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貨鋪的老鐵頭在打著燈籠歸置東西,中元時不時抻著脖子從窗戶往外看看,熊渝的話他特別不愛聽,中元憤憤努嘴捅咕明正,暗示反唇相譏,他不出頭他拱著明正出頭。

“為什麼應該?”明正不是不知道這是中元躥騰他,他不介意,他也是這麼想的,他就見不得熊渝無條件的服從梅棋,就像拉大鋸,他想和中元把偏向梅棋那邊的熊渝拉過來,論交情他就不信不能阻止熊渝在梅棋的一條路上跑到黑。

“我們跟梅棋一樣嗎?”明正不等熊渝說話接著說:“人家有殺父之仇,我們呢!我們就是小人物,在江湖上混,在江湖上飄,那些人孰是孰非跟我們有什麼直接利害關係?”

明正犀利的眼神熊渝看不見,那種加重了的犀利語氣明正表現的很明白:“不為名不為利,我們還巴巴上趕著唯命是從,圖什麼?你別說你不圖什麼,別說什麼民族大義家國天下什麼的,我聽著牙酸!”

熊渝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的!

熊渝把手指甲掐進自己的掌心裡!

中元覺得明正的話正說到自己心坎兒裡,他就是這麼想的,還有一點兒中元最不得勁的是熊渝這不圖那不圖,別是對梅棋有心思了吧!

什麼也不圖就玩兒自己的命,誰信啊!

中元心裡一直就為這個不得勁,可嵐剛死,中元不能接受熊渝這麼快就見異思遷,再說,那還有夏芸呢!

這會兒中元覺得夏芸也比梅棋順眼了,在他看來梅棋就是利用熊渝,梅棋不也利用陸乾雨嘛!

太城府的女子中元就覺得不牢靠!

這個中元不敢說,明正想到了也說不出口,也就是點到為止:“梅棋不是一般的女子,心氣高……”

“你什麼意思?”熊渝梗著脖子衝著明正瞪圓了眼珠子,他的臉熱辣辣的,心裡也熱辣辣的,那種不能辯駁無從辯駁的難受從裡到外,他握拳的手微微顫抖。

“問你自己,你什麼意思吧!”明正語氣毫不示弱的反問,兩個人互相瞪著眼珠子,明正覺得熊渝能看到自己的憤怒。

“沒意思!”熊渝把拳頭擂在自己的腿上氣惱的說著忽然掉頭看向空洞的別處,熊渝知道再爭執下去毫無意義。

“我看也沒意思!”明正也毫不示弱的瞪眼,中元看看兩人互相對牛彈琴,不做聲了。

中元以熊渝聽不清楚的音量咕噥了一句:“我看是別有意思!”

“明正!你不要胡說八道,你也不要把梅棋扯進來,我這麼做跟她沒關係!”熊渝氣得臉紅脖子粗,忽然又轉過頭瞪著明正。

好!終於說到點子上了。

明正鼻子哼了聲,鼻孔朝著屋頂翻白眼:“那你就證明給我和中元看,我們找著夏芸就遠離京城,離開梅棋。你敢不敢?”

中元一聽給明正豎起了大拇指點贊。

“什麼叫敢不敢?”熊渝當然明白明正的激將法,他冷靜下來閉上眼睛長長出了口氣:“我只是想完成師父未了的心願!”

嗬!

中元實在忍不住了,他首先陰陽怪氣的翻白眼撇嘴:“什麼師父?人家張三畝是大弟子,人家怎麼沒你這積極性!”

“他是他我是我!人各有志!”熊渝重重的一拍椅子把手,中元住嘴了,但是嘴巴卻快撇到腮幫子了,中元衝明正遞眼神。

“你這是提醒我也應該繼承師父的遺志吧?”明正鼓起了腮幫子,眼神驟然陰翳起來。

熊渝一張通紅的臉垮下來,扭頭給了明正一個完整的後腦勺,然後一言不發。

“什麼遺志?喂喂!都先別給自己戴高帽子行不?”中元一看勁頭不對,開始和稀泥,別看他捅咕明正擰著熊渝,但是他真不希望明正熊渝說崩了反目:“你們師傅都說什麼了,什麼沒說,什麼遺志?這不是自個給自個按得嘛!”

