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不見了。亞瑟殿下。”

我臉色鐵青的回道。事實上現在我們也沒有見到面。繼妹妹的滿月儀式後我們便沒有再見過了。

雖然我們兩人之間的書信從來沒有斷過。每一封信的字型都是同樣的雋秀有力的花體,他從來沒有讓人代筆過。

當然我也沒有。無論他給我寫多長的信我都會以三倍的字數回敬, 無論有多痛苦多想吐血, 我都是用最工整的字型寫完的。甚至還會在寫完後通篇檢查一遍,如果漏字有錯字還得重新寫一遍。

就這般嚴謹認真的, 在老姐威嚴的注視下完成每一封信。

鬼畜獅王的信的內容和他的性格一樣。魅力而有趣, 即沉靜又張揚。明明從來不會寫到政治與國事,卻仍有三張紙的頁數可以寫。

沒錯。他每一封信都是不多不少恰恰好好的三張紙。九張紙已經是我的生理極限了, 我完全有理由懷疑他是故意每次都湊夠三張紙,好在我的底線上蹦迪。

“的確過了很久了呢。連莉切你的聲音都和記憶中的不同了。”

你又何嘗不是啊。亞瑟殿下。

信終究是無法替代通話。原本在亞瑟十八歲的時候我和老爸老媽要去英蘭參加他的登基大典。但那段時間我正好發高燒,老爸老媽也為了照顧我沒有去。去的只有皇姐一人。(雖然她本來作為圓桌騎士早就在那了)。

現在想來也有四年多了吧。記憶中原本還是張揚到囂張的少年的聲音不知何時變得低沉, 已經具備了為王的沉穩。

雖然細細品味的話會發現他的囂張有過之而不及,只是悄悄咪咪的藏在了沉穩下罷了。

不知道再次見面的話。原本有著一頭刺蝟頭金髮和藍寶石般的眼睛的少年會成長為怎樣的青年呢。

雖然無論他怎麼長都是英俊非凡的就是了。

“畢竟已經過去很多年了啊, 殿下。”

畢竟不像平常我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琢磨該怎麼給他回信。即時的通話幾乎是零延遲。我只能努力的放長每一個音,盡力給自己時間用來絞盡腦汁的思考該怎麼不回話能既不冷場,又得體。

“從來都與我寫信聯絡的您突然與我通話……是有什麼急事嗎?”

啊。多麼的耿直。我是被阿諾德傳染了嗎。

我涼涼的想著。果然對於這個鬼畜王我還是沒辦法。無論再怎麼努力的思考,最終也只能吐出笨拙的言語。

“哈哈。我也很喜歡你笨拙的樣子哦。莉切。”

魔導器那頭傳來亞瑟王愉悅的笑聲。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的喜歡捉弄我,一樣的喜歡說一些“我就喜歡莉切這點”這樣的話。

真是讓我不由的感到熟悉又受寵若驚。

因為這位偉大的王, 在我面前竟還是和兒時一樣, 沒有改變啊。

“休息了一晚還是很累嗎。”偉大的王溫柔的問道, “你的聲音很疲憊。”

不。我休息的很好。如果您細聽的話我的聲音應該還帶著一絲驚恐, 這都是被您嚇的。

以上這些話就算借我一萬個膽子也只敢在內心默默的吐槽。

不過。果然我是被這位王寵愛著的啊。

考慮到我奔波的勞累。特意在我休息後才通話。

“嗯……其實有點。”

想及這點我的聲音不由的軟了下來。其實想想除了愛欺負人了點,亞瑟是幾個變態裡面對我最好的,“不過我以前的體質也太弱了。加強鍛煉也是必要的。”

“莉切果然也成長了很多啊。”亞瑟輕笑了一聲,“我有點懷念以前故作鎮定拼命想著怎麼討好我的你了。”

……混蛋我現在也在想著怎麼討好你啊!你這個傢伙鬼畜的毛病怎麼還是沒有治好!!!

