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玩什麼花樣?

櫻林中的燈同一時間全部熄滅。人群中滿是此起彼伏的驚呼聲。習慣了光明的雙眼還沒緩過來,目之所及的世界變為了無法視物的漆黑。

視覺一下子被剝奪的感覺很不好。我強忍著不適, 站在原地等待燈光重新亮起。

然而三秒鐘過去了。還是一點光都沒。

這回什麼都懂了的我嘴角抽搐了一下。聖恩露斯外圍那些巡邏的騎士不是吃閒飯的。到現在他們還沒衝過來只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這場“熄燈”的意外也是事先安排好的。

連帶著魔導器的阿諾德和亞當都沒有亮燈。怕是那群嫁女心切的老不死還多設定了一層魔導干擾。

……真是不知道怎麼說他們才好了。比年輕人花樣還多。果然越老越會玩嗎。

知道沒什麼大事的我也安下心。沒有不知趣的大聲嚷著“這都是設計好的!”,任那些驚慌失措的少女在命運的安排下投進某人的懷抱。

直到某個少女以蠻牛衝撞的氣勢投入了我的懷抱。

蒼天啊!!這都可以?!這位小姐近視眼就好好戴上眼鏡啊!你難道看不出我的輪廓是女的嗎!

大腦在發現身體無法回應躲避的命令後轉而發出了毫無意義的吐槽。雖然很想一邊帥氣的扶住少女的肩膀一邊站穩身子, 但我絕望的發現, 這股衝擊力不是我嬌小瘦弱的身軀能抵擋的。

所以只能任由自己被引力拉扯著向後倒去。

絕望的看著那個撞倒我的人反而靠著自己站直了身體。

“……看來。這次是我贏了呢。”

溫柔的男聲與驟亮的燈一齊。在本能的閉上眼的瞬間,我感覺到有誰扶住了我的腰, 將我帶進了懷裡。

雙手下意識抵在胸前。扶著我的腰手溫柔卻有力。兩人的距離近到不容抵抗。

閉著的眼微動著,在適應了突然的強光後,我緩緩睜開了眼。

以極·緩·極·緩的速度。

而抱著我的男人也以極·好·極·好的耐心, 等待著。

“……對不起。是我失禮了。”

過了許久後。我望著近在咫尺的俊臉和那標誌性的獅子頭。艱難的念出了那個名字,“亞瑟王。”

“叫我亞瑟就可以了。”英俊的王這般說道。抬起了帶著手套的手, 摘去了我臉上的面具。

“唔。或者你心裡一直叫我的那個。”面具在他的手中化為紛飛的光點,最終融進了夜色之中,“鬼——”

“請您不要在捉弄我了絕對不要念出來啊!!好羞恥的!”

在那張俊臉吐出那三個字之前我猛然拔高了音量將它蓋了過去。我真是要給亞瑟跪了。這個人為什麼總是能在我的底線蹦迪!

“哈哈。可以哦。”

亞瑟笑得很愉悅。隨即微垂著如大海般的眼眸,安適的注視著我。

帶著白色手套的手骨節分明。溫柔卻又無法抵抗的牽起了套著墨綠色手套的手,微微舉起。

十指交錯, 微舉的手鬆鬆垮垮的相握著。禮貌卻又親暱。

……連邀舞都省去了嗎。

我仰著頭, 注視著身前的男人。柔和的銀輝依戀在他金色的髮梢。隱於金色髮絲後的深藍色的雙瞳就像是浮動著月光的海面一般美麗。

“今天的你很漂亮, 莉切。”

第三曲樂章已經開始了演奏。省去了邀舞的我們隨著飄落的櫻花, 不約而同的邁出了舞步。

輕盈的,小心的,安靜的舞步落在櫻瓣上,耳畔的樂聲比風聲更輕。

“……謝謝您的誇獎。”

我心情複雜的對著這個在整個晚會中唯一誇讚我的男人道謝。即使只是普通的誇讚, 這簡單後的情感我卻能如此清晰的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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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兩個高情商的人談戀愛是件那麼沉默的事麼。

