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個人打打鬧鬧的間隙裡, 被搶走的手機忽然接連“叮咚”了幾聲。
塗漾一聽，還以為是家族群裡的訊息，立馬暫停“家暴”行為, 誰知拿起手機一看, 發現只是好幾個軟體同時彈出的通知而已。
於是她沒當回事兒, 繼續掄起拳頭, 對塗騰進行愛的教育。
見狀，有所鬆懈的人連忙重新抬起手臂, 擋在腦袋前面抵禦攻擊，結果等了好半天也沒感受到預想中的疼痛。
他覺得奇怪, 稍微把手放下來瞄了瞄, 卻見塗漾的注意力不知道為什麼又放回到手機上，正十分專注地盯著螢幕, 而且表情複雜, 集震驚、懷疑和困惑於一臉。
……
身為手機的主人, 塗騰並不認為自己的手機裡有值得她露出這種反應的勁爆內容，沒忍住好奇心，冒著掉進陷阱的危險, 湊上前圍觀。
下一秒, 一句表示驚訝的髒話助詞從他的嘴裡蹦出來——
“我靠？”
聞聲，塗漾回過神，和他對視了一眼。
從彼此眼神裡讀到相同的訊號後, 倆人一句話沒說, 直接拔腿朝餐廳跑去，分別從左右兩邊包圍冰箱前的男人，異口同聲地確認道：“你要出新專輯了？！”
剛才塗騰手機不斷收到的訊息通知不是別的，正是和那條微博有關的各種推送。
由於內容過於出人意料, 姐弟倆甚至難得默契，不約而同地無視了配圖的照片，重點全放在“下張專輯”四個字上。
孟越衍本來也沒想瞞著這件事，否則也不會發那條微博了。
聽見倆人的大呼小叫後，他關上冰箱，目光清淡如水，在那兩張寫滿期待和驚訝的臉上掃了掃，而後輕挑著眉梢點點頭，大方承認了，好像並不認為這是一件值得大驚小怪的事。
而這個肯定的回答抹去了塗漾不確定的期待。
她的心裡只剩下興奮，以及悄悄湧出的一絲不知名情緒。
只不過她正忙著開心，來不及分辨那是什麼，雙眼放光，眼巴巴地望著孟越衍，追問道：“你什麼時候有靈感的？最近這麼忙就是為了準備新專輯的事嗎？現在寫了幾首歌了？錄了幾……”
“行了啊，姐，點到為止，再演就過了。”
塗漾問得正起勁，不料被理應和她站在同一邊的塗騰突然打斷。
“……我演什麼了？”她莫名其妙地反問道。
“假裝不知道少爺哥要出新專輯的事啊。”
塗騰說得理所當然，理所當然得塗漾忽然間啞口無言，因為她聽懂了這話的意思。
身為孟越衍的女朋友，於情於理她都不應該是不知情的那一個人。
可事實是，她真的不知道。
卡在喉嚨的反駁變成一記最普通的呼吸，塗漾臉上的表情逐漸僵掉，剛才那股無暇顧及的不知名情緒也重新湧了出來，在胸口亂竄。
這下她清楚分辨出那是什麼了。
不被重視的苦澀。
然而孟越衍不知道她的心思，見她沉默不語，還以為她認輸了，輕彈了下她的腦門，當做/愛的鼓勵，為她撐腰。
“她不知道。”
“……”
這次輪到塗騰啞口無言了。
剛才不是還在他面前秀恩愛嗎，怎麼這會兒又變成了貌合神離的樣子，連這麼重要的訊息都不共享了，製造驚喜也不是這麼個製造法吧。
他看了看並不在意這件事的孟越衍，又看了看心事重重的塗漾，隱約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話。
為了彌補錯誤，挽救氣氛，塗騰決定大義滅親，指著餐桌上的“綠帽子”，教訓著自家姐姐：“那什麼，食物是讓你這樣浪費的嗎？趕緊把桌子收拾出來，該吃飯了。”
說完，他又換上笑臉，用截然不同的態度對孟越衍道：“少爺哥，今天工作很累吧，你先去歇會兒，飯馬上就好。”
塗漾沒抬頭。
面對如此明晃晃的差別待遇，她也沒計較什麼，甚至連句反抗的話都沒有，只“哦”了一聲，安靜走到餐桌旁，老老實實地收拾桌子，一改幾分鐘之前的暴力狂形象。
見狀，孟越衍眸光微閃，終於看出她的不對勁，打算跟過去。