“莉切。”

磁性又動聽的青年音在我幾近爆發的時候(雖然我也不敢爆發)巧妙的轉移了話題, “衣服還喜歡嗎。”

黑色的瞳孔因為驚訝的微睜著,我不敢置信的問道,“衣服,什麼衣服?”

“之前託人寄過去的。應該前天就到了吧。”

魔導器的那頭傳來了書頁翻動的聲音。我彷彿看見陽光下的他慵懶的坐在長椅上,毛絨絨的腦袋微偏著,夾著話筒,如藍寶石般的眼眸微垂,目光落在攤開的微微泛黃的書頁上。

明媚的陽光毫無保留的獻給英蘭的獅王。

他就是英蘭的金紅色的王冠。

“上衣和褲子和短靴。”書頁翻動,亞瑟問道,“應該放在你衣櫃裡。”

“……如果是那套的話。我看到了。”

“哦?是麼。”話筒那頭的亞瑟聲音帶著笑意,“喜歡嗎。”

“嗯——”我饒了饒臉頰,最終還是決定坦率一點,“很喜歡。您的品味相當的好。”

“哈。已經穿起來了啊。”

“……”什麼鬼!你怎麼知道的!!

“在店裡第一眼看見的時候就覺得很適合你。”

王的聲音很溫柔,帶著毫不掩飾的寵愛。我甚至能想象出在鉑金色的陽光下,他嘴角微微揚起的弧度。

“樸素而不起眼。但只要用心的話。就會發現她簡單純粹的美麗。”

王的聲音在規律的書頁翻動聲中響起。

“雖然不起眼,但店主還是選擇將平凡的它放在靠街展示櫃中。而路過的我也一眼相中,買下再轉贈給最適合它的你。”

“哈哈。這就是命運吧。”

……我默默的摁著左胸。誠實的心臟在瘋狂的跳動著。

那是我不知道死去了多少年的少女心!

長相帥氣年輕有為的最強國國王語調輕柔的說出這番情話時,我感覺這個世界上絕對沒有比他更完美的男人了。嫁他絕對是我唯一的選擇。

但好在我的理智還把持的住。即使羞紅了臉也能語調平靜的說道——

“您、您言重了!”

ohgod!!這種懷羞少女般的口吻是怎麼回事!語調完全不平靜甚至還卡殼了啊!!!

果不其然的魔導器那頭的亞瑟笑了,還很過分的發出了“莉切真可愛啊”的感慨。

這是羞辱啊!!就當我面紅耳赤的準備當即掐斷通話之後被問起來就說“帕金森不小心犯了”時亞瑟適時的轉移了話題,“莉切。褲子口袋裡還有禮物哦。”

豈可修!如果不是為了聖英友誼我好想砍了這個鬼畜王的頭啊!

這麼想著的我一臉憤恨的掏向自己的口袋。卻摸到了什麼冰涼的東西。

我呆愣眨了眨眼。將口袋裡的東西輕捧著,移至眼前。

是一枚黑曜石的胸針。

鴉黑的黑曜石被精細的打磨,泛著暗白的光澤。整個胸針除了它沒有用任何一塊寶石和魔核。只有鏤花的絲帶綁成的蝴蝶結襯在它的身下。

“絲帶是可以拆卸的。”亞瑟說道,“拆開來看看吧。”

“……嗯。”

我輕聲應著。開啟背後的暗釦將橢圓的黑曜石取下。

絲帶散開。我將它放在桌子上攤平。竟發現絲帶的樓花是一串飄逸的花體的文字。

寫的是——

黑色的瞳孔緊縮著。

至永遠的伽德莉切·聖恩露斯。

“吉恩老爺不同意我送給你那麼簡陋的衣服。但它又是我親自為你選的。”

“所以他最後按照原來的版型用不同的布料為你重新縫製了一套。”

亞瑟說道,“他在原先普通的布料上鍍上了一層魔核的細粉。比起普通的布料更不容易走形,而且防水防火。”

“雖然看似平凡無奇。但是只要調整角度,就能發現它的微光。”

“就像是星屑一樣。”

“不過莉切你肯定更喜歡它的實用性吧。”亞瑟裝模做樣的嘆了一口氣,隨即又輕笑著說出了那句話。

“不過我也很喜歡你的這點哦。”

對他而言根本沒有討厭我的點嗎?

