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我趴在地上，不停的喘著粗氣。

如深淵般的失重感仍纏繞著我, 不斷瘋狂跳動著的心臟還停留在方才的縱身一躍中沒有緩過來。胸前的吊墜因為劇烈起伏的胸膛而擺動著, 被我抬起手牢牢握住。

冰涼的觸感從手心傳至四肢。過了一會兒，高度緊繃的肌肉也終於放鬆了下來。

“真是幸運啊。”

我喘著氣, 抬起頭看向身旁的艾斯。高大的俊朗青年雙手插兜站得筆直, 此時正扭著頭若有所思的看著身後的斷崖，“我還以為兩個人的重量跳不過來呢。”

我一臉驚恐的看著他, “你說什麼？！”

“嘛。運氣也是冒險的一環啊。”

艾斯輕笑著說道。走到了我的身邊半蹲著身子，伸出了手，“還能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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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

我搭上了他的手。戴著黑皮手套的右手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將我輕鬆拉起。

無法指責他。畢竟在當時的情況下, 這是唯一能活下去的方法。就算這和把自己的生命交給幸運無異。

如果當時失敗的話。我相信艾斯絕對會笑哈哈的帶著我一起墜下去，絕對不會把我單獨拋到另一邊, 犧牲自己來拯救我。

他是不會讓我獨活的。

藉著男人的力氣站直身，卻沒有行走的力氣。一旁的艾斯一直扶著我，耐心的等我雙腿恢復知覺。

“謝謝。”

我對著他輕聲道謝道。裹緊了身上的外套，繼續向前走去。

長道的後半段我走的更加小心了。光是地面上一道細小的裂紋都能讓我緊張個半天。雖然我很相信自己主角光環自帶的幸運能力，但是我很不相信艾斯這癟的衰神體質。

而這個衰神還完全不自知。之前的生死一躍已經被他拋至了腦後, 俊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輕鬆愉悅。

我將落在他臉上的視線收回, 再度凝視著前方, “很享受麼。艾斯。”

“嗯？”

明白了我在指什麼。艾斯懶洋洋的回道, “是啊。很久沒那麼開心了。冒險果然就應該隨時隨地充滿了未知和挑戰啊。”

但我只想太太平平的回到地上啊混蛋。

我暗自誹腹道。腳下的步伐更快了。

沒有魔導器的地下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持續亢奮的精神也感覺不到疲憊感。也不知道自己和艾斯在地下晃悠了多久，有沒有到早上。

事到如今也不怕姐姐知道我溜了進來。但是如果阿諾德因為擔心我也進入設施內的話，就糟了。

我不由的握緊了胸前的吊墜。微涼的觸感彷彿是在安慰著我一般。

比起自己遇到危險。我更害怕他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遭遇不測。

拜託了。一定要在外面等我啊。

思緒再度回籠，我後知後覺的察覺到艾斯的視線始終落在我的身上。

轉過頭。我有些微楞的發現艾斯的臉上輕鬆的笑容不知何時隱去, 那雙猩紅色的眼睛微垂著，平靜的注視著我。

發現我看向了他的艾斯對我笑了，問道，“在擔心誰嗎。”

“嗯。”我點了點，避重就輕的回道，“是我的同伴。”

“真好啊。同伴什麼的。”

艾斯微微跨大腳步，與我並行。他一手搭在腰間的劍柄上。同樣黑紅配色的劍鞘隨著他的腳步與金屬的帶扣輕撞著，發出清脆又規律聲響。

他依舊在笑著。彷彿享受午後陽光般輕又愜意的笑著。

“吶伽德莉切。”

他看著身旁的我，“你會擔心我嗎。”

你又是再犯什麼毛病？

“……你很強。”

將下意識脫出口的吐槽嚥下。我抬起頭對艾斯說道，“不過我還是會牽掛你的。”

“哎。為什麼。”

“因為是朋友。”

第一次，我對著他真誠的說道，“你是我的朋友。就算你再靠譜，我也會擔心你。”

“哈——”艾斯拉長了音，“這麼快就把我當成朋友了嗎。”

“你之前還不是那麼輕鬆的就說出‘我好像愛上你了’。”

習慣性的吐槽完。我停下了腳步。

面前的是一片儲存完好的圓形的廣場。沒有一絲一毫的崩塌的痕跡。從灰白色的牆壁到映著複雜花紋的地磚，除了積累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外，依然保持著四十年前的風貌。

我和艾斯從長道走出。鞋跟踏在地磚上發出的輕響迴盪在空曠的圓形廣場中。

除了我們這一處出口廣場的周圍還開了十幾處。他們無一例外的仍然儲存完好。連門框上的雕花再拂去灰塵後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那是一片片層層疊疊的葉子。

