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發現,今天恐怕是她這十九年來最幸福的一天。

回到乾陽宮之後,早有宮婢準備了香茶奉上。吳承運飲了一口,便喚來了柴七梅紅吩咐道:“你們兩個對落兒一直關照有加,以後你們就跟著落兒吧,不用再回浣衣局受苦了。”

三人聞言大喜,趕緊謝恩。

他又轉身對林落兒說:“這段時間她們也會住在北院,方便照顧你。”

“多謝陛下。”

“朕還要批閱奏章,你先去休息吧,朕晚些回來。”說完便衝她微微笑,往御書房走去。

三人送走吳承運之後,也不顧這小暖閣還有多少宮人進進出出,便興奮得圍到一起聊得火熱。等林落兒終於睜不開眼睛了,這才在兩人的伺候下更衣就寢。

這一夜,如此安寧。

再待她醒來之時,天還未明。她在浣衣局時差不多就起得這麼早,所以即便傷病未愈,這個時候也會自然地醒來。

看看天色,似乎早朝將至。於是她徑直穿過庭院,往吳承運的寢宮走去,想伺候他更衣上朝。但剛走進屋子,卻見床上已然無人,但錦被卻有翻動過的痕跡。此時正有兩名內監一左一右站在床前整理寢具。

“兩位公公,請問陛下人呢?”

“林姑娘好。”兩人見她出現,趕緊躬身行禮。

“公公客氣了,不必多禮。”此時她還只是一個下等宮女身份,兩人這樣做,顯然是出於皇帝的囑咐。

“林姑娘,陛下剛剛已經上朝去了。走的時候特意叮囑奴婢無事不要打擾姑娘,讓姑娘留在北院好好休息。太醫會按時來問診的,上藥的事情也自有柴七和梅紅兩位姑娘負責,請林姑娘安心養傷。陛下還說,等下了朝處理完國事之後就會來看望林姑娘的。”

“多謝公公。”她微笑道。

兩名內監整理完畢,恭恭敬敬地告退了。

新的一天剛剛開始,她的心情是這樣的好。

見此時才卯時時分,既尋吳承運不著,便繼續安安心心地回到北院沉沉睡去了,殊不知一場風波正在悄然等著她。

“落兒,落兒,快醒醒!”她正睡得香甜,忽聽柴七急匆匆地推她起來。

“怎麼了柴七?”她揉揉惺忪的眼睛嘟囔道。

“皇后娘娘帶了好多人,此刻正在東廂慶華殿等著要召見你呢!”

“什麼?”她不由心頭一沉,知道皇后此來絕無好事。

梅紅拿了一身素白的乾淨衣衫來,一邊和柴七伺候林落兒起身一邊說道:“雖說陛下現在喜歡你,但是你畢竟還未被冊封,所以現在一切都要謹言慎行,尤其是對皇后,千萬怠慢不得,否則她懷恨在心,以後你的日子就難過了。更何況之前你們已經結下了樑子,現在就更不能讓她抓到把柄了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林落兒正色道,已經穿好了中衣和外衣。柴七把皇帝昨夜給她禦寒用的狐白裘往她身上一披,又趕緊為她梳洗,三人忙得不可開交。

“皇后專挑陛下在前廷的時候來,擺明了是挑你的刺,你可要千萬當心啊!”柴七替林落兒挽了個單螺,插上一支簡單的碧林釵,很是憂慮:如今是巳時,皇帝正下了朝留在前廷處理朝政,一時半會兒不會回後宮。

“我明白。”林落兒點點頭,朝銅鏡裡再打量了一眼自己,看是否妝容有不妥之處:經過一夜休整,她的氣色已經好了許多。只是一身素衣,再加上頭飾簡潔,顯得頗為樸實無華,但又會讓人倍加憐惜。她深知這是柴七和梅紅的心思,這樣一來,便能在皇后等人面前顯得柔弱一些,至少能讓她們少一個評頭論足的地方。

三人不敢耽擱,腳步匆匆,片刻之後便趕到了東廂的慶華殿。

春陽正掛在院中那棵高大的松樹枝頭上,斜斜地投下來一大片明媚,林落兒仰頭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邁進了慶華殿大門。

“奴婢參見皇后娘娘、琬妃娘娘、雲昭儀娘娘。”

林落兒只一眼掃過去,偌大的慶華殿居然圍滿了人,嫣紅翠綠,各有風姿——為首端坐於榻上的正是皇后、琬妃和雲昭儀三人。除開她們,身旁依次環繞著一部分其他的妃嬪,但林雅馨蕭靜嫻這樣的新晉采女都未出現。由於林落兒被早早罰去了浣衣局,因此並不像其他采女一樣跟她們都見過面,所以認不得。

“起來吧!”皇后淡淡道。

今日她穿了一件荷紅色燙金鑲邊百鳥朝鳳襦裙,肩上一條梅子青色掛帛,頭上梳著蓮花冠,左右各有一支鳳凰翠口金步搖,眉心更點綴了鵝黃牡丹花子,一眼望去,皇后較之上次與采女們的宴會裝扮另有一番青春風姿。

“謝皇后娘娘。”柴七梅紅扶著林落兒慢慢站了起來。

“林落兒,你的身體怎麼樣了?”皇后微笑問道。

林落兒也不迴避皇后的直視,堂堂正正看著她,然後微微垂頭問答:“回皇后娘娘,奴婢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

“太醫果然妙手。聽說昨日你傷得不輕,還幾度昏迷,現在看來,你恢復得倒挺好。對了,本宮還聽說陛下昨日親自前去浣衣局接了你出來,可有此事?”

林落兒恭敬答道:“都是陛下洪福齊天,恩澤奴婢,奴婢才能夠撿回一條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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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對視一番,各有計較。

卻聽琬妃隱隱冷哼一聲:“不僅親自接你出來,還讓你留宿乾陽宮了是麼?”

林落兒一看是琬妃發話,便定了定神回答:“回琬妃娘娘,一切都是陛下的旨意。”

“哦?一個小小的浣衣局下等宮女,居然可以堂而皇之地睡到乾陽宮裡去,陛下這恩澤未免也太大了點吧?”琬妃一臉毫不掩飾的忿恨: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小宮女竟然有如此本事留住皇帝,讓皇帝連她的棲霞宮都顧不上去了,她怎能咽得下這口氣?

琬妃的個性最為沉不住氣,一向都喜歡出這個頭,眾人也樂得自在。

“琬妃娘娘……”林落兒不知如何介面:她知道琬妃素來尖刻,前幾次會面她已經充分領教了這一點。

“林落兒,本宮看你穿得有點多,這會兒天氣也不冷了,你會不會熱啊?要不要解下來?”雲昭儀見氣氛不對,連忙岔開話題,想緩和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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