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肖名揚兩丈遠的地方。是他的車子和司機。司機也和他一樣立在雪地裡。司機應該是很焦急和擔心,他一會兒看看天,一會兒跺跺腳或者搓搓手。還不時的,向肖名揚這裡看幾眼。可是他不敢靠近,更不敢上前。

今天的肖名揚有些古怪,從中午出家門一直到現在,一會兒像個患得患失的老人。一會兒像個殺伐果斷的將軍,一會像個氣勢洶洶的無賴,這會兒又像個失魂落魄的乞丐。

要不是司機跟隨肖名揚多年,要不是他知道這一切都源自於唯一能讓主人情緒失控的少爺肖劍。他真想提議老闆去找個精神病院看看。

至少也該找個心理醫生看看,就像現在。你說肖名揚關心肖劍吧?他明知道肖劍正在住院。又剛剛做了手術。他作為父親不在醫院裡守著正在受難的寶貝兒子,自己跟個孩子似的跑出來。

先是開著車滿世界亂竄。兜了一圈,又懊惱無比地跑到派出所,把那個雲振國保了出來。這一點他就又不太明白。下午派出所的人去抓雲振國的時候,肖名揚就在跟前。他只要一句話,派出所的人就不會把雲振國帶走。肖名揚當時是怎麼做的呢?他不但沒有阻止。還話裡話外的支援人家警察帶人。派出所的人是誰?一個個猴精。一番察言觀色之後,抓人,嚴打,肯定不會善待雲振國。

可是才剛剛過了多久。他就又跑到派出所去把人保出來。做什麼?很閒還是不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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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從派出所出來。總該有個正常思路了吧,是回家呢,還是去病房呀?回家,太太還在家等訊息呢,安排一下也算正常。回醫院,是因為寶貝兒子還在重症監護室躺著呢。他倒好,哪也不去,神經兮兮地跑到醫院的圍牆外面看雪。

乖乖,你是沒見過雪嗎?雪有這麼好看。

等等,什麼情況?是老闆向他走過來了。趕緊立正站直,雙手下垂。

下一秒,司機看到肖名揚的皮鞋。上面還殘留著些雪末。

肖名揚的司機當然也是極有眼力見的,要擱平時他肯定會蹲下身子,去把那些雪拂去,可是他現在卻不敢。因為他感覺現在肖名揚的氣場的改變,和平時的霸氣和凌厲不同,有些詭譎,有些古怪。根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處事原則,他決定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肖劍臉處在一棵樹的暗影裡,看不出臉色是好是壞,只見他招招手,示意司機向前。

司機還是很機靈的,他趕緊低眉順目,腰身半彎,已經凍得發麻的腳更是緊趕兩步。趨步上前。

他的身高肖名揚相仿,這麼彎著腰,依然可以看到肖名揚的原來抬起的手,緩緩地合抱住雙肘,並且右手的指尖緊緊扣住肘彎處,力道很大,以至於幾個指尖同時陷進衣服的褶皺處。

一種緊張的訊號從司機的心驀然地升起。作為跟隨了肖名揚十幾年的老司機,他已經基本能夠掌握了自己這位老闆大半的身體語言。比如嘴角上挑是愉悅,鼻尖微動是鄙視,眼角輕揚時或者激動或者傲嬌。而感情最豐富的眼睛,他瞭解得更是齊全,比如眼睛眯一下表示質疑,眯兩下是讓人閉嘴,眯三下他很生氣……四下或者更多以上,對不起,是眼裡進了沙子。

咳咳,司機很緊張,他這樣想只是想緩解一下他緊張的情緒。

肖名揚很少合抱雙肘。尤其是這一次用力地抱著。說明他正處於一種焦慮的狀態,他心緒不寧,矛盾重重。他現在做不到和平時一樣鎮靜篤定和指點江山。

司機幾乎是顫巍巍站到肖名揚的對面,恭敬,馴順,以及手慌腳亂,他在心裡默唸著,千萬別問我問題,老闆不知道的問題我會更不知道啊。千萬別把問題拋給我。我這智商根本給不了你想要的答案啊!

譁啦啦,風吹著那個斜掛到街角的,看上去有些不著調的吊掛。既難聽又難看。

“小張。你這半輩子。有過格外在意的東西嗎?”

肖名揚還是發問了,雖然聲音不大,但是聽在司機耳朵裡,那就是颶風就是炸雷,就是……

司機不敢怠慢,他趕緊調動起所有的腦細胞準備應答。

最在意的東西?重點是在意還是東西?答案必須精準用心,不能敷衍。

“錢?”有點遲疑,有點試探,有些小小的狡黠。

肖名揚並沒有注意到司機的表情,他依舊沉浸在自己的問題裡。他頓了一下,他大概沒想到司機會這樣回答,他冷冷地道:“除了錢!”

