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成簇,變為了銀河。長長的銀河橫穿過深藍的天空, 有幾顆明亮的星就像濺出的水花般的, ?的落在銀河的兩旁。

今天的夜空格外的晴朗。星輝與月光交織著灑在地面上,就算是在夜裡也可以視物。

但人只靠著星輝月光的話還是會覺得不安。被喚出的冰色小球悠悠然的上下飄動著, 散發著冷色調的冰光。而其周邊的空氣中的水分也因為低溫的緣故, 變成了細細的冰屑。

我披著藍白的外套,單手抱著弓起的雙膝席地而坐, 另一只手則是一下下的輕戳著冰色的小球。

真是神奇。沒有想象中那麼冰冷,更像是雪球。

收回手,我看向阿諾德。冷漠的美少年正將拾來的樹枝一根根的堆疊在一起, 形成一個正方形的篝火。

“阿諾德。”看著他熟練的動作,我問道, “這些野外的生存知識也是‘導師’教給你嗎。”

“不是。”只要是他知道的問題他永遠都會毫不猶豫的飛快的回答我,“這些都是書上教的。”

正方形的篝火很快便搭完。然後與此同時的,它燃了起來。

浮現在少年手腕的魔導器上的小小赤色魔導陣化為光莉消失。阿諾德將串在木叉上的魚取下,用騎士劍處理了起來。

說是處理也就是把三條魚並排放在石頭上。然後一陣刀光劍影,他們的內臟就被處理乾淨了。徒留我一人嘴角抽搐的看著這幾近魔幻的一幕。

從礦場到聖恩露斯的路程只要抓緊一天不是問題。阿諾德自不必多說, 經過了這幾天的折騰習慣了奔波的我也沒有第一次那麼疲憊。

可就在這時馬出問題了。

吃了被死人妖下了藥的飼料的馬在跑到四分之三路程後就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拉都拉不起來。

也是為難他了。剛吃了藥就要馱著兩個人類撒丫子狂奔。

這之後阿諾德把馬拖到了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在囑託我給馬喂點草之後便扔下了小冰球, 一個人去抓魚了。

就這樣我和病倒的馬以及又加班的小冰球蜷縮在一起。在小冰球的結界裡默默的等待阿諾德回來。

這期間我還揪禿了地, 塞了馬一嘴的草。

阿諾德回來的很快。再次回來的時候他不但帶上了魚,還捎上了柴火。

本來以為晚上就能到的我們也沒有準備食物。這會兒也只能自己動手做簡單又方便的烤魚了。

“原本我的魔導器的‘空間’裡還放了一點餅乾。”

表情淡漠的美少年弓著背,用手給架在篝火上的魚扇著風,“但是被您送給那個男人了。”

“……你是有多記仇啊。”

我無語的應道, “姐姐給了很多極高品質的魔核。那些全都送給你了好不。”

阿諾德冰色的眼瞳猛然一亮,連清冷的聲音都染上了激動,“您是說袋子中的那些魔核都贈給我嗎?!”

“果然你這個笨蛋已經偷偷開啟了吧!”

我砸吧砸吧嘴。睨了他一眼,冷哼道,“反正我魔導對沖也用不到他們。給我也是暴遣天物。”

“正好六方體裡面記載了很多魔導實驗。我很想試試看。”

“只是。”日常自說自話的阿諾德聲音突然變低。我有些驚訝的聽見看著他垂著眼,抿著嘴角,第一次露出了“沮喪”般的表情,“實驗需要高品質的魔核。以我微薄的工資有些難辦。”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不會給你加工資的。”

“我知道。據我所知您的零花錢都是大皇女殿下給的。甚至比一般的富家子弟還少。”

“咳啊!!不、不對!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調查了一下。”阿諾德停下了扇風的手,給烤魚翻了個面,“我還知道您最喜歡的餅乾是樹莓餅乾。”

清冷的少年平淡的說道。

“空間裡的那些餅乾。就是為您準備的。”

……我呆愣的看著他。

俊美的少年神情平靜的翻烤著用木棍插起的魚。許久未剪的水藍色短髮終究是變長了,柔順伏在他頸側,微長的劉海半遮半掩著他的眼眸。

而冰色的眼瞳就這麼半隱在水藍色的髮絲後,搖曳的火光為他染上了一層橙黃的漣漪。

他並沒有看我。冰色的視線依舊注視著烤魚。彷彿他之前說出的話只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了。

但是。我的心卻為之跳動著。

暗地裡調查了我喜歡的食物,並一直隨身帶著什麼的——

我、我真的好感動啊!!不枉費我一直對你那麼好!!

“阿、阿諾德!”

壓抑著內心的狂喜,我磕磕絆絆的問道,“你、你喜歡吃什麼!”

