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八章
櫻林的舞場中，牽著阿諾德手的我, 臉色很黑。
全新的騎士服真的很配他。特別是那條又長又帥的圍巾。應該說是多虧了這套衣服, 我才真正的意識到陪伴了我兩年的騎士已經長大了。
但我現在內心比起感慨，更多的濃烈的不詳。
因為在舞場裡牽著手原地踏步什麼的, 真的是很蠢。
舞曲已經到了第二章。情投意合的男女已經退下了一匹。這次我很幸運的從人群中發現了雷切爾的身影, 他正對著身前穿著鵝黃色禮裙的少女邀舞。
一切按照劇本穩定的進行著。但我還是立馬看向了亞瑟的方向。
然後止不住的嘴角抽搐。
亞當那張綴滿了蕾絲的粉紅色面具真的是太·惡·心·了。不過不愧是亞當嗎，就算頂著一個這麼羞恥的東西, 還能淡定的向亞瑟王伸出手邀舞。
……那邀舞的手勢還是女式的。不虧是亞當，果然沒皮沒臉到沒有下限。
但亞瑟畢竟是讓我差點患上胃病的鬼畜王。只見他笑容玩味的對亞當鞠了一躬，以男士的手勢, 扶住了他的腰握起了他的手。
——這次又是再玩什麼花樣呢。
薄而漂亮的嘴唇微動著，說出了這句話。
也不知道是對他身前的亞當, 還是對遠處看著一切的我。
深藍色的目光落在亞當的身上。他似乎對亞瑟說了些什麼。但是因為背對著我的緣故，看不清他嘴唇的動作。
我只能看到。
亞當女步，亞瑟男步的——
兩個一米八的壯漢，和諧的跳起了舞。
……不自覺的抖了一身激靈。我決定放過自己。不去管那兩個自相殘殺的變態，將注意力放在我的戰略性目標上。
第二章的舞曲已經響起了八個節拍。我在腦中一邊規劃著靠近雷切爾他們的路線, 一邊對握著自己手的阿諾德低聲說道, “等會兒你就順著我的步伐後退。知道嗎。”
“明白了。”
水藍色短髮的騎士一如既往回答的很快。就和我之前在休息的時候輕喚他的名字, 他回應我的速度一樣。
畢竟我不知道雷切爾他們會在哪裡。還是找個認識的人靠過去比較保險。
即使那個人是阿諾德, 我也認·了。
這種時候就不由的感慨就算是足智多謀的我也違抗不了天命。你說我之前研究的不是“定位”用的胸針。而是“竊聽”用的胸針該有多好？
命數難為。後悔也無濟於事。現在我能做的。
只是走·到雷切爾他們的身邊。
我他媽的臉都綠了。報應終究是降臨到了我的頭上。屁個舞步都不懂啊阿諾德誠實的執行了命令，一·步·一·步的隨著我的步伐，倒·退著。
“伽德莉切殿下。”
冰色的騎士表情淡漠。腳下倒走的步伐平穩，不急不緩, “您的裙襬太長了。我很難移動。”
因為這是設計來跳·舞的，不是來練倒·步·走的啊。
“……實在不行踩到我的裙襬也行。”我咬牙切齒的說道。
“嗯。”阿諾德回答的很快。
然後我墨綠色的裙襬在短暫的時間內印上了一個個腳印。
我面無表情著，度日如年。在彷彿度過了一個世紀後，我終於移動到了雷切爾他們的身邊。
阿諾德遵從我的命令設定了魔導。而我則是隱在阿諾德的身後，小心的觀察著他們。
順帶一提。我沒有亞瑟那般雷打不動的心態。原地踏步真的太蠢了，我寧願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遠處，雷切爾和倍多利亞跳的……不算好。多年來被逼著參加各種宴會的倍多利亞舞步自然不會差，雷切爾作為一個精緻的吸血鬼，也是同樣。
但問題就在。他實在是太緊張了。
“……對、對不起。”
雷切爾特意粗著聲音說道。而他身前的倍多利亞顯然沒認出他。雖然嘴巴上說著“沒關係”。但嘴角已經很不禮貌的抽搐了起來。
在這之後。便是長久的沉默。
在雷切爾第四次踩到倍多利亞腳後我就移開了視線，不去看這慘不忍睹的景象。
然後我就猛地瞪大了眼睛。
披著赤金色披風的王和帶著噁心面具的神父在櫻林下暢快的舞蹈著，動作標準節奏準確，堪稱交際舞的典範。
……還有這種操作？