我有些複雜的感慨道。亞瑟的舞步就和他的為人一樣完美。進退有禮,溫暖體貼。

卻又無法逃開。

相比較他我的動作就顯得遜色了很多。複雜的舞步我一樣不會,也不知道怎麼擺動身軀才能讓自己的裙襬在空中劃過好看的弧度。我會的只是隨著他的步伐不急不緩的進退著,以自己的方式。

墨綠的裙襬層層疊疊。隨著舞步清掃著落滿了櫻瓣的地面。經過了處理的裙面並不會留下灰塵和泥土,卻無法拒絕停棲於上的花瓣。

鬆垮相握的手隨著兩人的動作輕輕的摩挲著,卻始終沒有鬆開。在最後的緊張過後,我的內心終於趨於平靜。

頭頂傳來了亞瑟的輕笑聲,他說道,“好久沒有和你共舞了。”

——這次就在櫻與月下什麼都不想的,共舞一曲吧。

即使不說。我也明白他下面的那句話。

這個男人的寵溺一直是顯而易見,卻不溢於言表。他從來沒有和我談及過英蘭的國事和那些複雜的政治,因為他知道我並沒有去傾聽的覺悟。

就這樣。一個不願意聽,一個便不會講。

畢竟成為王妃揹負上一個國家的命運絕對不是我想幹的事。

激盪的內心終究是完全平靜了下來。我甚至還有閒情雅緻大逆不道的觀察了一波,尋找倍多利亞的身影。

第三場舞變成了我和亞瑟的。想來她是無法告白了。

這大概就是命運的捉弄吧。

我從來沒有想過幫助倍多利亞,畢竟她喜歡的人是地獄難度的。說實話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鬼畜王看上了我哪點。

樣貌身材是不可能了。機智勇敢善良能幹?……別了吧。想的我自己老臉都紅了。

難道一切真是命運的安排?

人真是神奇啊。

有時候人們不顧一切的想改變命運。有時候又心安理得的隨波逐流,將那些結局與緣分交給命運自作判斷。

思緒隨著滿天的櫻花紛飛著。似乎想了很多,但又感覺什麼都沒想。

但也許是因為今夜的月色太美了吧。我竟第一次有了狗膽。明目張膽泰然自若的望向了那雙深藍的眼眸。

“本來想打包一些櫻花的花瓣,和信一起寄給你的。”

深藍的眼眸微垂,男人輕笑著。耐心的傾聽我的話語,“但是你既然自己來了,就更好了。”

“畢竟照片和文字遠比不上自己親眼看見親耳聽見的真實。”

但感情卻又完全不同。

眼無法見,耳無法聽。唯一可以傾訴的聲音,卻又永遠無法準確的說出實話。

“櫻花確實很美。”

但男人的低語卻比月色更美,“只可惜無法在英蘭的土地上生長。不能每天都看見。”

“哈哈。就算是大陸上最強的王國。也有無法違背的事啊。”

戴著墨綠和白色手套的交握的手摩挲著。我對著他不由得笑了,“比如植物生長的自然規律。”

“但是。也許有一天待我完全瞭解它之後。可以用魔導器模擬出它最喜歡的環境。”

亞瑟也笑著。盛滿了笑意的雙眼讓我再一次想起了藍潔海璀璨的海底。“亦或是等它接受我之後。會願意駐足在英蘭的土地上生長。”

“那時候我會將它種植在我的房間中。”

皮靴輕踏在鋪著白石子的地面上。紛飛的櫻瓣留戀在赤金色斗篷的周圍。

“到時候世間的一切都無法傷害它,它只需要像棵櫻樹般的永遠美麗的盛開下去。”

男人輕笑著。聲音比月色更美,比月色更涼。

“因為我愛它。直至永遠。”

我沒有回話。

但內心還是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

……不愧是情話鬼畜王。甜蜜的令人昏厥。卻又霸道的令人感到危險。

所謂有得必有失,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吧。

如果是曾經的我的話也許還會心動。但現在充斥在心的還是滿滿的吐槽欲。

“……亞瑟。”

我望著與我共舞的英俊的男人,嘴角抽搐的問道,“你以前就預料到了。我們會變成這樣嗎?”

