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公共租界裡的“大世界”,是這裡最吸引人的娛樂場所。

除了一些冷觀的洋人,在民族抵抗強敵的時候,大多數來這裡體會歌舞昇平的,也就想得到都是些什麼人了。

這裡的漢奸有不少,麻木的人也有不少,少有的一些可能有別的目的。

吳思華要帶葉灃來這裡見一個日本人,他們兩個人的住處離得並不遠,葉灃早早地就到了吳公館,跟著他的這個“親家”一起出門。

時間還並不太晚,日本人沒來。

樓上的廂房裡,吳思華喝著一杯十分昂貴的洋酒,看了看那些被歌女吸引著而像是喪失了靈魂的人群,回過頭來對葉灃說:“一會兒鄭公帶青木先生過來,你也不必多說什麼,那天的事情大家都已經知曉!”

吳思華比葉灃年長一歲,外貌看起來卻老了不少,方形臉,光額頭,雖已滿頭的白髮,精神狀態卻又很好。

葉灃點頭說:“是,吳先生!”少許他又問:“這個青木先生是否容易親近?”

吳思華說:“青木先生過於嚴苛,不苟言笑,但平易近人。”

他擔心一會而恐怕青木佳哉會問起案情,於是問葉灃:“那天的那個歹徒你是否還認得?也許槍手留下某些蛛絲馬跡還可以提供給青木先生,有助於破案。”

葉灃當時嚇得躲在車裡面,怎麼可能記得李馴長相。

葉灃說:“巡捕已經問過我們的人,歹徒只是一身黑衣,長相無特色,恐怕難以認出來了。”

吳思華口中的鄭公就是指鄭堅忠,此人一直以商人身份保持著自身地位,同時長期在政治上多有運籌,曾經做過上海總商會會長,日本人來了以後請他出任偽維新政府上海市的市長。而這個青木先生,是工部局警務處的官員,上海公共租界警務方面的日方負責人青木佳哉。

吳思華早就與鄭堅忠有交情,卻談不上感情,暗地裡要說明爭暗鬥也不為過,只不過現在鄭堅忠跂身當局,靠著他與日本人的關係,吳思華從中也有不少漁利。

鄭堅忠帶著青木佳哉進來,吳、葉兩人起身相迎,兩位客人身著西式禮服與白襯衫,反觀他們面前的這兩位,卻是穿著薄長衫。

鄭堅忠戴一副圓圓的眼鏡,留著短髮與一字胡,就連穿的衣服風格他也和青木佳哉差不多,身子卻挺得比他還要直。

乍從神態上看起來還真分不清楚他們兩個到底誰才是日本人,不過從年紀上看的話,那一個老家夥就是他。

鄭堅忠將外套褪去,這麼熱的天,還穿得這麼正式,看的葉灃也跟著出了汗。

青木佳哉仍然打算保持穿著他那一身盛裝,彷彿感覺不到天氣炎熱。吳思華與他鞠躬,以示禮儀,然後說:“歡迎青木先生、鄭先生,大駕光臨,實在讓吳某感激,請就坐!”

四人先後就坐,這個青木先生看起來是個喜歡按部就班的人,他也戴了一副眼鏡,年紀是四人中最小的,他並不像別的日本人那般趾高氣揚,而是努力將自己打造成看起來很容易親近之人,他的氣場比其他人要更足,在心裡他當然也瞧不起身邊的這幾個賣國奴。

青木佳哉直接就對葉灃說:“那些針對你的人,是否確定就是重慶那邊派來的?”

葉灃見青木先生問他話,連忙回答說:“是,肯定就是他們幹的!”

鄭堅忠笑了笑,說:“松井先生邀我出任市長,我已經年邁早已不對政治有何抱負,奈何國家百廢待興,救國重任不敢忘,本一心想求得片刻安寧,可是叛亂分子頻繁出動,擾亂秩序,我自知心力不足,還望青木先生當鼎力相助!”

吳思華說:“青木先生可有什麼情報,如確有的話只需吩咐我等,我可以派人馬上將他們清除,還租界一片安寧。”

青木說:“你們為我大和效力,保護你們是我的責任,請放心,我們已經掌握了他們的好幾個窩點,正在與公董局交涉,相信不用多久就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

在他們面前,青木先生覺得稍微誇大其詞才能保持住自己的臉面。

至於情報的話那當然沒有。

鄭堅忠舉杯邀請他們同飲,然後說:“有青木先生在,幾個歹徒何足掛慮,反正我鄭某絕不擔心被叛亂分子針對!”

