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小星山關門就是劍盟重地,聽小竹隨口說起,劍盟所在的這個山谷叫藏劍谷。雖然是以山谷為名,但藏劍谷地勢頗是平整,由低到高的山勢倒不覺得怎麼陡峭。山坡上鱗次櫛比的修建了許多石屋木屋,另有乾坤。

李玄毅熟知軍中陣法,更善佈陣,一眼就能看出這些木屋石屋是依照軍中兵陣修建而成,常見的刺馬陣和圓月陣隨處可見,小陣合而為大陣,大陣又將這些小陣前後左右盡都呼應起來,足見佈陣之人的高明。

就算來犯之敵攻破關門,劍盟中人也可以藉助谷中兵陣阻擊敵軍,甚是了得。

轉過後山山腰,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座樸素大氣的樓閣,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隔了好遠也看的清清楚楚,聚義堂。正前方遠處的關門,一左一右兩塊巨大的天外來石鎖住藏劍谷咽喉之地,俯視著關門與聚義堂之間的這片大好河山。

這一日風和日麗,遠遠能看見平坦腹地上有水牛悠閒的走在田間小道上。

好一處易守難攻的天險之地,李玄毅暗贊一聲,劍盟歷經數代盟主依舊能夠屹立北府,如今更有執掌雁沉州以及附近數州武林牛耳之勢,的確有他的過人之處。

不過今天再怎麼風和日麗,但谷中的氣氛卻很沉重,老盟主遺子慘遭人殺害,劍盟之中除了悲傷就只剩下沖天而起的怨氣殺意了。

李玄毅跟著小竹繞到聚義堂側旁的一個會客廳中,這裡是劍盟少主左浩棠的靈堂,如今劍盟之主還不是左浩棠,聚義堂中卻沒有設靈堂的資格。

三丈白皤迎風飄搖,靈堂之中不時有人進進出出,白衣黑帶,大多都是一臉激憤。左浩棠雖然身份尊貴,但在江湖上畢竟名聲不顯,這個時候來的多半都是劍盟左近交情匪淺之人,餘下的是劍盟中人,像李玄毅這樣適逢其會的少之又少。

到了靈堂前,李玄毅稍作停留,按禮數是要主家弟子通傳一聲,而後有待客之人迎入靈堂,隨後才是焚香致意,以表哀悼之情。

小竹今天也穿了一身素衣喪服,向李玄毅歉然一禮,快步入屋通傳去了。

李玄毅向門口一旁移了幾步,讓開進出的通道,靜靜等候。門口有人進出,不過沒有人盤問李玄毅來路,除了少數幾人心事重重的匆忙進出外,餘下多半會和李玄毅這個陌生人點頭打聲招呼,神態頗顯和善。

李玄毅一一回禮,也將劍盟高看一眼,如此禮賢,這個劍盟不單勢力不凡,容人的氣度更是不弱。

等了片刻,小竹沒有出來,出來的竟然是大夫人。

李玄毅微微一驚,如果劍盟的人知道李玄毅身份,恭迎數里也不足為奇,但李玄毅如今只是個尋常江湖中人,而且姬芷露和劍盟對李玄毅還有救命之恩,大夫人竟然還會親自出門迎接,單是這份氣度就遠勝常人許多,至少豪城中的王公大臣之流就沒法比。

見大夫人直直向李玄毅走來,李玄毅這才確信大夫人的確是為了迎接自己,連忙恭敬一禮,和聲說道:“大夫人。”

大夫人和藹的點了點頭,道:“你來了。”

“嗯,請恕晚輩遲來之罪。”

大夫人搖了搖頭道:“公子言重了,哪裡有什麼遲來之罪,你能來就好。”這個叱吒風雲的一方豪強在獨子慘死之後,雖然外表看來依舊堅韌平淡,只是言語中卻多了深深的疲倦滄桑。

“貴盟和姬姑娘對晚輩有救命之恩,晚輩無以為報,只能焚一炷香,聊表殘心。”

“既來小星山就是客,公子不必多禮,棠兒九泉之下也該感到高興才是。”大夫人頓了一頓,接道,“我聽芷露說起你另有要事,不日就要下山,這些日子劍盟之中突遭如此變故,禮數不周,還望公子不要見怪。你是芷露的客人,就是劍盟的客人,如果公子不急於一時,就等著犬子下葬之後再走,劍盟也該盡地主之誼款待公子。倘若公子確有要事下山,那我也不留你,小竹自會安排妥當,送公子下山。”

“多謝夫人。”李玄毅誠顏一禮,如此禮遇,確讓李玄毅暗自心折。

“公子不必多禮,江湖紛擾,同道中人原本就要相互扶持,倘若公子再來小星山,不妨多留幾日。”

“晚輩日後定當登門拜謝。”

“不說這些了,,公子請進吧。”大夫人微一側身,做了一個請勢。

李玄毅又再一禮,執晚輩之禮,讓了大夫人先行一步。大夫人也不客套,輕輕頷首,轉身進了靈堂。

靈堂不大,一應諸物皆是黑白二色。堂中頗有冷意,李玄毅舉目一掃,左浩棠棺柩下鋪著寒冰,以保入夏之後屍身也不會太快腐爛。靈堂中站著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略略望去有近百之眾,看似都是劍盟中人,其中不少人太陽穴高鼓,雙目開合生電,都是內外兼修的武功高手。

姬芷露一襲白衣,靜靜的跪在棺柩前守靈,一旁寒雪也在,對面還跪著幾個婦人幼子,不知道是左浩棠的什麼人。

堂中諸人見大夫人引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年輕男子進了靈堂,微覺驚訝,不過也沒什麼異色,望著李玄毅的眼神雖有幾道輕視的目光,倒也不曾有敵意或是不滿。

入堂之後,大夫人自去靈前上首站著,門外時的一絲軟弱疲倦早已消失的乾乾淨淨,換上了一副肅穆冷凝的神色,一門之主,喜怒不形於色,的確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得到的。

看見李玄毅進來,寒雪低聲向姬芷露說了一聲,姬芷露抬頭看了李玄毅一眼,輕輕點了點頭,便又垂下目光,憔悴的向火盆中添著紙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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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毅吐了一口濁氣,平生殺人無算,祭拜魂斷異鄉的將士更是無數,但這樣一個人去祭拜一個死者卻不多。

一踏入靈堂,李玄毅就覺得身上一冷,這種冷不是棺柩下的一層寒冰散發出來的寒意,而是一種對生死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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