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默唸幾句以後,便緩緩睜開雙眼,一轉頭就對上了殿下的視線,那雙幽深沉靜的眸子裡似有笑意閃過。

藍寶寶心裡莫名生出一絲羞怯,趕緊從地上站起來掩飾尷尬。

“殿下,接下來去哪裡?”藍寶寶走過去把人扶起來,往四周掃視一圈,大家都在各自的先人墓前祭拜。

“無事,且回馬車上等著吧。”金凌洛道。

皇陵外停著一排車駕,往後延伸放佛看不到盡頭,周圍有羽林衛巡邏把守。

藍寶寶剛跨出大門,一眼看到從面前走過的羽林衛,忽然又想起了義父,心中一凜,不動聲色地送殿下回馬車裡。

“殿下,小人先在外面守著。”金凌洛回頭看她時,她便拱手說道,眼神不自覺往馬車後面看去。

金凌洛知曉後面便是淑妃的車駕,什麼也沒有說,點頭坐回馬車裡。

藍寶寶為他關上車門,又往後面看上幾眼,淑妃宮裡的人應該還沒有從皇陵裡出來。

義父也不在外面,藍寶寶考慮片刻,又重新進入皇陵。

裡面人來人往,每走一段路就能遇上位貴人,藍寶寶始終微微低著腦袋,不時退往一側,向路過的貴人們彎腰行禮。

沒走多久迎面過來一個羽林衛,看到她以後,像是臨時抓包,指著她去左邊的院子裡幫忙。

說是把裡面的河燈都運出來,等入夜以後,帝后與眾位貴人要到護城河旁放河燈祈福。

藍寶寶沒有拒絕地機會,那個羽林衛交代完以後,就徑直走掉了。

藍寶寶將信將疑地走進左邊的院子裡,裡面當真囤放著不少河燈,什麼樣子的都有,大大小小堆成一座小山,旁邊有不少內侍在負責往外面的馬車上般。

藍寶寶乾咳一聲,挽起衣袖正要加入,忽然被一個內侍撞了胳膊。

“抱歉,抱歉。”那人趕緊道歉。

藍寶寶轉頭看過去,是個眼生的官宦,笑了笑回道:“無礙。”

那人也回以一笑,建議道:“那邊屋子裡還有一些河燈沒有拿出來,你過去吧,那邊人少。你這小身板擠在這裡,怕是夠嗆了。”

藍寶寶神色一頓,看向那邊緊閉屋門的房間,稍作遲疑,道聲謝便離開了。

這邊果然人少,不如說除了她就沒有別人了。

明明中間只是隔著一道拱門,外面人聲鼎沸,她身邊卻冷冷清清,放佛是兩個世界。

她知道,那個人不會無緣無故給她之路,只怕這屋子裡藏著別的東西。

藍寶寶站在門外深吸一口氣,終是推門而入。

反手又把門關上,屋子深處的桌子旁赫然坐著一個人影。

不用多看也知道是誰,藍寶寶屏住呼吸走近,躬身行禮:“寶兒見過義父。”

今日的江令尋穿著戎裝,身上的氣勢在無形中產生些許變化,眉眼間明明帶著笑,卻還是給人一種咄咄逼人的凌厲之氣。

“如何,在王府還住得慣嗎?”江令尋開口,放佛閒話家常一般,關心自家兒女的生活情況。

藍寶寶斟酌回道:“尚可。”

“楮塢之行讓你受苦了,為父在宮裡也甚是擔心。聽聞你們這一路上都不太平,可有受傷嗎?”江令尋依然是那副關心的姿態。

藍寶寶搖搖頭,一時沒有想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怎麼?才兩個月未見,寶兒對為父就生疏了?”江令尋傷心道。

“沒有,義父誤會了。”藍寶寶強顏歡笑地解釋道:“寶兒只是害怕此處不安全,萬一殿下派人過來尋我就麻煩了。”

“無妨。”江令尋笑起來,笑容中盡是不屑,話音一轉又道:“你們在楮塢發生過什麼事情,不妨說來聽聽,也讓義父幫你把把關,看看殿下是否是真心待你的。”

聽他再次提起楮塢,藍寶寶就想到了五石散的案子,還有嚴都督和俞捕頭,遲疑地向對方確認:“義父對五石散的案子有何看法?寶兒在光陵城時,曾得到過嚴都督的‘照顧’,聽他的話音似乎與義父是熟識。”

江令尋的眼睛似乎微微眯了起來,身上的氣勢驟增,但臉上還是保持著那種和善的笑容,回道:“泛泛之交,不值一提。怎麼,寶兒在懷疑為父?”

“不敢,只是心中略有擔憂,深怕義父因此受牽連。”藍寶寶趕緊搖頭解釋。

江令尋低笑一聲,語重心長道:“寶兒啊,為父派你去凌王府,的確是為難你了。但你是為父最信任的人,如此重任也只能交給你我才放心。你莫要因此怨恨為父,那就真真是傷了我們的父子之情啊。”

“寶兒對義父……忠心耿耿,望義父不要多想。”藍寶寶終於聽明白了,義父這是在敲打她,以防她在得到殿下的垂青後得意忘形,以至於忘記自己的身份和任務。

二人在屋子裡密談一炷香左右,藍寶寶方才小心翼翼地從屋子裡走出來。

跨出拱門,看到院子裡還有留有兩三盞河燈,便上前抱起來,緩緩往皇陵外走去。

此時皇陵內的人已經走得七七八八,宮人們正在陵內善後,藍寶寶抱著河燈剛才出現門口,便看到凌王府的馬車車窗開著,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剛好能看到殿下那挺俊的身影。