誰知腳步剛動，便被塗騰拽到一旁，聽他聲音嚴肅地求證道：“少爺哥，你真的是自願和我姐談戀愛嗎？你別擔心，實話和我說，我一定會為你主持公道的！”
塗騰的心裡其實挺矛盾的。
一方面吧，這些年來他一直扛著他倆的cp大旗搖旗吶喊，肯定希望有個好結果，可經歷了剛才的事，現在他又有點不確定“在一起”這個結果算不算好，因為兩個人之間明顯還有很多東西需要磨合。
磨得好當然最好，萬一磨不好呢，到時候他家姐姐可不得難過死。
孟越衍的視線仍停留在塗漾的身上，似乎沒弄清楚這個問題的重點，省略了回答，直接問：“你打算怎麼主持公道。”
……
怎麼和他預想的答案不一樣。
難不成真有什麼隱情？
塗騰只準備了問題，沒準備後續處理方案，被這麼一反問，只能大概想了想，回道：“給我姐做思想工作，讓她放過你，要禍害就去禍害別人吧！”
遺憾的是，這話並沒有得到當事人的認可。
隨著話音落下，孟越衍神色微凜，收回的目光轉向塗騰，凌厲的不悅沉在眼底，面上卻無異，只是嗓音冷淡，給了他一個人生忠告。
“少做缺德事。”
“……”
好心沒好報？
塗騰被這突如其來的辱罵弄得摸不著頭腦，正琢磨著這是不是代表他很重視這段感情，又聽見一句毫無原則的護短。
“還有，以後別欺負她。”
“……”
？？？
明明說的是人話，但他怎麼聽不太懂呢。
塗騰滿臉迷惑，摸了摸自個兒被揪得還火辣辣疼的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
到底是誰欺負誰啊。
好半天他才回過神來，卻沒機會再解釋，因為孟越衍已經走到餐桌旁開始幫忙。
看著正一團和氣吵吵鬧鬧的兩個人，塗騰的心情有點複雜，覺得自己可能鹹吃蘿蔔淡操心了，忍不住嘆了口氣。
看來他最應該做的不是擔心看似吊兒郎當的少爺變心，而是應該提醒他親姐別始亂終棄。
不過與其說孟越衍是去幫忙，倒不如說是去搗亂。
只見他一過去就把小姑娘當成人形支架，下頜擱在她的頭頂，像玩提線木偶似的，握著她的手腕，擺弄著她的雙手。
塗漾：“……”
她被壓制得行動不便，索性停下動作，沒好氣道：“沒長骨頭？”
和塗騰說完悄悄話就開始來騷擾她，倒是把時間安排得好。
哼。
雖然對於他的花心行為，塗漾不太滿意，但看在他主動求和的份上，她的心情好了一點。
於是她決定再給他一次解釋的機會，用高高在上的語氣，提醒他：“給你三秒時間站好，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啊。”
當然了，這點警告對孟越衍構不成絲毫威脅。
他沒有放開她的意思，仍然保持著這個姿勢，大方道：“歡迎你對我不客氣。”
“……”
也許是思想受到了汙染，塗漾聽出了一點不健康的暗示，想也沒想，直接給了他一手肘，回到正題：“有話快說。”
卻沒得到他的回應，反倒頭頂一輕，緊接著一道陰影從旁邊落了下來。
她納悶，抬頭一看，見孟越衍正面對著她，半倚在桌沿上，盯著她不說話。
“……看我幹嘛。”
軟綿綿的小羊忽然變成小刺蝟，孟越衍覺得新鮮，抬起右手，用虎口托住她小巧的下巴，輕輕晃了晃，“和塗騰吵架吵輸了就這麼委屈？”
一聽這話，塗漾一愣，剛攢的一點好心情跟著這句話的尾音一同消失。
好一會兒，她的視線才重新聚焦在孟越衍的臉上，眼睛裡蘊含著前所未有的複雜情緒。
確認他不是在開玩笑後，她像是一腳踩了個空，一顆心突地往下直墜，有種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又覺得自己有點可笑。
敢情她真情實感地生了半天悶氣是在沒事找事做，這位少爺壓根兒沒意識到問題所在。