冰色的騎士回答的很快,“沒特別喜歡的。”

彷彿知道了我下一個問題般的,他提前回答道。

“因為我沒有味覺。”

——我的瞳孔猛地緊縮。

不對。

之前和尤里一起吃軍糧的時候。他明明說過那句話的。

【是牛肉味的。】

【以前吃過這種東西。也就是賣相難看了而已。】

“導師是個料理白痴。連最簡單的鹽拌黃瓜都不會做。”

魚皮不知何時烤的金黃又微微泛黑。從魚身劃開的口子可以看到那雪白又冒著汁的魚肉。

“而且他很窮。所以和他在一起的日子裡我一直在吃軍糧。白露希斯拜德英蘭聖恩露斯羅蘭的軍糧我都吃過。”

“但是。軍糧的味道都是他告訴我的。”

阿諾德將烤的恰到好處的烤魚遞給我,“據他所言。英蘭的是最好吃的,有種富貴的牛肉味。而拜德的是最難吃的,就跟吃書一樣。”

“……但是色澤上英蘭大概能排倒數第一吧。”

我接過了烤魚,吐槽道。卻遲遲沒有下嘴。

“不好吃嗎。”

如冰一般的眼瞳注視著我,“我沒有味覺所以不知道味道如何。但是我已經盡力將魚烤到‘黃金般的色澤’了。”

“笨蛋……書上沒有告訴你。沒有調味料的話魚腥味根本去不掉嗎。”

然而雖然我的語氣是那麼的嫌棄。

但我還是下嘴了。

沒有任何味道的魚皮焦脆,嬌嫩多汁的魚肉入口後卻是一股河魚特有的腥味。

“對不起。”阿諾德真誠的道歉著。握著木叉的手沒有繼續翻動,“但現在沒有其他的食物。請您忍耐一下。儘量多吃一點儲存體力。”

在你心裡我是一個年僅十二歲就需要吃三條魚的少女嗎?

我將只嚼了幾下的烤魚匆匆嚥下。內心這般吐槽著。

阿諾德在導師死去的四十年還能餓不死,最大的可能性是他根本不需要進食。

而且他也感覺不到“燙”。

不需要進食,沒有味覺和觸覺,也不需要睡眠。

這樣的人造人和工具有什麼差別。

“別愣著啦。魚都要焦了。”

我對著對面不再翻動烤魚的阿諾德催道,“我可是長身體的年紀。至少吃三條魚。”

冰色的眼瞳微微縮了縮。

魚已經涼了下來,涼下的魚的土腥味更重了。但我還是大口大口的吃著。幾乎連嚼都不嚼的就往下嚥。

“……您很餓嗎。”

白痴。我怕我吃的慢點就吐出來啊!

“我吃飯就喜歡豪邁的吃。”

說著和內心完全相反的話,我的聲音因為不停的咀嚼和吞嚥而模糊,“外皮焦脆的恰到好處。魚肉熟透了的同時也很嫩。”

“但是河水帶上來的腥味還是沒有去掉。硬要形容的話就是在吃土。”

“……那您為什麼——”

“因為是你做的啊。”

談話戛然而止。而我並沒有抬頭看向他。

阿諾德有著完美如木偶般的外表和如白紙般的內心。

無論是美好的還是壓抑的色彩,都無法在那張白紙上描繪。

但是我卻執著的想在上面塗滿“人”的色彩。

但是我卻執著的想喚起他“人”的靈魂。

“殿下。”

過了許久。他開口了。卻是在向我提問。

“赫倫奧茲·拜德。導師他。”

如冰般的平靜淡漠空無一物的聲音——

“是不是已經死了。”

——這樣平淡的問道。

“……”

“嗯。”

我奪過他手中近乎烤焦的烤魚,低著頭吃著,回答的聲音又悶又模糊。

“他四十年前就已經死了。”

“臨死前他留下了拜德六方體。拜託撿到的人交給他的兒子——阿諾德。”

柴火燃燒著。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

忽上忽下飄悠著的小冰球依舊懸浮在空中。這種既能照明又能設結界又能降低結界外亮度的超·實在·實用魔導技能,真是充滿了拜德的風格。

我始終沒有說出一句安慰的話。只是乘那腥味嚴重的烤魚還沒涼透努力的吃著。

有點撐。

我這樣想著。

聰明的少年早就得知了自己非人的身份。但他從來沒想過隱瞞。也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出生悲慘亦或是不幸。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只要我向他提問。只要是他知道的事情。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回答我。

“阿諾德。你為什麼會被姐姐撿到?”

我將魚骨和木叉一同扔進了篝火。看著他們漸漸被火焰吞噬,變為一團黑炭。

“我已經將導師留下的所有書都看完了。”

他依舊回答的很快。

“導師他失蹤前告訴我。他要去聖恩露斯一趟。”

“……我想去找他。”

嘀嗒——

我站起了身。繞過了篝火。站在他的面前一聲不吭的環住了他的脖頸,用力的摁著他的後腦勺,將他的腦袋摁向自己的肩。

藍白的外套早就隨著我的動作落在了地下。淚水透過不厚的棉衣,潤溼了皮膚。

“人終有一死,我無需感到悲傷。”

“明明是這樣的。”

少年冷淡的聲線壓抑。我感覺到他的雙手顫抖著卻緊緊的拉住了我後背的衣服,就像陷入深淵之人緊握著那一縷從地上垂下的蛛絲。

“但是為什麼——”

“為什麼——我又會如此的悲傷。”

壓抑又哽咽的聲音,在我耳畔輕聲問道。

“請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啊……”

“……伽德莉切殿下。”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