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手心攤開, 放著一顆白白的小乳牙。

還處於震驚之中的呦呦看著那顆牙, 一動不動, 沒回過神來。

對面的老人瞥了眼她手裡的牙, 倒是沒太意外。

“……你快六歲了, 換牙很正常。”老人隨口就說出了呦呦的真實年齡,“張嘴給我看看, 流血了嗎?”

呦呦哪裡有功夫注意年齡的細節,措手不及的她點點頭,又用力搖頭。

……不能看!

她不能讓別人看到她漏風的門牙!!

委屈又氣惱的呦呦左看看右看看,恨不得在茫茫人群中把那個撞了她就跑的壞蛋揪出來揍一頓!

她以後都不敢笑了怎麼想都是那個人的錯!!

老人身後的秘書一愣。

這位小小姐是不是……要哭了?

老人微微蹙眉,不辨喜怒:

“哭什麼?”

呦呦委屈得小嘴扁扁, 像只小鴨子:

“就要哭!”

“有什麼好哭的?”

“我牙沒了!要被人笑話了!!”

超大聲控訴完的呦呦又捂上嘴, 她淚眼汪汪地揪住老人的褲腿, 又不講理又慫慫地說:

“……雖然是我先認錯人的, 但是看在我掉了顆牙的份上, 爺爺你帶我去找爸爸好不好?”

從呦呦口中聽到爺爺兩個字, 老人表情一頓,眉頭又擰了起來。

“……誰是你爺爺。”

這話聽在身後秘書的耳中,頗有種口是心非的嘴硬。

然而呦呦卻以為他是想和自己撇清關係, 連忙抱緊大腿不撒手。

“爺爺爺爺爺爺爺爺好心的爺爺!”呦呦看著周圍完全陌生的面孔,和音樂廳內昏黃不明的光線, 心裡害怕,“要、要不然你給我爸爸媽媽打電話也可以!你告訴他們,我就在門口等他們!”

被呦呦這一連串宛如葫蘆娃叫爺爺一般清脆高亢的聲音洗腦, 老人有些頭疼。

“電話多少?”

一旁的秘書掏出手機準備聆聽。

呦呦:“啊……哎呀!這個我還沒記住呢……”

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見秘書和老人都一副“你是不是有點傻”的表情,呦呦連忙從脖子裡掏出一個繫著紅繩的小吊墜。

“我雖然記不住,但是這個上面寫啦!”

秘書翻過來一看,上面果然寫著密密麻麻地一串號碼。

……辦法是靠譜的辦法,但怎麼這麼像給容易走丟的小狗狗準備的呢?

趁著秘書聯絡顧啟洲的時候,呦呦又多看了老人家幾眼。

說話有些漏風的小姑娘眨眨眼,認真道:

“爺爺,你長得和我爸爸好像哦。”

面容嚴肅的老人家此時沒了給呦呦叫救護車時的緊張關切,看上去既威嚴又難以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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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呦呦是什麼人?

她連最開始會懟人的姐姐都沒怕過,又怎麼會怕這個都不愛搭理她的陌生老爺爺?

“呵。”老人家牽著呦呦,避開來往人群在角落站定,“像也是他像我,小姑娘,順序不要弄反了。”

呦呦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顧董,聯絡過了,他們都在門口呢,那……我現在就帶著小小姐過去嗎?”

老人點點頭,寬厚的手掌落在呦呦背後,輕輕一推。

“去吧。”

呦呦上前兩步,秘書笑眯眯道:

“這裡人太多了,我抱著小小姐過去吧。”

呦呦歪頭,疑惑道:

“為什麼叫我小小姐呀?我不是小小姐,我是小公主。”

軟軟糯糯的童聲說得一本正經,讓人忍俊不禁。

“好。”秘書將呦呦抱了起來,“那叔叔帶小公主去找爸爸了。”

“嘿嘿~”

呦呦坐在秘書的臂彎,臨走之前回頭看了老人一眼:

“爺爺你明天還會來嗎?我姐姐很厲害的,她明天一定會拿第一名!”