塗漾花了幾秒整理心情，而後將那團鬱結在胸口的悶氣強行吐了出來，拍掉那只作亂的手，本想和他好好理論兩句，可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電顯示是李渺。
她一看，擔心對方找他有急事，只得暫時放下和他的個人恩怨，兇巴巴道：“快接你的電話吧！”
說完，她直接走到料理臺旁，幫塗騰打下手準備晚飯，用行動說明她究竟是因為誰委屈。
誰知道又遭到了自家親弟弟的嫌棄。
剛一走進去，塗騰就開始趕人：“不是和你說過嗎，廚房重地，閒人免進，哪邊涼快哪邊待著去，再等兩分鍾就能吃了。”
“……”
不過塗漾正處在不良情緒的巔峰，寧願待在廚房聞油煙味也不願意去找孟越衍，於是沒動。
正忙著做正事的人沒有察覺，等端著菜朝外走的時候才發現牆角還蹲著一個人，嚇得差點兩盤菜扣她臉上。
好不容易穩住搖搖欲墜的菜盤後，他無語道：“你蹲這兒幹嘛，不嫌嗆得慌嗎。”
塗漾回過神，也沒看他，只有氣無力地回了句“不嫌”，而後站起來，接過他手裡的盤子朝外走，選擇性無視了他的前半句話。
可即使她不說，塗騰也能明白。
他趕緊端上剩下的菜追上去，語氣很欠打地問道：“怎麼著，你還打算用意念告訴少爺哥你在生他的氣？”
“……”
短短一句話，十分精準地踩到塗漾的痛處。
連塗騰這樣神經大條的人都看出來她為什麼心情不好了，她的男朋友居然還在別人身上找原因！
這麼一對比，她的心裡更不平衡了，朝還在客廳打電話的人投去一抹幽怨的目光，連飯都沒心情吃了，完成端盤子的使命便上樓去了。
等孟越衍回到餐廳的時候，小姑娘只留給他一道彷彿被烏雲籠罩的沮喪背影。
他微皺眉頭，視線追隨她，直到看不見也沒收回來，只望著她消失的方向，問道：“你又欺負她了？”
“……”
顯然，他姐的意念大法失敗了。
塗騰撓了撓鼻子，不確定道：“少爺哥，你該不會真以為我姐是在生我的氣吧？”
這話說得很有深意。
孟越衍終於分給他一點注意力，看著他，卻沒有回答，而渾身上下傳遞出的資訊用三個字就可以概括。
那就是——不然呢。
“……”
看來老天爺確實公平，給了他音樂的天賦，沒收了他戀愛的能力。
塗騰心想自己要是再不站出來點撥兩句，這兩個戀愛新手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把這個疙瘩解開，於是像個老夫子似的搖了搖頭，引導他思考。
“那你再好好想一下，我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高興的？”
然而孟越衍幾乎不需要時間回想，直接回答：“被你使喚收拾桌子。”
“……”
光是看表面的話，這麼說好像也沒什麼錯。
塗騰一噎，差點被說服，幸好腦子轉得快，想到了另一件事實，否定了這個答案：“可是你又不是沒見過她生我的氣，每次不是我死就是我傷，什麼時候打過沒有硝煙的戰爭啊。”
聞言，孟越衍沉默了一息，不再急著追究塗騰的責任。
雖然這次他難得糊塗，但畢竟是聰明人，一點就通，不需要對方再過多詳細說明什麼，他就已經意識到自己一直走在錯誤的道路上。
既然這件事和塗騰無關，那麼只剩下他了。
塗漾還不知道自家弟弟終於做了個人。
她悶悶不樂地回到房間，用熱水澡消除了身體上的疲憊，至於心靈上的，她打算藉著整理被塗騰扔得東倒西歪的行李箱來轉移。
誰知當她剛一屁股坐在行李箱旁，餘光卻忽然瞥見斜後方沒關的房門。
她停下動作，轉過身子，盯著那扇門，陷入了沉思。
自從確認了關係，孟越衍就成了無家可歸的賴皮狗，每天晚上都賴在她的房間，很少回自己的臥室。
平時倒沒什麼，然而今天情況特殊。
一是因為塗騰在家，她不想帶壞未成年，哪怕她和孟越衍什麼實質性的事都沒做，只是睡睡素覺。
二是因為新專輯的事。