“除了錢?……房子?我媽花了半輩子的積蓄給我在鄉下蓋了幾間房。是我的最值錢的東西了。”

肖名揚皺眉:“你在意的只是這些身外之物嗎?就沒有些讓你感覺溫暖的付出感情的……”

“付出感情的?有……有……我養過一隻寵物,那是一條小狗,我養了它三年……”

暗夜中肖名揚的嘴角抽了兩下,他是真沒想到自己的司機也是蠢萌的蠢萌的啊!不過,無所謂,他要的只是方法。

“你的小狗背叛過你嗎?”

“背叛?沒,沒有。我管它吃管它喝……它寂寞了我還把它放開讓它去找村長家的母……”

“如果你的小狗背叛了你,你會怎麼辦?”

“背叛了我怎麼辦?這個我還真沒有想過,讓我想想。”

肖名揚的神色峻冷,聽到司機這樣回答,臉色更加陰冷幽暗。司機不敢拖延,趕緊接著說道:“我這麼待它他如果還背叛我,我就把它扔到荒山野嶺,或者把他殺掉吃肉。”

肖名揚輕嗤一聲。什麼玩意兒,膽敢逗他玩?以為這樣就能躲過去嗎?他的神情更冷,神色也開始慍怒。

“哼!那如果是孩子呢?如果是你的孩子背叛,比如你的女兒。”

“女兒?女兒……當然是不能扔掉也不能吃肉的哈……。

司機略顯尷尬。

“你怎麼辦?”肖名揚咄咄逼人,不依不饒。

“這也要看什麼情況……”

“比方說,你全部心血都傾注在了你女兒身上……”

“女兒啊!那必須的!”

“聽著……你的女兒快長大了,她卻看上了一個無賴。她就要被那個無賴騙走了。你會怎麼辦?你會把你的女兒怎麼拿?”

“這個……這個是有點難辦……要不關起來?”

“關的住人關不住心吶。”肖名揚一聲喟嘆,雖然聲音很輕,卻顯露出他的痛苦和無奈。

司機震驚的看著看著肖名揚,不是他願意冒著激怒老闆的危險和他插科打諢,也不是他聽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實在是老闆的這個題目實在太難,他的身份又實在不好給什麼意見。

他跟了肖名揚十年,親眼看著肖名揚把肖劍從學語的孩童一點點養成絕世獨立的少年。百般憐惜,千般疼愛。他也偶然聽到過肖名揚和他太太的談話,他知道了肖名揚以後交給肖劍的不單單是他打下的一片江山,還有他肖名揚唯一的骨血。肖劍繼承的也不單是他的財富,他的世界還有他所有的寄託、信任自己所有的愛。

肖名揚的人生就像一場豪賭,他已經讓自己擁有著一手絕世好牌,他也賭上了他的所有,青春、事業、感情和夢。

他的賭局是他自己設計,一手操辦,他是牌桌上唯一的賭徒,沒有誰有資格坐到他的對面。

他是他的賭局裡的所有,也是唯一,是民更是王。

可是就在他馬上就要贏牌的時候,忽然殺出一個人來截胡……

一個連入他賭局的資格都沒有的人出來截胡。荒唐不?可笑不? 玄幻不?

如果是個勢均力敵的對手,肖名揚或許不會憤怒,不會惱恨。他會欣然應戰,然後,全力以赴殺他個人仰馬翻,屁滾尿流。也算酣暢,也算痛快,也算沒有辱沒名聲。

可是和一個沒有資格,沒有賭資,沒有一絲實力的空手套白狼的無賴對賭,贏了不光彩,輸了還要賠上自己的面子和名聲。

關鍵是,人家還真就贏了,還贏得輕輕鬆鬆。人家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讓他傾家蕩產,一無所有。

司機現在也有些心疼自己的老闆。畢竟是自己親手養了十多年的兒子,決斷得稍有不當就會如同斷臂割腕,都會錐心刺骨。

想到這兒,司機收起了剛剛的裝傻充楞,恢復了恭恭敬敬一本正經:“是啊!關的住人關不住心吶!可是,還有一句話叫時間是最好的療傷的藥物,我想如果那個無賴如果真的會影響我女兒的幸福。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那個無賴在我女兒的世界裡消失。然後把一切都交給時間,我相信,只要我還足夠溫暖,足夠愛她,時間會幫找回她正確的方向和路,那個人也會被她忽視,被她淡忘,甚至消失在她的記憶中。”

肖名揚眉頭依舊皺著,手卻微微放鬆,他好像在思忖,也好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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