二人不期然對上目光,殿下眼裡明顯帶著一絲詢問。

藍寶寶向他點點頭,抬手示意手上抱著的河燈,正想著要把河燈送去哪裡地時候,不遠處就跑過來一位宦官。

那人看到她,驚喜道:“又是你。”垂眼一看,她懷裡還抱著河燈,趕忙伸手接過來,“太好了,原來燈在你這裡,我還想著是不是弄丟了。給我吧。”

來人正是剛才在院子裡給她“指路”的那個宦官,想來應該是義父的人,藍寶寶沒有說什麼,不動聲色地把河燈遞過去。

那人又對她道了聲謝,便抱著河燈走開了。

藍寶寶看一眼坐在車裡的殿下,又望向後面的馬車,藍煜已經侍立在馬車旁。

姐弟二人相視一笑,藍寶寶這才走上馬車。

“去哪裡了?”她剛在馬車裡坐下,金凌洛便開口問道。

藍寶寶故作輕鬆地回道:“被人叫去搬運河燈了。”

末了,又馬上興致勃勃地問道:“聽說晚上要去護城河放河燈,但現在時辰尚早,接下來還有什麼安排嗎?”

金凌洛微不可察地搖頭道:“回驛站。”

藍寶寶明白了,是打算為驛站裡休息一陣,入夜後再去放河燈,之後就可以回城了。

既然要在驛站裡待上一個時辰,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去找煜兒了。

這麼一想藍寶寶就興奮了,在驛站裡安頓好以後,估摸著時辰,想眾位貴人應該都要歇息了,便和凌王打聲招呼出門去了。

嬪妃們休息的院子和諸位王爺的院子沒有挨著,藍寶寶在驛站裡走了片刻,才裝作不經意地慢悠悠拐去嬪妃們的院子。

路上正想著該如何找藉口把煜兒叫出來的時候,前方不期然出現一個身影,二人對望一眼,默契地笑起來。

藍煜快步走過來,喜道:“哥哥是來找我的?”

藍寶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見他手上提著籃子,便問道:“你呢?”

“我也正想去找哥哥。”藍煜說著往四周看一眼,低聲說道:“我帶了香燭紙錢,咱們出去吧?”

藍寶寶知道他一直惦記著父母,過來找他也正是為了此事,沒想到兩個人倒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出來之前我找封大哥打聽過,驛站後面有一片樹林,還有一條河,我們就去那裡吧。”藍寶寶建議道。

藍煜乖巧點頭,“好。”

驛站裡有羽林衛四處巡邏,大門外也有羽林衛把守,進出皆是不易。

幸好藍寶寶早就從殿下那裡得了腰牌,這東西一拿出來,那些人連檢查都沒有檢查,就放他們出來了。

“哥哥,你手上那是什麼東西?”走出不遠時,藍煜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藍寶寶直接把東西遞到他眼前,那是一塊純白如雪的羊脂玉,一面刻著瑞獸圖騰,一面的花紋中刻著一個“凌”字。

藍煜一看到這個字,臉色就變了,眼裡不期然閃過一絲震驚。

倘若玉上刻的是個“勍”字,他或許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偏偏上面刻的是凌王殿下的名諱,那是完完全全象徵著殿下本人,而非凌王這個身份的物件。

按照他們北御國的習俗,這種信物只能贈予身邊非常親近的人,比如父母妻兒、兄弟姐妹。

“怎麼了?這東西有什麼不妥嗎?”很不湊巧,藍寶寶的記憶裡對這種習俗並不敏感,或者說原主對這些東西並不關注。

藍煜竟不知該如何解釋,他覺得哥哥要是不知道這個寓意,也許是好事。

“我是好奇,殿下知道哥哥出來做什麼嗎?”藍煜略微生硬地解釋道。

藍寶寶知道他有話沒說,想著弟弟竟然有事瞞著自己,心裡難免有些不舒服。又一想小家夥馬上就要十四歲了,這個年紀在古代不算小了,若是尋常人家的男子,說不定已經定下親事。

煜兒最近的迅速成長她心知肚明,會對自己藏著心思也是正常現象。

縱然他們是親姐弟,也都有著自己的獨立空間和思考,又如何能強求密不可分呢。

“放心,殿下從不過問這些事情,我只說是出來透氣的。”藍寶寶拍拍對方的肩膀寬慰一句。

藍煜對凌王不瞭解,也不知他性子如何,聽完藍寶寶的解釋,並沒有完全相信,心裡對那枚羊脂玉佩依舊耿耿於懷。

姐弟二人穿過樹林,後面果然有一條一丈寬的小河流,周圍很安靜,看不到有什麼人。

“就在這裡吧。”藍寶寶點頭說道,此處僻靜,也不怕被人發現。

藍煜跪下來將籃子裡的貢品和香燭等物拿出來,藍寶寶也跟著並排跪下,在對方點香的時候,她將散亂的紙錢碼好,放在香燭上點燃。

燒完紙錢,二人又舉著線香對著西北方向拜上三拜。

藍家父母就是被流放在西北方,最後病逝。

屍體至今也沒有運回來,就連安葬,也是義父悄悄差人去辦的。

因是罪人的關係,他們死後也不得迴歸故鄉,便只能在流放之地選址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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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拜過後,藍寶寶就聽到旁邊響起低低地抽泣聲,她的心也跟著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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