“怎麼會呢。我又不是神。”

亞瑟笑得很愉悅。但在我眼裡那笑容卻又那麼鬼畜和高深莫測。

“事到如今。大概只能說是命運的安排吧。”

……

坐在長椅上的斐麗佳臉色很不好。

原本告白被拒絕身邊還有一群恩愛狗黏黏膩膩就算了。結果是因為自己的氣壓太低嗎,沒有一個人坐到自己的身邊甚至靠近自己四米以內。

這種在宴會孤零零的感覺。真的很不好。

豐富美味的佳餚即使放在自己的手邊也沒有去吃的慾望。斐麗佳就這麼緊抿著唇一個人坐在長椅上。暗紅色的裙襬就像某個人的眼睛,刺激的她幾欲撕碎。

而就在這時有誰坐在了自己的身邊。原本只是本能的一瞥,卻在看見那人是誰後斐麗佳的臉色刷的變黑了。

水藍色的腦袋俊秀的相貌和那張萬年不變的冷漠臉!

不就是那個幫著伽德莉切欺負自己的混蛋嗎!!

想及那天阿諾德對著自己做的事,斐麗佳看向他的目光就像是鐳射般怨恨灼熱。而冰色的騎士彷彿什麼都感覺不到般的,依舊坐的筆直。

……真的是不懂人心啊。

望著少年淡漠的側臉斐麗佳不由的咬牙切齒的想到。但卻偶然發現他的目光始終望著一個地方,從未離開。

好奇心趨勢著斐麗佳望了過去。

然後她就一臉驚悚的看見了和亞瑟王共舞的伽德莉切。

……原來都市傳說是真的嗎!!

兩人此時正在舞場的正中央光明正大的跳著舞。墨綠色的裙襬和赤金色的披風在櫻花下交織著。縱使男方比女方在樣貌和身份上高了不止一個檔次,斐麗佳還是莫名的覺得他們是那麼的相配。

大概是因為深藍色的目光太過溫柔。黑曜石般的眼睛又太過率直了吧。

此時舞場已經下來了不少人。依舊跳舞的人並不多。然而會場的人就像是沒看到兩人般的,沒有投過去一分一毫的目光。

……認知誤導麼。

斐麗佳不由的冷哼了一聲。說好的聖恩露斯城堡內不允許攜帶魔導器結果沒一個人遵守的。真是官大壓民。

“喂。”

斐麗佳挑釁的看著身旁的阿諾德,“那麼在意嗎。自己守護的公主和別人共舞。”

“……沒有。”

冰色眼眸的少年後知後覺的望了過來。注視著斐麗佳的目光很平靜,“只是因為沒事幹而已。”

沒事幹就盯著別人跳舞麼好可怕啊喂。

斐麗佳嘴角猛烈的抽搐著。想到這個男人那天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惡向膽邊生,讓她再一次開了口,“現實永遠是殘酷的。騎士和公主的故事永遠只能存在在夢裡。”

阿諾德不為所動。

……斐麗佳又是嘴角一陣抽搐。想當初自己只不過是因為說了伽德莉切一句壞話就被這個傢伙封進冰裡封了一天。雖然他分寸把握的很好沒有傷到自己。但那種一動不動無法說話通體冰寒的感覺真的令人後怕。

“喂。”斐麗佳不敢伸手戳他,只能瞪著雙眼以示自己的不滿,“你對伽德莉切沒有除騎士以公主以外的感情嗎。”

這次阿諾德看向她了,雖然是用眼角,“那是什麼感情。老師對學生嗎?”

……這鬼在說什麼。“你小時候沒看過騎士和公主的童話書嗎。”

“那是什麼。”

你這傢伙倒地有沒有童年啊!!