老人的身影立於明暗交界的角落,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沒人搭理的呦呦很會自己給自己臺階下,轉而問秘書:

“他肯定會來,對吧?”

秘書但笑不語。

呦呦又開始一個人叨逼叨:

“那個爺爺真的很像我爸爸,雖然我不知道爺爺長什麼樣子,但我覺得,好像我爺爺就該是長這個樣子的……”

聽了這話,秘書心裡微微有些觸動,剛想說些什麼,就聽說話漏風的小姑娘又填補一句:

“哎,可惜我爺爺已經去世好久了,我還是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爸爸好了。”

免得爸爸想起去世的爺爺,心裡多難過呀。

秘書:“……”

那、那他究竟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顧董呢?

兩人心思迥異地走出音樂廳,成功見到了神色焦急的顧啟洲一家,完成交接小朋友的儀式之後,秘書婉拒了顧啟洲的謝意,很快折返回去。

顧啟洲十八歲離家,父親身邊的秘書早就不知道換了幾茬,他並沒有認出秘書的身份。

他的注意力都在回來的呦呦身上。

“怎麼回事兒?都跟你說了好多次了,人多的時候要抓緊爸爸媽媽,怎麼老是不聽話?你以後要是再這樣,我就跟別的家長一樣,給你也買一個防走丟的手環,一出門就牽著你。”

呦呦抿著嘴驚恐搖頭。

不要不要不要!

那個手環戴著好像遛狗!

顧啟洲繃著臉沒嚴肅兩分鍾,就見呦呦一直閉著嘴不吭聲,完全不像她平時嘰嘰喳喳地風格,又擔憂道:

“怎麼不說話了?生氣了?爸爸這是擔心你,又沒有兇你……好了好了,只要你以後不要再這樣,爸爸就不會這麼說你了……”

呦呦還是沒說話,微微低頭,用一雙明亮無辜的大眼睛望著他。

沈寂川看出了些端倪,蹙眉:

“呦呦,你嘴怎麼了?”

剛剛磕在大理石地面上,磕得有一丟丟地腫。

見實在瞞不過去,呦呦這才不情不願、慢慢悠悠地把背在身後的手伸出來,緩緩攤開:

“我就……不小心摔了一跤,它就掉了。”

不說話還沒人發現,這一開口,大家就聽出了呦呦這一口說話不太兜得住的塑膠普通話味道。

“噗——”

鬱瀾是第一個忍不住笑出聲的,她甚至一撩裙襬,蹲下來要仔細看看。

“掉的哪顆?該不會剛好先掉的門牙吧?”

呦呦小臉漲紅:“門、門牙又怎麼了!大家都會掉牙的!哥哥姐姐也掉過的呀!”

顧妙妙和沈寂川掉牙還是去年的事情,其實現在也還在換牙的階段,不過露出來的幾顆基本都換得差不多了。

鬱瀾輕輕捏著她的小臉,看看她牙有沒有在流血,確認沒什麼問題之後,她無情嘲笑:

“他倆掉門牙的時候可不需要上節目。”

呦呦:“……”

晴!天!霹!靂!

想到自己過兩天還要上節目,要讓全國那麼那麼多的觀眾們看到她少一顆門牙的樣子,呦呦的眼淚頓時又包不住了。

“……我……我不要上節目了……”

呦呦委屈兮兮,小嘴抖啊抖,抖成一條小波浪線。

顧啟洲見她可憐,安慰道:

“沒事沒事,大家都很喜歡你的,怎麼會笑你呢?”

“就會!”呦呦已經看穿她粉絲們的本質了,“她們不僅笑,還笑得好大聲!她們還拿我的照片當表情包!”

現在的呦呦已經不是三歲的呦呦了,她已經知道表情包是個什麼東西了!

別的小朋友放在網上的照片,都是漂漂亮亮的藝術照。

只有她的是被大鵝追,被鵜鶘咬頭,還有哭出鼻涕泡的照片!

太過分啦!

這對小姑娘愛漂亮的幼小心靈是多麼大的傷害啊!