我一瞬間對這個世界產生了格外的認識。
“殿下。”
淡漠如冰的聲音喚回了我的注意力。我轉過頭，微楞的看著身前的阿諾德。
冰色的眼眸在月色下鍍著銀色的光。俊美的少年低頭注視著我，問道，“您最喜歡什麼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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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傻了。
難道真的是今夜的月色太美。大家都昏了頭？？？
“等等……是不是亞瑟王對你說了什麼。”思來想去我還是得出了這個結論，“他對你說了什麼？”
“王說。我應該為您挑選一份禮物。”
扶在我腰間的手冰冷。而微舉著的搭著我的手，從一開始就沒有偏移半分。
“……為什麼？”
早已習慣了這人刻板的性格和身體冰冷的溫度的我微楞的問道。
作為騎士的失格？還是作為朋友的失格？
說實話雖然陸陸續續拿到了許多人的生日禮物。但我從未想過阿諾德會給自己準備。
“我也是這樣問他了。”
涼薄的唇緊抿著，阿諾德的聲音難得染上了些許煩躁的情緒，“而他只是笑著。什麼都沒說。”
“說實話。這種被人戲弄還無力反抗的感覺。很令我火大。”
……原來你還知道自己被人戲弄了。真是不容易啊。
“嘛。亞瑟王的話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我面色極其複雜的拍了拍阿諾德的肩，“這個人你是鬥不過他的。”畢竟我都被他這麼耍了好幾年了。
“不。”阿諾德回答的很認真，“這麼做我會感覺自己輸了。”
……就像對戰艾斯那時候被放水了一樣麼。“那你準備這麼做？對亞瑟王動手的話可是與英蘭為敵哦。”
“我知道。如果真要動手。我也會挑比武會這種場合正大光明的動手。”
“喂。”
“所以我決定這次靠自己思考出答案。”
冰色的少年回答的很認真。那張永遠毫無波動的臉上，嘴角正緊抿著。
……劉海過長了。該剪了呢。
然而在此時。望著那雙隱在水藍色髮絲後的眼睛，我的第一反應竟是這般出神的想到。
明明是個看上無欲無求的傢伙。卻意外的耿直，又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意外的執著。
明明看上去很靠得住，事實上的確也很靠得住。只不過每次都會有一些令人無語的“副作用”。
像是大人又像是少年。
微仰著頭的我看見那些紛灑的落櫻於我們的上空改變了軌跡，順著在月光下折射著冷光的屏障滑落，最終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真是個不懂享受的傢伙啊。
我一邊這般感慨著，一邊卻不由自主的揚起了嘴角。
你的答案是什麼呢。
微張的唇即將說出疑問。卻在這時，兩人的世界中傳入了少年顫顫巍巍的聲音。
“倍多利亞……其實一直以來。我始終喜歡著你。”
我猛地轉過頭看向兩人的方向。而阿諾德也很適時的切入了狀態，調整了站位，讓我可以更清楚的看見不遠處兩人的動作和表情。
只見金髮的少年顫抖卻堅定的摘下了自己的面具。緊握著拳，站定在少女的身前。
看得出來。他很努力的壓抑著自己想逃跑的慾望。
出現了！！告白！
我一瞬間像個十四歲圍觀別人告白的小女生般屏住了呼吸。全神貫注的等待著那個答案。
“雷切爾。我吶……”
鵝黃色的少女也摘下了自己的面具。不同於害怕的雷切爾，倍多利亞的聲音中更多的是緊張，“其實一直把你當弟弟吶。”
雷切爾的表情一下子死了。而我則是沉默的捂住了臉。
出現了啊。比好人卡更加過分的卡！弟弟卡！
“從小你就一直被欺負。需要我和斐麗佳保護。”