斐麗佳肩膀猛地垮了下來。她覺得自己敗了,敗得徹底。想在情感上挖苦阿諾德是件不現實的事。

但是。

“……就是男女對女人的喜歡。”

也許是因為剛被甩了的原因吧。對著這樣一塊木頭自己也莫名其妙升起了想傾訴的情感,“與忠誠無關。只是單純的喜歡。”

“那是什麼。”

阿諾德終於轉過頭看向了斐麗佳。不知道她自己有沒有發現,她的表情很苦澀,“如果是那種會給殿下和自己添麻煩的情感。不瞭解也無所謂吧。”

“……事情那會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啊。”

斐麗佳嘆了一口氣。隨即仰著頭,像放棄一切般的靠在椅背上,凝望著璀璨的星空。

“感情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那種在不知不覺間生長的東西。在你自己意識到的時候。已經無法無視他了。”

斐麗佳冷哼了一聲。“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阿諾德看著斐麗佳。沒有說話。

淡漠的表情依舊沒有變過。而他也只是在片刻後,就將目光再一次投向了舞場上的身影。

牽著王子的手的。跳著舞的。

那位他的公主。

……

亞當在看到阿諾德向自己走過來的時候二話不說的溜了。

搞笑他才不要和條魚一起原地踏步。簡直是酷刑。

綴滿了蕾絲花邊的面具在離開的時候被他人道主義毀滅了。身後的舞場裡飄蕩來了第三首舞曲。新的一輪已經開始。

在陷入漆黑的時候他看見阿諾德毫不猶豫的奔向了伽德莉切的位置。但是在亮燈後,看見她身邊的亞瑟時,他又一聲不吭的離開了。

少年俊秀的臉還是那麼淡漠。彷彿只是在確認伽德莉切是否無恙。

哎。

所以他才討厭主角光環護體的冰騎士啊。

滿天的星光揮灑在他的腳下,卻無法倒映進那雙碧色的眼眸中。亞當站在原地又等了一會兒,確定阿諾德已經坐下後才轉過身,準備再進去吃點東西。畢竟吃是最廉價最容易感到幸福的方法了。

然而恰巧的。就在這時他看見了鵝黃色的身影。

樣貌可愛的少女摘下了面具。隨意的拿著。她走得不急不慢,過了會兒便隱進了林中。

與空氣中的熱鬧不同,她的背影看上去即平靜又落寞。

月色太美,落櫻太多。就連亞當都不由的做了一件傻事。

他跟上了鵝黃色的少女。

不同於舞場。櫻林裡其他地方的燈暗的多。而少女就坐在一棵櫻樹下的長椅上,低垂著腦袋,看著手裡牽牛花的面具。

亞當就站在她的身後。過了會兒後,少女感覺到了身後的目光,轉過了頭。

“……是神父啊。”

雖然光線昏暗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但那身標誌性的白袍還是讓倍多利亞放下了心,“要一起過來坐坐嗎?”

“不用了。”

男人的聲音清晰而毫無波動。“不去和亞瑟告白嗎。”

“算了吧。”

倍多利亞對著隱在陰影處的男人笑了笑,“殿下正和伽德莉切在一起呢。我才不會去打擾他們。”

“這次之後。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喲。”

“沒關係。”倍多利亞搖了搖頭,“其實那時候我本來想過去的。但是燈卻暗下了。”

“這大概就是女神的安排吧。”

倍多利亞微垂著眼,聲音輕緩,“我覺得。這份遙不可及的暗戀深藏在心底也沒有什麼不好。”

“即使日後想起滿是酸澀與淡淡的悔意……也沒什麼不好。”

神父沒有說話。

“謝謝您聆聽我的怨言。”

倍多利亞對著亞當笑著,卻滿是苦澀,“唯一令我感慨的。大概是只是遠遠的看著,果然是不可能的吧。”

“只想遠遠的看著。做個冷漠的看客果然是不可能的。”

“畢竟再怎麼自欺欺人。”

少女的聲音明明帶著笑意,卻又夾雜著哭音。

“內心的情感也是無法說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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