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乞丐聽得竟是有些痴了,愣了老一會兒,方才拍手稱快道:“金,世俗之物;玉,高潔優雅;金中鑲玉,雅俗共賞。好名字,好名字……”

金香玉不知聽過幾何男人的溢美之詞,當然不會同那些情竇初開的小女生那樣,幾句甜言,幾言蜜語,便是一片痴心付此生。

不過,這也是老闆娘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麼說起自己,不免覺著微微有些新奇,卻也只是仰著頭,斜著眉角,掃了一眼少年乞丐,並沒有過多搭理少年乞丐的意思。

金香玉蓮步輕移,腰身扭轉,挪步走到初一所在的那方桌子,早已冰涼的屍體,濃重的血腥氣味還未來得及散去。金香玉皺了皺眉頭,抽出一疊鴛鴦金絲繡帕,遮住了口鼻,太久沒有殺人,多少會對血腥味有些陌生,有些反感。

此刻,喉頭的血仍在流,只不過血已經不再溫熱,有些冷,有些稠;那張黑白分明的臉盡是恐懼的扭曲,不僅是對死亡的恐懼,還有對那柄快劍的恐懼。

金香玉半蹲下身子,認真地打量起地上的屍體,青瓷旗袍的開衩間,露出一條白花花的大腿,惹得酒館裡一眾貪慾的眼神。

火熱的目光沒有使金香玉有任何,捻起蘭花指,將金絲帕擱在了那張扭曲的臉上,死人的臉看久了,總歸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

目光微移,金香玉的眼眸直勾勾地落在屍體喉間的那一抹劍傷之上,僅是一眼,金香玉便是看出了其中的可怕,忍不住地開口驚歎道:“好快的劍!好狠的劍!”

一劍致命,不帶任何花俏,沒有一點變化,只是直來直去的一劍,陰陽使者便是命喪黃泉;要知道,陰陽使者成名已久,那時金香玉初出茅廬,還未顯名聲,陰陽使者已經是玄意二境的修為,雖不說是名震一方,也算是小有名氣,這麼些年過去,即便陰陽使者的修為境界沒有任何進展,也不至於命斷一劍之下。

這究竟是怎樣的劍?怎樣的劍客?

金香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她並不想看見那人再出劍,哪怕是她也沒有把握能夠接下那柄快劍;

可金香玉又不得不問,在這小酒館裡殺人,不必給任何人交待,甚至是被殺之人,卻一定得給她一個交待,因為她是這小酒館的老闆娘,是這裡的天。

金香玉站起身來,道:“一幫子酒囊飯袋,還不過來收拾收拾,真以為這裡是靈堂麼?”

不急不緩的聲音,看似不帶一點情緒,酒館裡刀客們聽來,卻比之窗外的風雪更加冷厲。

言罷,大堂的那簾青布之後,竄出兩條身影,架著僵硬的屍體,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躺在地上的屍體不見了,連帶著那一攤血跡也消失不見,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只是殘留在空氣的血腥氣任誰也無法抹去。

“人,誰殺的?”,金香玉冷冷地環顧大堂四周,清冷的目光一一掃過一眾刀客,如同冬日裡北國最冷的寒風刮過臉頰,刺得皮膚生疼。

終於,刀客們的目光跟著金香玉,一同落在了酒館的最角落的那方木桌,落在了那柄滴著鮮血的木劍之上,落在了條凳上的皮帽男子之上。

金香玉看著那柄帶血的木劍,已知道了陰陽使者一定是命喪此人之手,即便沒有這柄木劍,金香玉也一定知道是皮帽男子,因為皮帽男子滿是老繭的那隻手,唯有這樣的手才能使出這樣的劍法。

皮帽男子端起酒壺,灌了一口酒,正欲說些什麼,不料耳邊一道聲音驚起。

“我殺的,人,是我殺的。”,少年乞丐迫不及待地站直了身子,指著自己的鼻子,目送秋波地大聲說道。

刀客們齊刷刷地看著少年乞丐,如同看怪物一般,如此不知死活的小子,也算是人中極品了。

胡青風同桌的刀客,悄聲道:“我說兄弟,這小子的色膽可比你大了許多。”

“你懂個屁,我看這位小哥也算是義氣中人了。”,對於少年乞丐的話,胡青風顯然是有著另一種見解。

“這是一種何其偉大的精神,豈是這些狐朋狗友、酒肉知己能夠理解的?”,胡青風又不屑地看著同桌的刀客說道。

初一也是難得沒有與胡青風嗆聲,點了點頭,目露尊敬地盯著少年乞丐,道:“如今,這個世道,難得一見如此義氣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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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二人這麼一說,少年乞丐在刀客們心中的形象瞬間高大了起來,刀客們皆是面帶敬色地望著少年乞丐。

胡青風同桌的刀客,似是想要揭穿那少年郎善意的謊言,道:“殺人者……”

說時遲,那時快,胡青風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道:“切莫好心做了壞事,你我皆不能的恩義,又何苦枉費他人的呢?”

