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刀插在地上,緩緩把扳指除下,拇指指節果真有一個錢孔大小的疤痕,他把扳指往地上一摜,拔起刀來胸前一橫,左手在頭上眉上迅速撓了幾下,厲聲道:“大丈夫坐不改名行不改姓,晉北鬼手在此,誰來取我性命,你們是一人上還是全部上,隨意,我倒要看看正道人是有什麼光明正大的手段,還是其他鬼鬼祟祟的手段?”

鬼手這刀一橫,胸一挺,身形瞬時挺拔了許多,哪裡還像個油膩猥瑣的胖老頭子,分明是個壯漢,氣勢逼人,果真是悍匪一枚,亡命之徒。

鬼手話音未落,離他最近的那個假扮暗哨之人,身形一動作勢又欲上前,公輸勝喝了一聲:“且慢,武大賢弟且退下。”轉身朗聲道:“兩位莊大俠,木長老,路大俠,各位同道兄弟,我們黑白門為民除害不拘小節,不顧忌名聲,但今日逍遙山莊、丐幫和各門派在此,行事自是需要顧及諸位名聲,今天偷襲在先,鬼手受了傷,再圍攻他,勝之不武,墮了正道名聲,如今之計,請各位俠兄掠陣,由我一人鬥之,若是我技不如人,就當鬼手命不該絕,今日任由他走,日後再圖之,各位意下如何?”

莊氏兄弟和木長老對視一眼,道:“正是正是,言之有理,那就有勞公輸兄弟。”

賓遜想:他們一定對路之遠的武功心中有數,今日鬼手肯定走不了了,樂得做人情,好立個牌坊。

公輸勝走到鬼手面前,道:“鬼手,剛才的話你都聽見了,我們不圍攻,也不車輪戰,只由我單人出戰於你,免得你說我們以多欺少,行事不公,來吧,請出招!”

“多謝公輸大俠!”話中之意自是謝公輸勝行事公道。

話音一落,鬼手刀換左手,一招攻出。

鬼手背後已經受傷,顧忌對方人多,思忖必須速戰速決,趕緊打敗公輸勝,離開這裡,免得對方反悔,夜長夢多。

他左手使刀,側身搶攻,刀法快如流星,攻出方位獨特,刀勢沉猛,招法多見掃、撥、掠、突,與武林中常見刀法大相徑庭,很符合一個“鬼”字。

黑白門門旨非攻、兼愛,門規較很多門派寬鬆,執行卻很嚴,造成黑白門人行事風格大多把底線放得很低,但底線不可觸碰,一旦觸碰,雖遠必誅,死磕到底,門內有個黑白追殺令,上了追殺令名單之人只有一條路:

死路。

很不幸,鬼手上了榜,所以目前看來,鬼手正走在康莊死路上。

江湖上也有影子門就是黑白門所創的傳言,傳的不是一點點,有鼻子有眼的很多。

這影子和黑白確實很容易聯想在一起,兩個門派同樣神秘,行事風格也蠻像,雖然影子客的武功看上去很雜,這很像是在掩人耳目,不用自己門派武功才正常,而且黑白門也從來不做辯解,倒像是預設了。

黑白門內功心法為墨玉神功,劍法為混沌劍法,劍法施展起來後,攻守不明,取向飄忽不定,修為高的黑白門人使出的劍招,對手只能看到一片灰濛濛模糊的影子,讓人膽戰心驚,尤其在黑夜裡,更擅優勢,所以又被稱為黑夜之劍,簡稱夜劍。

今日月明之夜,鬼刀對夜劍。

但聽叮叮噹噹,刀劍交集之聲,密如急雨打芭蕉,以快制快,兩人已走了幾十招。

月光之下,刀光仍很耀眼,公輸勝之劍原本劍如寒水,幾十招過後,劍色漸淡,寒光漸失。

“墨玉神功”賓遜心裡念了一句,仔細瞧那公輸勝臉色,卻是似乎越來越白,劍色越來越暗,劍影越來越模糊難辨,賓遜越看心越驚。

忽然鬼刀的刀光也黯淡下來,賓遜心頭一驚,難道鬼手也會墨玉神功?轉眼四周都暗了下來,抬頭一看,原來不知何時,月亮慢慢穿進了一朵墨斗般的雲朵,月光越來越暗,直至黑魆魆一片,鬼手和公輸勝已人影模糊,眾人看不分明,忽聽得啊的一聲,是鬼手的叫聲,同時莊氏兄弟齊聲叫了個好,場內兩個人影忽然靜止不動,慢慢月色又分明起來。

只見公輸勝長劍抵在鬼手胸前,鬼手刀還在左手手中,右手低垂,右肩居然插著一把劍,已穿胛而出,腳下卻躺著一隻飛鏢。

眾人自是詫異,剛才黑暗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鬼手肩上之劍又從何而來?

莊氏兄弟能叫好,肯定看得很清楚,賓遜卻也看清了。

剛才月光一暗,鬼手右手迅速伸進懷裡摸出一顆飛鏢,正揚手欲偷襲之際,公輸勝掌中劍竟一分為二,其中一劍飛出,插入鬼手右肩,劍為黑色,月光不明,而且比鬼手還先手一步,鬼手不及提防,業已中招,一痛一驚之間,手中鏢落地,左刀一緩,已被公輸勝抵劍在胸。

勝負已定。

路之遠擊節稱讚道:“黑白門下,魯班之後,夜劍機巧,名不虛傳。”

這一仗看得賓遜驚心動魄,鬼手左手鬼刀右手暗鏢,令人防不勝防,估計不知曾經傷過多少人,怎料到公輸勝掌中劍能一分為二,令人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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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鬼刀自以為已是勝券在握,殊不料,最接近成功的時候,也許就是最容易鬆懈和失敗的時候,江湖不好走,步步心機有。

公輸勝淡淡道:“鬼手,大家都玩套路,你玩輸了,你該輸的心服口服,死得瞑目,我送你上路吧。”

鬼手小眼睛睜得溜溜的,狠狠瞪著公輸勝,心頭定是嚴重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忽然嘆了一口氣道:“玩詐傷人,沒玩過你,雖有不服,你道高一尺,我也無話可說,罷罷罷。”眼一閉,身體一鬆懈,引頸待戮。

公輸勝便欲往前遞劍,就此結果鬼手。

“且慢!”

從場外傳來一聲夜梟般的喊聲,聲到人到,一條人影從武大背後疾縱而至,人在空中,已是一劍刺向公輸勝,身法之快驚人,公輸勝來不及再把長劍遞出殺鬼手,撤劍回救,揮劍封擋,來劍含勁極沉,公輸勝一擋沒擋開,身形被壓住,緊接著來人一掌按向公輸勝,公輸勝左掌迎出,兩掌一對,啵的一聲,來人身形巋然不動,公輸勝後仰飛出一丈多遠,人還在空中一口鮮血已吐出,快落地時被路之遠躍到接住,搶到邊上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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