儘管在這件事上，比起生氣，她更多的是失落。
可是，她生氣失落有什麼用，反鎖房門又有什麼用，畢竟房子的主人是孟越衍，還愁沒鑰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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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無辜的房門對峙了幾分鐘後，塗漾收回視線，沒有做無用功，只給樓下的人發了一條今晚各睡各屋的通知資訊。
期間，被她刻意無視的微信還在不斷彈出新訊息，震得她手都快廢了。
刻意無視是因為她知道肯定那些訊息和孟越衍的新專輯有關，而這無異於在她的傷口上撒鹽。
不過逃避也不是長久之計。
於是塗漾決定當一個真正的勇士，發完簡訊便點開微信，直面淋漓的鮮血。
不出意外，率先映入眼簾的是【我們都愛韓老二】群組。
群裡的三個人已經刷了幾百條未讀訊息，全圍繞著那條微博展開，不停向她求證內容的真實性。
出新專輯的事是一方面，主要還是為了確認孟越衍是不是真的會用那頂醜不拉幾的綠帽子當新專輯的封面。
“醜不拉幾”是丁鳶對帽子的形容。
……
好歹是時隔十年之久才發行的專輯，怎麼可能用這麼草率的封面呢。
也只有這群愛得盲目的粉絲會把孟越衍的話當真了吧。
塗漾哭笑不得地嘆了口氣，想也沒想，肯定了第一個問題，否認了第二個問題。
末了，她又試著為無辜的綠帽子討回一個公道。
【一隻兩隻羊】：不過，那頂帽子真有那麼醜？
【弋弋鳥】：廢話！醜得我大開眼界！
【一隻兩隻羊】：……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是因為你以前眼界太窄了呢。
【弋弋鳥】：？怎麼著，難道你不覺得很醜嗎？
【一隻兩隻羊】：一般醜吧。
【弋弋鳥】：……哎喲嘿，今天月亮打東邊升起了嗎，你居然學會維護少爺了？？？老實交代，那頂帽子該不會就是你的傑作吧！
【弋弋鳥】：也不對，如果是你的傑作，少爺沒理由發微博……還是說你最近和少爺之間發生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弋弋鳥】：來吧，給你一分鐘時間狡辯。
【一隻兩隻羊】：……
為什麼這個糊塗鬼總在不該聰明的時候聰明無比。
塗漾沒想到自己反被自己的畫蛇添足給出賣了，正啃著手指絞盡腦汁想辦法，這時沒說話的倆人站出來幫她解圍。
【文藝不文藝】：好啦，小漾這幾天在劇組已經夠累了，你就別逗她了，問完想問的讓她好好休息吧。
【一顆米花糖】：是啦是啦，你看孩子可憐的，才在劇組待幾天，就被累得連分辨美醜的能力都沒了，今天還是放過她吧。
……
米花糖這是在幫她還是在趁機內涵她？
塗漾不知道應不應該謝謝對方在這關鍵時刻轉移了話題，又見丁鳶回覆道：“行吧，那等明天見面了咱再詳聊，順便給你好好補補被壓榨乾淨的身子。”
見狀，她松了口氣，回了一個【ok】。
由於突如其來的拍戲行程，米花糖的生日計劃也被打亂。
本來她想著這次應該只能在生日當天透過影片連線的方式簡單為米花糖慶生，誰知道這仨人居然非得等著她回來一起慶祝，彷彿她才是壽星似的。
一想到明天就可以和她們仨見面了，塗漾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點。
遺憾的是，這份好心情並沒有維持太長時間。
她剛放下手機，準備繼續收拾行李箱，下一瞬卻整個人突然騰空，被人從後面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