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老汪頭第二個有速度,他以為席向南在前做盾,他最有勝算,他覺著這是他這輩子最長臉的時刻。

熊渝斜著身子保持著與席向南錯肩的姿勢,短弩從席向南的腋下勾動,老汪頭前赴後繼的倒在熊渝眼前,在老汪頭被驚駭和痛扭曲的嘶嘶聲裡,熊渝的胳膊從席向南沉重的身體裡撤出來,陸儒臣在黑夜裡鷹撲的影像在瞬間擴大,當他的腳尖毫不遲疑的借力在老汪頭撲到的肩膀上時,距離熊渝只有一步之遙,匕首的冷光眨眼出現在熊渝的咽喉。

陸儒臣算是很快的,但是怎麼能快過熊渝的速度?

熊渝激射的這支弩箭故意偏了,他不想陸儒臣死。

陸儒臣凌空鷹撲的姿勢如同被一悶棍當頭強行改變,他的肋下如同被狠狠地砸進了一枚特大的鋼釘,被貫穿的疼痛他難以承受,陸儒臣如熊渝預料的那樣撲倒在老汪頭的肩膀上。

黑夜是看不見血的,但是血腥卻是這樣的熟悉。

熊渝一腳踩住了陸儒臣手裡還緊緊握住的匕首,熊渝腳下用力,陸儒臣嘶嘶嗬嗬的*著松了手,他佝僂著身子想速度爬起來,頭頂一星冰涼讓他順從了熊渝的意願而接著趴了下去。

老汪頭頑強的生命力沒有讓他死裡逃生,他的身體在陸儒臣身下無望的抽搐著,朦朧中陸儒臣也跟著哆嗦。

死亡的恐懼傳染力很大,陸儒臣面對這樣的結局如夢初醒,他一輩子都瞧不起瞎子,今天算是栽在了瞎子手裡。

“右耳在哪兒?”熊渝沒有廢話直入主題,他弩箭點著陸儒臣的頭頂跨身大咧咧的坐在席向南的屍體上,席向南的溫度還在坐著還有些舒服。

陸儒臣佝僂成了一條殘喘不息的狗,老汪頭再不甘心再捨不得那口氣也白搭了,除了還有點兒餘溫,任何生命體徵都沒了,陸儒臣在他的管家身上感受著死亡的血腥氣息,他的驚恐讓他自個哆嗦起來。

熊渝看起來更加的陰冷和狠毒,陸儒臣慢慢的吃力抬頭,堪堪看見熊渝的眼睛,月亮剛爬上來還在樹梢,微明的夜光下熊渝的眼睛鋒芒在流動。

他奶奶的,這是瞎子嗎?

“你耗著也沒用,你是可嵐的舅舅我也許網開一面留你一條命,但是我不會介意你身上出現很多個窟窿,我保證你死不了,也請你相信你活得會很不舒坦。”熊渝勾指拾起陸儒臣近在眼前的匕首:“可嵐死了,沒有人再能左右我不殺你,現在我只是想著可嵐給你一次活命的機會,你別妄想轉什麼腦筋,想活命就一條路,告訴我想知道的,然後悄悄地滾出京城。”

可嵐的死沒有打動陸儒臣,打動他的是熊渝死神一樣的姿態和語氣,陸儒臣嘚嘚雞啄米一樣的點著腦袋說:“右耳的住處有三所,我只知道其中兩所,在相思裡一處,還有一處是釘子衚衕。”

陸儒臣回答的乾脆利落,果然沒理想大腿可抱了就跟了右耳!

真是做狗的命啊!

還是命苦的流浪狗!

熊渝默不作聲像一個跟老槐樹連體的根雕。

“最近右耳沒什麼動作,張伯棟也很少露面,右耳她跟胡八有聯絡,胡八,就是東廠的大檔頭胡八。”陸儒臣的喉嚨咕嚕一聲大響,他接著說:“我 我 我也就是知道這些,右耳根本不信任我,我是長了個心眼才跟出右耳在相思裡和釘子衚衕的住處的,我,我再機密的事就不知道了。”

一個殺手竟然將東廠的檔頭玩弄於股掌之上,右耳也真是本事啊!

接下來,陸儒臣語無倫次的說些價值不大的東西,知道了右耳和張伯棟的藏身之處,熊渝就知足了,他本不指望陸儒臣透露的更多。

熊渝鄙夷的看著陸儒臣,陸儒臣巴巴可憐的熊渝,他很害怕熊渝言而無信,要說舊怨還不至於這樣害怕,關鍵是剛才,熊渝會這麼大度?

熊渝慢慢的撤了頂在陸儒臣頭頂的弩箭,他心裡忽然很不好受,當然不是良心發現自己不該如此的對待可嵐的舅舅,而是,陸儒臣竟然在自己告知可嵐死了的情況下沒有問一句。

可嵐!可嵐!你可知道你默默包容袒護的舅舅如此禽獸不如?

陸儒臣惶惶的爬起來,他的動作慢倒不是肋下的疼痛,而是怕自己的動作刺激到了熊渝而招來瞬息的殺身之禍。

熊渝看著陸儒臣小心的往後縮,往後縮,看著他積蓄力量做亡命的狂奔。

“你是不是忘了有個外甥女叫可嵐?”熊渝忽然很輕聲的問,他一出聲,陸儒臣一激靈,他半轉的身形僵住了,他從熊渝忽然改變的語氣裡聽不出情緒,是悲傷還是憤恨?