呦呦委委屈屈地抹著小眼淚,她每次哭的原因雖然都很好笑,但也格外招人憐惜,不過這一次配上她呼呼漏風的小嘴,這就是實打實的好笑了。

顧妙妙作為參賽選手單獨跟她的小提琴老師一起住,於是顧啟洲哭笑不得地帶著呦呦回了酒店,路上見有賣甜甜圈的,順手帶她選了一個。

果不其然,這玩意兒對付呦呦簡直是藥到病除,見了櫥窗裡五顏六色的甜食,呦呦也不在乎掉牙的問題了,擦擦眼淚就投入了甜甜圈的選擇之中。

她是選草莓味的,還是巧克力味的,還是香草芝士牛奶等等味的呢?

哎,要是這個時候她未曾謀面的爺爺從天而降,告訴她這個甜點店都被他承包了,她可以想吃什麼就吃什麼……那就好了。

可惜沒有從天而降的甜甜圈店店長爺爺,只有鐵面無私的媽媽:

“拿個最小的,手套給四隻,謝謝。”

呦呦:?

“你開始換牙了,吃東西更得注意,這都幾點了你還想吃這麼大一個甜甜圈?”鬱瀾毫不留情地把本就巴掌大的甜甜圈一分為四,“嚐嚐味道就差不多了,給你。”

呦呦拿著那還不夠她塞——因為掉了顆牙而變得更大的——牙縫的甜甜圈,一邊吃一邊用小眼神控訴鬱瀾。

鬱瀾還囑咐她:

“回去要記得把你的小牙放在床底,知不知道?”

“……為什麼?”

“笨。”鬱瀾笑道,“上牙掉了要放床底,下牙掉了要扔屋頂,這樣你的牙才能快點長出來啊。”

回酒店以後,呦呦就立馬忙著把牙放去床底下了。

可放了之後她想,床底也不夠低,於是她又拉著沈寂川,偷偷摸去酒店門口的花壇裡,偷偷把自己的牙齒埋了起來。

她們住在酒店三十層,埋在一樓的花壇,這應該夠低了吧。

呦呦雙手合十,十分虔誠的許願。

拜託了。

快點長出來吧。

小公主是不能沒有門牙的!!

因為白天的事,這一晚呦呦的夢都變得有些奇奇怪怪。

先是她夢見花壇裡的牙齒長了翅膀,一直飛飛飛飛到了天上,她在後面邊追邊喊“你不要再飛啦,你飛那麼高我的牙就長不出來啦”。

然後她又夢到從天上飄來一個老爺爺,抓住了想要逃走的牙齒,飄到她面前問“這是不是你的牙齒呀”。

呦呦定睛一看,才發現天上飄來的爺爺原來是她在音樂廳裡碰見的爺爺。

然後夢裡的她眨眨眼,問道:

“爺爺你為什麼穿得這麼像肯德基爺爺呀?我不想要肯德基爺爺我想要甜甜圈爺爺。”

“……”

一覺醒來,呦呦舔了舔牙齒空蕩蕩的缺口,心裡悵然若失。

“怎麼還不換衣服?”鬱瀾催促,“今天你姐姐決賽,動作快點,你不是還要梳漂亮頭髮嗎?”

呦呦喪喪地搖頭:

“不用了,牙都沒有,甜甜圈也沒有,頭髮.漂亮也沒用了。”

鬱瀾:“……搞快點我只說一次。”

呦呦麻溜下床。

一家四口人剛到音樂廳,此時離決賽開始還有段時間,他們準備去後臺看看,卻不想正要也見到顧妙妙出來。

她也一臉困惑,但還是解釋道:

“……昨天晚上我們參賽選手抽了個獎,好像是主辦方搞的活動,贈送選手家屬一張貴賓席的vip票。”

“然後我抽到了。”

顧妙妙不太明白這是什麼操作,抽獎可以,但哪有只抽一張的?

“這個……你們看看,誰去貴賓席?”

顧啟洲自然是要陪鬱瀾的,沈寂川一個人也不方便,看來看去……

“我我我——!!”

呦呦興奮舉手。

“我想去!我可以幫姐姐拍照!”

一臉開心的呦呦,義無反顧地一腳踩進了她爺爺設下的陷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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