王的愛都是那麼盲目又霸道的嗎?

我看著鏤花的絲帶,這般想著。

“不過胸針是吉恩老爺自己做的。說是替我這個榆木腦袋贈給未來王妃的禮物。”亞瑟的聲音難得的有些無可奈何,“這個老爺子還不允許我看一眼。對於從小照顧我們的他,我和尤里都很無奈啊。”

“怎麼樣。喜歡嗎。”

“……很、很喜歡。”鬼畜王本來就是撩妹高手了!老爺子你湊什麼熱鬧啊!!

“這樣麼。那就好。”魔導器那頭的亞瑟語氣愉悅,“能給我描述一下它的樣子嗎。”

故意的!!這傢伙一定是故意的!這次換成在我的羞恥心上蹦迪了嗎!!

“很、很精緻的胸針。主體是橢圓形的黑色黑曜石。”

“黑曜石嗎。很好啊。一定和莉切的眼睛一樣美麗吧。還有呢?”

目光中黑色的絲帶突然變得跟魔物一樣恐怖。在生死的關頭我口才技能直線點滿,“還用了黑色的絲帶做襯托。雖然兩個都不是什麼昂貴的東西製作看上去也不複雜。但是兩者結合在一起樸實的美感卻比不輸於任何璀璨的寶石。沒錯。硬要形容的話就是深夜的夜空。這般簡單卻深邃的設計真是令人歎為觀止。真不愧是英蘭的唯一指定皇家設計師!”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呢。莉切。”該說不愧是亞瑟王嗎。平時比我更華麗的奉承肯定聽的也不少,居然沒愣住,“不過吉恩老爺出手的東西會那麼簡單嗎?”

亞瑟心情很好的說道,“應該會有更多的奧秘。下次見面,我們一起探索吧。”

不要!!!我寧願去死啊!!

“啊。是我疏忽了。”

我僵硬的棒讀道。臉色鐵青的看著面前的絲帶,“吉恩老爺的確在絲帶裡另藏玄機。”

鬼畜王很愉悅,“是什麼呢。”

“……絲帶的鏤花是一句話。”

不待亞瑟開口。我選擇自殺,“意思是‘至永遠的伽德莉切·聖恩露斯’。”

啊。果然,笑得很開心呢。

聽著低沉又悅耳的笑聲。我面無表情的這麼想著。

雖然看上去只是一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話。但是當我對著他親口念出的時候,羞恥程度簡直不亞於“我喜歡你”。

真是過分的王啊。這份愛躲不開避不掉連裝傻都不行。

是的。就是因為無論是他還是我都太清楚了,所以才會像現在這樣。

好想變得蠢一點啊。我涼涼的想到。

“莉切。”

王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包含著寵溺。他又翻過了一頁,笑著說道。

“無論是葉子還是那個真相。都是你在礦場下的設施裡找到的吧。”

“……您在說什麼?”

原本還迷茫著戀愛的酸臭味的空氣急速冷卻。猛縮的瞳孔因為震驚而顫抖著。從喉嚨發出的聲音卻冷靜的可怕。

啊。原來我是那種在生死關頭反而會冷靜下來的人嗎。

——甚至還是心思發出這樣的感慨。

“緊張嗎。在害怕嗎。對我。”

握著話筒的手在輕顫著,從指尖傳來的冰冷觸感傳值四肢百骸,彷彿心臟也要停止跳動一般。

“不要害怕。莉切。”

溫柔的聲音安撫著。

“如果我在你身邊的話。就能輕擁著你,誇讚你是好孩子了吧。”

冰冷的身體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語而溫暖。大腦卻在飛快的運轉著。

他是怎麼知道的。

前十二年我的表現絕對和有勇有謀無緣。姐姐不可能告訴他是我發現的。那麼又是誰?尤里嗎?