“哼!”明正氣哼哼的也用後腦勺對熊渝的後腦勺,話再說不投機便無趣,明正生悶氣。

中元看看南轅北轍的明正和熊渝,想繼續和稀泥,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沒可說的。

燈花忽然的跳動起來,啪啪爆了兩聲熄滅了,瞬間黑暗,中元很恐懼黑暗,打亮火折湊到了燭臺上,他偷眼看見熊渝的眼睛追著他的火折移動。

待中元仔細看熊渝的眼睛時,熊渝黯然垂頭,突突的光亮下形容憔悴。

明正把右腿換成了左腿蹬在了板凳上,他看了中元一眼,中元看了他一眼。

沉默在燈影裡的熊渝如山沉默。

中元看著明正不間斷的擂自己的額頭,明正摸了一把眼睛,惱怒無言的把臉轉向了牆角。

吵架不比沉默更有意義,閉嘴吧!

夜很漫長,最近的夜晚好像都很漫長,漫長的熬煉人心,屋簷下枯坐半夜的熊渝真成了明正和中元心中的一塊大石頭。

明正和中元拿他沒有辦法,生氣歸生氣,惱怒歸惱怒,他們真不能棄現在的熊渝於不顧,況且,找到夏芸最重要,明正和中元寄希望於夏芸,希望夏芸能夠拉住一頭瘋牛一樣的熊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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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什麼明正對京城厭倦了,無比厭倦,他對這個他無比熟悉的城市厭倦到極點,他想遠離,至於到哪兒不重要,就是要遠離。

中元沒有明正這麼強烈的厭惡情緒,他厭惡危險,京城是險地,他厭惡險地,至於以後他不傷腦筋,他習慣於隨波逐流,他最大的想法就是明正和熊渝不要南轅北轍,這樣他會在選擇上傷腦筋。

再漫長的夜也會到黎明,熊渝在廊下聽夜聽風也聽黎明,明正和中元儘管斂沒足音的出出進進他也知道。

熊渝不聞不問,就在廊下等著。

中元端來了飯菜,熊渝毫無情緒的把飯菜吃的一乾二淨,熊渝吃得很快。

中元味同嚼蠟的吃著包子,明正蹲在門檻上也在吃包子,貌似大家都冷靜下來了,拋棄了不相同的觀點,回到相同點上,那就是怎麼才能與夏芸匯合而不驚動東廠的人。

“不能光指望梅棋的人,待會兒,我出去。”明正一會兒悶頭吃包子,一會兒抬頭陰翳的眼神看著石雕臉的熊渝,一會兒看他無比生氣一會兒看他無比可憐。

明正的語氣很生硬,好像還殘留著昨夜的情緒,明正這是故意的,熊渝看不見他要透過自己的語氣要熊渝明白,他還在堅持原來的想法。

熊渝正抬頭微微茫然的看著前面的西簷頭,那兒有唧唧啾啾的清脆鳥鳴。

“小心!”熊渝低頭,用手摸了一把自己僵硬的臉,再衝向明正時,嘴角柔軟了很多。

明正鼻子哼了一聲,心說,就看不得你這幅德行,但是明正的心裡還是柔軟了一下。

明正沒有說要熊渝不要急躁,熊渝也沒有強調以身做餌,兩個人貌似默契還在。

“中元!睜開你的眼,長點心,聽著點兒動靜。”明正狠狠的看著一夜沒睡現在萎靡不振的中元,中元一激靈,趕緊應著揉眼睛,明正惡狠狠的眼神與中元對視了許久,中元完全明白明正的意思,指指旁邊的熊渝重重點頭。

明正大步騰騰走了。

熊渝起身回房睡覺。

中元傻站了一會兒,看看漸明的天光扭動數圈脖頸子,然後坐在了門檻上頭倚著門框開始與周公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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