此刻,酒館裡少了許多雜七雜八的聲音,多了些安靜,還多了些敬重的目光。

金香玉施施然地挪著步子,走到了小酒館的角落——少年乞丐的身前,目光如炬地盯著皮帽男子,道:“是你麼?”

少年乞丐趕忙道:“人是我殺的,你盯住他作甚?”

一語既出,刀客們敬重的目光更甚,即便是金香玉都饒有興致地望向少年乞丐那張花不溜秋的小臉,說道:“哦!?你殺的麼?小子,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在這兒,殺人可能需要一點小小的代價。”

天門關上,殺人可能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可若是在這小酒館裡,殺人已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什麼樣的代價?”,少年乞丐閃動著漆黑如墨的眸子,嘴角掛著還未褪去的稚嫩說道。

“當然是生命的代價,不過老孃見你年紀尚小,還得看看你有沒有這殺人的本事。”

話音未落,老闆娘已是蓮臂輕出,無數寒氣憑空而起,向金香玉的手掌匯聚而去,酒館裡的溫度驟然降了下來,甚至比之窗外的冰天雪地更加寒冷了幾分。

本就是白皙如玉的手掌,陡然凝結起了了一層冰冷的寒霜,如同是由冰晶結成,不見一絲血色的蒼白。

冰冷的手掌橫推向少年乞丐的腹間,沒有帶起一點掌風,好似隨掌而起的風,都被這手掌引動的天地寒氣生生凍住,生不起片刻的波瀾。

寒冰掌,雖是金香玉出道之際所使的掌法,彼時的金香玉,不提堪破三焦玄關,即便玄意都未見得凝練出來;可正是緣此,金香玉所殺之人,大多數都是亡於這一式掌法之下,在這混亂之地,對於一個剛剛闖蕩江湖的人而言,“殺人”總是建名立望,最快,最簡單的手段,以前的金香玉如此,現在的不三不四如此,天下的梟雄亦是如此。

更何況,如今的金香玉已是地象境的大修士,再如何凡俗的手段,到了金香玉的手裡,也不再是凡俗,那是殺人的手段。

“寒冰掌!”,酒館裡,已有人驚呼出了來,如此淺薄的手段,甚至是有些粗陋的手段,經過金香玉輕描淡寫地使出,竟會引動天地異象與之相合。

刀客們咋著舌頭,這就是地象境大修的恐怖之處麼?這就是“地象”二字的含義麼?

刀客們不免為少年乞丐捏了一把汗,自古以來,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恩義之人有幾個能夠落得個好下場,在他們想來,等待著少年乞丐的結局,非死即殘。

寒掌快若一道閃電,下一刻就要落在少年郎的腰腹間,少年乞丐動也未動,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刀客們不知少年郎為何而笑,老闆娘也不知道,只有吃著酒的皮帽男子知道,因為皮帽男子也在笑。

冷冰冰的手掌,猛地一下子落在少年乞丐的腹間,猶如金石相交那般,“哐當”一聲爆發出猛烈的撞擊聲。

少年乞丐紋絲不動,沒有如同刀客們想象那般,狂噴鮮血,倒飛而出,先前那抹微笑甚至依然掛在他的嘴角,道:“怎麼不使勁兒?還是捨不得使勁兒?”

少年郎又道:“也對,若我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不就成了寡婦麼?漫漫長夜,寂寞閨房,何其難受!”

“你……”,金香玉氣急攻心,一時語結,即便是金香玉芳名在外,許多人貪念其美色,卻也無人敢口出如此調笑之言;頂了天,如同初一與胡青風那般,“左口一句白頭偕老,右嘴一言秦晉之好”的直抒胸臆,這兩人只是如此而已,卻沒被揍個半死,足足半年時間下不了床。

金香玉怒道:“老孃非得扒了你的皮!”

“對,扒了他的皮!”,有刀客拍桌而起,附和道。

“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

一時間,群情激奮,酒館如同炸了開來,各種肆意的謾罵不絕於耳,天門關上,刀客們或多或少都會視金香玉為自己的禁臠,雖然金香玉是他們這一生也得不到的女子,卻也由不得他人染指;

唯獨胡青風與初一沒有說話,因為什麼呢?只是因為他們稍稍有腦子一些,想要活得稍稍久一些,如此簡單而已。

少年乞丐輕而易舉地接下了,金香玉的那一掌寒冰,甚至都不是接下,而是受了金香玉一掌,雖說金香玉留有餘力,少年乞丐的修為也是可想而知,二人即便再如何仰慕金香玉,可若丟掉了小命,想來連仰慕也是不能了。

少年乞丐閃電般地伸出手臂,攀上了金香玉水蛇一般的腰肢,趁著金香玉猝不及防之際,一下子摟了過來,兩團挺拔的棉花糖,柔軟地貼在了少年的胸膛。

少年乞丐輕佻地笑道:“哦?扒了我的皮?好呀;不過,我也要扒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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