作為“鷹”的尤里的確有可怕的洞察力。但是自分開後我就沒和他見過了啊。

為什麼——

“我很喜歡莉切你的眼睛。”王的聲音夾雜在書頁翻動的稀簌聲中,“它和瑪娜很像。”

“……”騙人。瑪娜明明是五顏六色的。

“本質是一樣的。純粹而乾淨,無限又美麗。”

輕顫的手不知何時平靜了下來。我微楞的聽見他說道。

“莉切。我比你更相信你的可能性。”

“這個世界上並沒有完美的人。所以人們才相信神的存在。”

“但無論如何。你一定美麗的。”

亞瑟輕嘆了一聲,“不知道你和我的命運又會如何呢。”

“是敵人。朋友。”

突然的,他笑了。

“還是戀人。”

我的嘴角猛地抽動了一下。

原本危險的氛圍於瞬間消失的一乾二淨。凍結的血液再次流動,冰冷的身體也漸漸回暖。

我已經找不出具體的詞語來形容這個男人了。

強大又沉著。盲目又自信。鬼畜又溫柔。

不過有一件事是毋容置疑的。

他有著強烈的“自我”。

無論對方是心懷鬼胎的附屬國的準王儲還是來歷不明戰鬥力強的可怕的男人,只要是他想,都會任命為圓桌騎士的一員。

對自己喜歡的女人同樣也會放縱到“心胸開闊”,卻又會用自己的寵愛將她壓的喘不過氣來。

我隱約能感覺得到他倒地是怎麼想的。但卻又像隔著一層霧般看不清切。

“莉切。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真是神奇。原先我還以為自己是那種會想將自己的戀人囚禁起來的男人。”

“但是——”

魔導器那頭亞瑟的聲音至始至終都是那麼的溫柔。

“果然我啊。也喜歡這樣的你呢。”

明明是那麼的霸道又強勢。

卻始終尊重著我的決定與“自我”。

“……亞瑟殿下。”

第一次的,拋卻各自的立場,我對他真摯的說道。

“您是一位偉大的王。”

他笑著應下了。

冗長的通話終於結束。我將魔導器關上。

肚子很爭氣的直到這時才發出了咕嚕聲。我哀嘆了一口氣。悲哀的發現自己已經沒了吃早飯的胃口。

果然每次和亞瑟交鋒都是那麼的令人脫力。他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對我提與政治有關的話題,絲毫沒有提到他將如何對待那個“真相”。

不過比起以前還是輕鬆了很多。大概是因為我感受到自己被那位王認可了吧。

將黑曜石和絲帶重新組裝了起來。雖然我並不是什麼心靈手巧的人,但是打一個普通的蝴蝶結還是難不倒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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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手,我將胸針別在胸前。

漆黑的顏色和墨綠很配。就算沒有鏡子,我也知道他們一定很漂亮。

漂亮啊——

我抬起頭。看著那副掛在通話廳高處的油畫。

聖恩露斯初代的國王為他的妻子畫了許許多多的油畫。除了有幾幅有著特別意義的收藏進了國庫中,其他一些便掛在了城堡的各處。

油畫中的女人有著一頭科學的金色長髮。微卷的長髮用一根墨綠色的絲帶輕束著,鬆垮的垂在肩頭。

自家的便宜老爸沒有遺傳到她萬分之一的美貌。油畫中的她無疑是美麗的。捧著一束白色玫瑰的她清淺的笑著,如紫羅蘭般眼瞳閃著微光,原本便精緻的臉龐顯得更加的素雅。

她沒有佩戴任何的首飾。穿著精緻卻簡單的長裙。冰色的吊墜連著銀色的細鏈,綴在她的胸前。

真是一個高貴美麗的女人啊。

這就是一手將聖恩露斯國建立起來的女人的畫像。

“什麼時候我能變得和你一樣優秀啊。”

我望著她。這般喃喃道。

然後眼神發直的看著她胸前的吊墜。

冰色有著裂紋的毫無裝飾的吊墜,銀色的細鏈。

放在國庫的最頂層。

“……女神啊!!!”

我當場抱著腦袋跪地痛哭。

ohgod!!我居然把自家老祖宗的遺物送給了一個來歷不明的野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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