蘇一寧的心情又沉重起來。吊兒郎當的餘意清、可愛精靈的秦柏、天天一副虛脫樣的張凡、不問世事的應允龍真人……這些鮮活的生命,在未來,都會覆滅於一夜之間。

雖然,她離開這個世界的唯一方法,是等魏景初迎來他的結局。而要迎來他的結局,魏景初就必須離開這裡,去天霄派。而要去天霄派,“仙隱宗滿門被屠殺”這個事件,是繞不過去的一道坎。

難道說,為了離開這個世界,她就要袖手旁觀,眼睜睜地看著那麼多條人命被殺麼?不對,她現在已經是仙隱宗的一員了,並不能置身事外,既然仙隱宗是“全門被屠殺”,那麼,她也很有可能會被牽涉入內,甚至成為刀下亡魂。

說是同情心也好,說是自保也罷——有沒有什麼方法,能繞過這道血淋淋的坎,又不讓整體的劇情走偏呢?兩全之策,應該怎麼找到?

蘇一寧扶額,想不出所以然,決定先把它放一放——罷了,距離那慘烈的事件,還有三年時間,這段時間,見步行步吧。

訓練開始了。

她與魏景初結伴進入了燕山。尹靈一向跑的是另一條路,張凡與她一組,屁顛屁顛地跟著,很快就不見人影了。

春末季節,燕山新野,萬物勃發。林間飄蕩著清新的樹木香氣,一掃蘇一寧胸中鬱悶之氣。小腿似有千斤重,但兩人的速度並未慢下去。

跑了半個時辰,蘇一寧的衣衫後背已經溼透了,汗流浹背。天天都和少年反派在山中慢跑,真是浪漫……個頭啊!

見魏景初就跟吃了炫邁一樣根本停不下來,她只好半死不活地開口叫住了魏景初:“噯,魏景初,停一下,我好累。”魏景初輕喘,依言停了下來,用手扇了扇風。日頭正盛,蘇一寧提議道:“我們去那邊的樹底下乘涼吧,休息一會兒再上路。”

兩人坐在了樹下,這棵樹是棵三人合抱才能圍起來的大樹,靠在樹幹上,蘇一寧松了口氣,正欲說話,忽然聽見背後有兩個人的對話聲傳來——

“李成,那個魏景初是什麼來頭啊,那天好像他就比你晚了一點回來,但是,他竟能入了大師兄門下,你卻只入了三師兄門下。”

魏景初抬眼。聽見關鍵名字,蘇一寧先一步跪坐了起來,從草叢探頭看出去。

迎面走來兩個身著仙隱宗弟子服的青年,其中,被喚為“李成”的,就是那個長相憨厚、第一個回來的預備弟子。然而,此時他臉上的表情卻和憨厚搭不上邊,賊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我打聽過了,他父母不詳,據說是從一個名不經傳的三流小戲班出身的。”

另一方意味不明地笑道:“嘖嘖嘖,戲班呀……那可是片骯髒地啊,據說很多販賣小倌的都打著戲班的名號在西域與中原之間來回流竄。他年紀輕輕的,也不知道有沒有遭到什麼對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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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戲班還只是第一路,聽說後來他還遇上了馬賊。”

“哎呀,真真兒是命不好,煞星呀……”

草叢後的蘇一寧已氣得手都抖了——人不可貌相,她萬萬沒想到,在仙隱宗時,魏景初被背後竟會被人說成這個樣子——這是多麼骯髒的汙衊,毫無根據地就成了他人茶餘飯後的笑談,還不知道會不會散佈出去。而且,煞星這個名頭,原來這時候就已經滋生了嗎?

不僅如此,這事還狗血地被當事人聽見了。

蘇一寧擔憂地看向魏景初,髮絲擋住他的雙眼,只見他下巴線條緊繃,袖子下的雙手慢慢地、慢慢地握緊了拳頭。

這下不好了——蘇一寧連忙從地上撿了塊圓潤的鵝卵石,摩挲了一下,沒有尖角,塞入了魏景初的手中,低聲道:“魏景初,冷靜點,別與他們一般見識。”

魏景初現在也不過是個半大少年而已,武功也沒到後來那麼叼炸天的地步。要是馬上衝出去鬧起來,沒有絕對的把握,反倒容易吃虧,還會提前結下仇怨。

冰涼圓潤的鵝卵石入手,給他的心注入了幾分冷靜。等那兩人的腳步聲遠去,魏景初低聲道:“為何阻止我?”

蘇一寧想了想,蹲在他面前,認真比劃道:“我阻止你,只是因為我覺得沒必要因為他人的胡言亂語而生氣。再說了,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很想打他們。但是,他們有兩個人,我們只有你能打,戰鬥力就不對等了。而且,就這樣一拳打出去,輕飄飄的,根本不解恨,還會惹來麻煩。所以,我們應該把拳頭收回來,積聚更多的力量,在更好的時刻打出去,才能把對方打得心服口服,不敢還手。”

魏景初沉默而了一下,忽地輕笑了一聲,抬頭,眼神倒是回暖不少:“你說得對。”

蘇一寧松了一口氣,頭頂忽然傳來兩聲悶雷聲,沒多久,豆大的雨點就從空中落下,有演化為傾盆大雨的趨勢。

現在回仙隱宗已經太遠了,冒雨跑回去不太現實。

蘇一寧擋著頭頂,說:“怎麼辦?站在樹下會被雷劈的。”

魏景初眼底閃過了幾分笑意,起身:“跟我來吧,先找個地方避雨。”

蘇一寧點頭,她沒看見魏景初起身鬆開手的時候,手中的鵝卵石已經碎成了一灘粉末,輕輕揚揚地灑落在溼潤的空氣中。

春末的第一場雨以傾盆之勢,在天地間拉開了磅礴的雨幕。遠方的天際烏雲壓頂,有雷光隱現,如蟠龍上天。

魏景初所說的避雨去處,是前段時間最終考核的時候,他發現的一個山洞。

兩人跑到山洞的後一秒,傾盆大雨就落下了,洞口徹底成了水簾洞。日光被雲層遮蓋,使得光線十分黯淡。

這山洞地勢較高,爬上去後,不用擔心雨水和泥土會倒流進來。凹進去的山洞不深,但不會淋到雨。

山洞底下還鋪著乾草,角落堆著一些木柴,還有生火的石頭。

蘇一寧驚訝地說:“這些東西是你留下的嗎?”

剛才冒著雨跑來的時候,兩人的身體還是不免被淋溼了一點,在春末時節很容易感染風寒。魏景初彎腰把木柴撿起來,堆在門口,生火取暖,說:“沒錯。之前考核的時候,我在這裡休息過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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