還是歸罪於自己遷怒於自己?

陸儒臣瞬間一身冷汗!

“可嵐?可嵐!苦命的孩子!”陸儒臣抬手的姿勢很像抹眼淚:“人的命天註定,你 你也不要太難過。”

不要太難過?

熊渝咬著後槽牙逼住眼底湧上來的難過!

陸儒臣的惺惺作態讓熊渝作嘔,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多此一舉的問這一句,替可嵐討一句暖心的牽掛心疼?

“我會給可嵐豎個排位,清明寒食的,逢年過節的香火少不了。”陸儒臣越發看沉默的熊渝恐怖,他加了百倍的小心說:“那,那中元還好嗎?”

熊渝酸澀的眼睛落下一大滴看不見的淚水,熊渝幽幽的看著四五步遠作勢欲奔的陸儒臣:“中元還好!”

“那就好!那就好!”陸儒臣吶吶不知再說些什麼,這時候,大鐘驅馬進了這個衚衕,他是聽見衚衕裡熊渝的馬嘶來的。

陸儒臣當然知道是大鐘來了,他驚懼的回頭望向了胡同口,熊渝冰冷的說:“還不走?”

陸儒臣如遇大赦,輕了腳步飛快的奔向衚衕的另一頭。

熊渝扶著老槐樹站定,陷在可嵐的悲傷裡還不能自拔。

大鐘終於看見熊渝,他收韁下馬也跟著看見了地上趴著的老汪頭和枹樹死翹翹的席向南。

“你 這是?”大鐘警惕的看向了胡同口,陸儒臣的身影一閃沒了。

大鐘忽然意識到現在自己的警惕是多餘的!

“陸儒臣跑了。”熊渝故意摸索離開老槐樹,他厭憎面對老汪頭和席向南,活著的他厭惡死了也厭惡。

“我馬上回北衙門,張大人一下籤令,四門緝捕,諒他飛不出……”

“不用,一條狗而已犯不著這麼大動干戈!”熊渝淡淡的說,他從大鐘手裡接過馬韁繩:“走吧!我們不是還有更重要的事?”

熊渝不想善後,他只管殺不管埋。

大鐘也覺得沒必要為這件事分神,他扶著熊渝上馬,他也上馬,並了熊渝的馬韁繩兩人出了衚衕。

對於一個殺手有仇家,而時不時的有仇家尋仇,這個大鐘都覺得不意外,他也沒有大包大攬的意思。

“陸儒臣是胡八的狗,胡八想我死!他以為一個瞎子陸儒臣就綽綽有餘了。”熊渝的語氣裡有著不加掩飾的嘲諷鄙夷,他需要大鐘把這個訊息傳遞給張生笑,胡八知道自己在張生笑的手裡他還要派人殺自己,這很能說明什麼,這也很能激起張生笑或者他手下的一些怒氣,這個胡八張生笑一定要放在眼裡。

熊渝要張生笑明白,不單單為了梅棋陸乾雨要殺掉胡八,就是為了他錦衣衛的榮譽也要除掉胡八,那麼自己這把劍的存在就有了更大的價值。

反正是捎帶腳的事!

果然大鐘很上心!

熊渝在街道樹蔭裡等著大鐘,大鐘要把衚衕裡死人處理掉,他不想別的衙門口的介入,很快有錦衣衛處理了老汪頭和席向南,熊渝也相信,張生笑很快就會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

胡八還在白鳳樓!

白鳳樓前宮燈璀璨,花紅綠柳脂粉飄香,鶯鶯燕燕的濃妝女子出出進進。

一排花轎等著出條子的美女,家奴僕役讓白鳳樓前顯得有些擁擠。

一個瞎子在白鳳樓前打轉是很不正常的事,所以,熊渝沒有露面,儘管他把白鳳樓看了個清清楚楚,還是用惘然的眼神側耳的動作讓大鐘把白鳳樓從裡到外介紹一遍,甚至連一樓到二樓的樓梯十八級都說了個詳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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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八在白鳳樓秘不對外的雅間正跟狐朋狗友喝花酒,有一個大鐘不認識,其餘五個有兩個是火器局的頭目,一個是教司坊的奉鸞,一個是順天府的捕頭還有一個是東廠的掌刑。

熊渝知道這還不到時候,張生笑不會讓他拎了弩箭上去一同掃射把喝花酒的人全部放倒,要等到他們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各自找尋自己溫柔鄉的時候下手。

在這種地方殺人熊渝有經驗,他不慌不忙的在白鳳樓斜對過的小酒館裡招呼眼前的一盤醬牛肉。

一壺小酒大鐘自斟自飲。

大鐘覺得跟熊渝一起出任務很奇妙!

熊渝細嚼慢咽的吃著,一直不抬頭,燈光從大鐘的肩膀打到自己臉上,熊渝看著自己鼻子的一側陰影想著殺掉胡八,脫離大鐘趕往梅棋同老奎聚頭的那個荒宅,總能等到老奎或者是梅棋的人,那麼很快就有明正夏芸的訊息。

自己復明,夏芸該會是怎樣的高興!

周遭嘈雜的人聲反而讓熊渝更顯得孤單影只,他覺得他從來沒有這麼想念過夏芸還有明正,甚至對中元的想念都是從來沒有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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