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錢楓和張柳氏那次看過報紙,張堂文也便養成了讀報的習慣,每日晨起必讀前一日的申報,瞭解天下大事。

為什麼是前一日的?因為這報紙前一日才能到南陽郵局,再有張家的下人馬不停蹄地送回賒旗鎮。

張堂文坐在餐桌前,端著豆漿,舉著報紙,邊看邊喝。

如今的早飯,早已沒人陪他一起吃了。

張柳氏帶著張秦氏成天到晚地待在西屋,一邊幫著伺候小張氏的月子,一邊逗弄著那剛剛降生的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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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春福帶著張春生晨讀,五六歲的吃屎娃娃倒也開始識得幾個字了。

張堂文反倒是樂得清靜了。

喝了豆漿,用了兩根油條,張堂文一邊朝前門走去,一邊繼續捧著報紙細細研讀。

整個十一月,上海、江蘇、貴州、浙江、廣西、安徽、廣東相繼宣佈獨立,不再受清廷管控,如今的報紙上,堂而皇之的呼喊民主,遑論立憲,到似乎真的毫無避諱了。

轉眼間,大清王朝的半壁江山,居然全都與清廷割席了。

張堂文不由吧咂了一下嘴,把嘴角的一顆小葷香舔到嘴裡,默默地品味著。

走到門口,張圭泗剛好就在前門口安排人掃地,瞧見張堂文出來,連忙過來問安。

“老爺早!看報呢?”

“唔!圭泗啊!”

張圭泗探頭瞄了一下張堂文手裡的報紙,“老爺!啥叫獨立啊?”

張堂文頭也不抬地笑道:“獨立,就像...就像好比你,這會兒拉出去單幹了,自立門戶!”

“呦呦...”張圭泗訕笑著擺了擺手,“那大清朝這是完了?”

“還沒呢!關外,西北,直隸、山東、河南這不都還沒說話麼?沒說話,就還是大清!”

“那還不得打起來啊!”

“武昌不正在打麼!”張堂文瞥了張圭泗一眼,“你倒是對這時政挺感興趣,這報紙你看過了?”

“看了,昨個晚上送到我就看了!”張圭泗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可淑儀說,獨立跟獨立不一樣,蒙古獨立,他是真的自立門戶了,那廣西、廣東這些個地方獨立,是假的,只是為了要變天!”

“哦?”張堂文一愣,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張圭泗,默默地合上了報紙,“淑儀...還說什麼?”

“她說,這裡面肯定有人投機,亂世出奸雄,現在就是亂世,誰更奸,誰就能佔最大的便宜!”張圭泗笑嘻嘻地瞧著張堂文,“老爺,你說老三兄弟...這算不算是投機?”

“他...該是...士為知己者死吧!”張堂文昂了昂頭,低頭看報時間久了,脖子有些痠痛,“投機,得有目的,想要得到更豐厚的報酬而不擇手段,老三不行,太老實了,沒野心!”

張圭泗憨笑著點了點頭,“大奶奶說老三兄弟跟我像...”

張堂文笑了笑,心中卻是不置可否,相比之下,老三卻要比他更老實,更憨厚吧!

“昨個催糧的人怎麼說?”

“沒說什麼,到糧倉看了就走了。咱又沒存糧,他強買也沒有啊!”

“人走了?”

“走了!”

“去找劉家生劉老板,讓他想法子把糧一點一點偷運往南邊,他知道我要賣給誰...”

“賣給革命黨?”張圭泗吐了吐舌頭,“老爺,你膽子可真大,如今南陽城裡還在抓革命黨呢...”

“多嘴,去辦就完了!”

張圭泗走遠了,張堂文看著這車水馬龍的長街,長嘆了一聲,正要回屋,身後卻有人叫住了他。

卻是黨二爺黨敬業。

“張老爺!”

“二爺?甭客氣,別老爺老爺的!”

黨敬業面帶尷尬地笑了笑,朝著張堂文躬了躬身子,“張老闆,您可給出出主意,黨松濤那個小王八蛋,真是管不住了!”

“怎麼?黨松濤又怎麼了?”

“他也不知道是吃了什麼迷魂藥,這段時間跟南陽的一杆子豬朋狗友走得近,非要合夥弄什麼宗社,保皇衛國什麼的,還要從賬上划走一大波銀子說是去南陽採買槍炮支援前線...”

張堂文頓時一愣,這黨松濤又搞什麼么蛾子呢?

“二爺管著賬房,肯定不能由著他胡來啊...”

“我不讓他動銀子,他就要發賣他爹留下的字畫古玩,連著老太太當初存下的首飾都拿去南陽當了!”

“胡鬧!”張堂文怒斥道:“這敗家玩意兒,這是要作死麼!”

“所以啊!張老闆,您也想想法子,黨家由著他這麼鬧騰,可不是事兒啊!更何況,商賈之家,何必摻和什麼政事呢!我聽說他們弄得什麼宗社,要參政議政,還要去北京什麼的...”

這說的,怕是要參與選舉,想當議員吧?

前兩天報紙上才登了,清廷詔命迅訂議院法、選舉法,而且准許革命黨人按照法律,改組政黨。

這才剛開了一個口子,底下的這些蛇蟲鼠蟻可就蠢蠢欲動了,可以想象,即使革命黨人或者立憲派當了權,這朝局,一樣是麻煩多多。

張堂文點了點頭,安撫道:“黨二爺,稍安勿躁,松濤現在何處?我去尋他聊聊!”

“在屋呢!天天跟一群酒肉朋友廝混,沒一點出息!”

張堂文也是無奈地皺了皺眉頭,生意上黨松濤肯定沒有黨二爺精通,賬房又不由著他胡來,這黨松濤無事生非倒也正常。

送走了黨敬業,張堂文遠遠地瞧見街口處,姜郎中揹著個藥匣子晃晃悠悠地來了,不由心頭暗暗一緊,默默地迎了上去。

“姜先生...”

“張老爺...”姜郎中四下瞧了瞧,低聲說道:“張老爺,您確定要這樣做麼?這法子可不一定就全準,雖說滴血認親亙古就有,可我師父說過好幾個例子,這玩意兒可不能全信!而且...法子也簡單,老爺您自己個就...”

“我心裡有數!”張堂文不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領著姜郎中便往張家大院後門而來。

張堂文來到西屋,三個太太正在圍著床閒聊,小家夥已經在木搖籃裡睡著了,張堂文裝作若無其事地讓奶婆子把小家夥抱了便往後門處來。

張柳氏坐在床邊,卻是瞧見了,默默地故意橫了橫身子,擋住了小張氏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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