倍多利亞十指糾纏在一起，對著面前神情木然的雷切爾小心翼翼的說道，“雖然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我也經常闖禍給你們兩個添麻煩。”
“但其實在我心目中。我一直把自己當做你們的姐姐哦。”
“反正論年齡也是我最大嘛。”可愛的少女嘟著嘴，氣鼓鼓的說道，“反正我是不會當妹妹的！”
雷切爾的表情太美，美得我不敢看。
也不知道是過去了多久。終於傳來了他彷彿靈魂被抽乾般的聲音，“其實……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可靠啊……”
“是錯覺啦錯覺。”
意識到雷切爾並沒有牴觸自己的倍多利亞放開了很多。一邊無所謂的揮著手一邊說道，“就跟小孩總以為自己長大了一樣。但在姐姐眼裡，弟弟永遠是需要保護的弟弟啊。”
對不起。你在我眼裡就一直是我的弟弟。所以我是不會考慮你的。請死心並繼續當我的弟弟吧。
翻譯過來。就是這個意思。
“這、這樣的嗎……”
雷切爾連聲音都帶上了哭音，“這樣啊……”
好在，看他現在的樣子，也算是接受了現實。
畢竟他自己對這樣的結局也是料想到了吧。不過還是鼓起了勇氣努力的告白一次。
雖然被意料之中理所當然的拒絕了。
“那、那個倍多利亞……”雷切爾顫顫巍巍的問道，“你今天準備跟那位王……告白嗎？”
“……也許吧。”
倍多利亞微垂著眸子。看著自己手中的面具，“但就算告白。被拒絕也是百分百的事情吧。”
“雖然是這樣的……但是我還是覺得。鼓起勇氣去說出來比較好哦。”
看著猛地抬起頭微楞的注視著自己的倍多利亞，雷切爾努力的笑了，“雖然被拒絕了很傷心。但是心意能傳達的喜悅，也是有的。”
“去吧。”血紅色的眼中是無可奈何的笑意與離別，“這說不定是一生僅有一次的機會。不要錯過了呢。”
“……雷切爾。”
我長嘆了一口氣。彷彿是命中註定般恰好的。第二首舞曲也結束了。
闔起的黑色眼眸微睜。倒映在其中的，是紛飛的櫻和高懸的月。
花前月下面具舞會。雖然盡是一些浪漫的元素。但似乎並不是告白的好時機。
正當我忍不住再嘆一口氣感慨一下這世界為什麼要那麼操蛋時，冰色的什麼出現在了視野中。
……是書籤。
視線聚焦。我微楞的看著放於眼前的，滿天星的書籤。
“您似乎很喜歡滿天星樣的書籤。所以我也為您做了一個。”
少年的聲音平靜又淡漠。戴著白色手套的手將由冰色的魔核雕刻成的，一小簇扁平的滿天星輕放在我的手中。
“書籤的體積實在是太小。無法內建迴路。”
阿諾德指著我雙手捧著的滿天星，說道，“所以我就用了飾品用的冰魔核做雕刻。夜裡會發光，亮度不大，看書卻足夠用了。”
“光是這點。”阿諾德用指尖敲了敲書籤的表面，“在實用性上就比那個強多了。”
“……其實不用和別人的禮物做比較。”
我緩緩收緊雙手，緊握著它，“光是你送的就夠了。”
“但是。我想讓您高興。”
如冰般的聲音純粹又乾淨。
“作為公主的您不缺任何一份禮物。”
“但我送您禮物的理由。是為了讓您更加的高興。”
“比任何一份禮物都。”
……我一臉感動的看著阿諾德。強忍著淚水。
蒼天啊！！阿諾德你其實是天使吧！！我的心好暖啊！快過來抱一下啊！
一曲作罷。又到了中場休息的時間。然而耿直的騎士還不等我給他一個愛的擁抱，就徑直轉過身，走進了舞場之中。
只留我一個人空留一腔感動，嘴角抽搐的站在原地。
這種時候命令什麼的都無所謂啦！放客人鴿子又怎麼樣！給我抱一下啊混蛋！！
內心在咆哮，內心在怒嚎。然後回應我的，只是阿諾德愈來愈遠直至在人群中消失不見的身影。
……算了。我已經習慣了。
面無表情的直起身。我活動了一下因為久站而有些酸累的腳踝。準備悄悄咪咪的跟著倍多利亞，直接隱在暗處圍觀。
然而。
就在我準備行動的時候。在人群不約而同的驚呼聲中。
櫻林中所有的燈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