叫得越兇的狗越怕人打。

實際上這幾人都是明顯感覺到了所受的威脅,擔心說不定哪天就輪到了自己,之所以出來碰面無非是互相壯壯膽,同時也是為了想增進一下“感情”,然後朋比為奸。

潛伏在租界裡的抗戰分子並不怎麼敢在夜裡採取行動,他們也顧慮到自身的安危,這其實喪失了很多絕好的機會。

第二行動大隊二組暫時鬆懈了下來,莫忱想去學校多聽些課,同時順便接觸下劉方北老師。

劉教授並不贊同莫忱與他走得那麼近,他叮囑說:“你現在所在的部門十分危險,你暫時就只需要做好他們給你安排的任務,如果組織需要你進行地下工作的話,會有人去聯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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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忱遵照老師的安排,他當然知道如果自己稍有不慎那就將會面臨什麼樣的境地。

走的時候劉方北給他贈詩一首:“冰鎖玉川化滄海,山遮雲煙指蒼桑,一望錦繡萬里遠,角號奮起鬥志強。”

莫忱將字條上所寫的內容念了出來,問:“老師,這首詩寫得真好,是有什麼用途嗎?”

“記下了嗎?”劉方北微笑著說:“到時候你自然就明白了。去吧!我這裡你就別再來了。”

莫忱離開了上海法政學院,回到住處,手下的組員告訴他說有交通員給他帶來了訊息。

莫忱將字條開啟,簡單處理了一下,就看到了上面寫的字,這些字是用特殊藥水來寫在上面的,如果不先讓它產生化學反應,就只能看見一片空白。

原來是趙翱叫他前去碰頭,莫非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吩咐?

趙翱最近幾次都在同一個地方見他,想應該是又與吳思華的事情有關。

果然,趙翱主動先提了起來,他讓莫忱就坐,然後說:“莫老弟,吳思華的那單生意你們可有什麼進展?”

“趙隊長,我已經吩咐下去,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您說什麼時候動手。”

趙翱顯得非常熱情,他給莫忱遞了一根煙。

莫忱禮貌性地接了過來,但他本身並不吸菸。

趙隊長自顧把煙點著,卻沒急著要吸一口,他說:“這件事情,你們暫時先放一放,如果有人真過問起來,你就應付一下。”

他彈了彈菸灰,吸了一口。

莫忱想聽他繼續說下去,這應該並不是他找自己來的原因。趙翱估計已經知道確實有人跟他交代過此事,當初答應協助趙翱也不過是想還那個人一個人情。

因為之前就是那人出面把他推薦進去青浦訓練班的,哪怕就是沒有這層關係,憑著父親與他的故交他也只能照辦。

這個人就是萬先生,趙翱肯定從某些渠道去瞭解到了。

趙隊長繼續說:“吳思華這個漢奸,遲早也會有人將他清除,眼下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莫忱起身說:“趙隊長,一切都聽您的吩咐!”

趙翱擺了擺手,讓他坐下。

他咳嗽了兩聲,遂將手中的菸頭掐滅。

等了一下,才說:“我叫你來,並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這段時間團體要進行重組,可能人員上會有一些變動,非常之時期我們要緊抓工作的重心。你在奉賢縣是否還有一部分人員,要與他們再聯絡聯絡,接下來可能會有一些任務。”

莫忱說:“我與他們一直有聯絡,要是有破壞任務的話,我可以派人回去帶話給他們。”

趙翱沒有這個意思,他說:“不急不急,我就是隨口一說。總而言之,你們要注意做好自己手上的事情,嚴於律己,不要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問題。”

看來他可能是聽到什麼風吹草動,也可能是怕吳思華的事情會禍及自身,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果真的是他私下揹著“團體”,按照某人的吩咐去授意行動組進行暗殺,那要是被“老闆”知道了的話,他的處境可就危險了,不管他們有沒有真的開始行動,光有這些小動作都會影響他在“老闆”那裡的形象。

別的人他還不擔心,只是這個莫忱畢竟說不上是自己心腹。雖然職位比他低,可他是周學英的學生。

莫忱明白過來了,他當然不會傻到去戳穿這層窗戶紙,對自己只有害而無利。

想了想,他說:“趙隊長,您放心吧,我組裡的人員口風都很緊,不該說的肯定不會說,萬先生那裡我自然會跟他解釋。”

既然趙翱已經暗示了自己,莫忱覺得不妨就跟他明說,送佛送到西,幫人幫到底,趙翱當然是誰也不想得罪,都在盡力討好。

現在這麼客氣跟他說話無非是怕莫忱會在萬先生面前說什麼於他不利的話。

趙翱見莫忱如此坦蕩,他喜笑顏開,說:“莫老弟,那我先謝謝你了,你們組人員的生活可還好吧,要是有什麼難處,你儘管開口!”

虛情假意就不必了。

莫忱說:“謝謝趙隊長關心,同志們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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