而廣場能免於崩塌的原因很簡單。是因為那棵種植在廣場中央的巨樹。

高達四五米的巨樹分支多而雜。巨大的樹冠彷彿以一己之力撐起了正片區域，保護著這群四十年前的倖存者們。

這就是白露希斯的巨樹——神女之樹。

我開啟了地圖，用指腹輕輕摩挲著地圖上單獨列出來的“巨樹”。

雖說是樹但其實是由樹改造成的巨型魔導器。擁有極強的結界能力和淨化能力，茂密樹冠上的也不是樹葉，而是無數片打磨成樹葉樣子的魔核。

雖然地圖上還詳細的寫了“神女之樹”的使用方法。但現在我和艾斯都沒有魔導器，也只能算了。

將地圖重新卷好。我緩步走向廣場中央的巨樹。

棕發的男人已經先一步立在了樹前。他右手搭在劍柄上，仰著頭，注視著散發著瑰麗熒光的巨樹。俊朗的臉在柔和的熒光下略顯模糊，看不清表情。

高純度魔核本來就是自然出產的寶石之一。光芒雖不甚傳統寶石那般明亮，卻如紗如霧般朦朧。

吊墜的冰光照亮了正片廣場。而依舊散發著漸變色柔光的巨樹就像一朵盛開在冰色世界的朦朧的花一般。

我拉了拉艾斯的袖口。他低下頭，對我眨了眨眼睛。

“我想摘一片葉子。”我對他說道。

艾斯笑的很愉悅，“好啊。”

說罷不待我反應過來他便將我抱起。拖著我，穩穩的將我舉高。

原本以為是騎脖子這種姿勢的我愣了愣。隨即一臉扭曲，就著這種半抱半托的姿勢伸出手暴力的摘下了一片葉子。

魔核做的樹葉纖細的莖被扯斷的聲音輕脆。艾斯將我隨意的放到地上。隨即自己伸出手?襝鋁艘話巖蹲櫻絲詿?鎩?br>

我震驚的看著他，“你為什麼要拿那麼多。”

“嘛。騎士的工資是很少的。伽德莉切。”

艾斯轉過身，對我擺了擺手。隨即走到遠處的一攤長袍前，蹲下身翻找了起來。

沒有理他。我低下頭看著手裡的樹葉。一片小小的葉子中心果然雕刻著世界樹的花紋。

姐姐曾經說過“世界樹”的花紋其實也是一種迴路。這種迴路的制作方法只有白露希斯知道，堪稱“女神賜予的神蹟”。

不知道那個惡趣味的女神知道在這個世界有這麼一幫子人瘋狂崇拜著她，會怎麼想。

將葉子收進口袋裡。我環顧著四周。這裡的衣服堆比之前的緊急避難處更多了。以巨樹為中心，各式各樣的長袍一件件堆積在一起。空蕩蕩的遍佈在冰冷的瓷磚上。

因為魔導器的原因這些衣服並沒有腐蝕完全，大部分儲存完好。就連衣服上繡著繁雜的花紋也能看清。

緊閉著眼的長卷發女性。側臉美麗而神聖。無數片葉子點綴著她的秀髮，彷彿就是從長卷發中生長出來的一般。

以女神和葉為原型，這就是白露希斯的國徽。

我將長袍扔到一邊。在衣服堆中翻找著，果然發現了一些寫滿了的紙張。

只可惜這些未來得及做處理的紙張已經泛黃發脆。宛如枯葉一般，光是碰觸就會讓他們碎成暗黃的碎片。

至於魔核。很不幸，並沒有找到。

我直起身。嘆了一口氣，看向身後的艾斯，“找到可以用的魔導器了嗎。”

“唔——”

艾斯頓了頓，依然蹲著，“雖然能用。但太次了啊。”

嘴角猛地一抽，我吐槽道，“畢竟是四十年前的老古董了。先拿它把門開開來吧。”

“無論是四十年前還是四十年後。魔導器的製作工藝都沒有長進過。”

艾斯輕笑著說道。

“都太差了啊。沒有一個能用的。那扇門的話我可以把它砍開哦。”

“……別了。我不想在感受一次地震了。”

艾斯笑的更開心了。不過他直起了身，右手一上一下的拋著一個有些生鏽了的魔導器。

我將地圖給了艾斯。雖然他的劍術高超但是魔導學也同樣優秀，那些我看不懂的迴路他連眉頭都沒有皺過，只看了一遍後就拿著魔導器走向了巨樹，連地圖都沒有要。

將地圖小心的收好。我又檢查了一遍自己的口袋。那片葉子依然安然的躺著。

照片可以作假。但有這片葉子的話，拜德應該會相信的吧。

我看向艾斯。他站在世界樹前。在巨大複雜各自旋轉的魔導陣前迅速的以指尖書寫著符文。那些符文化為迴路，一條條的加入魔導陣中。

解開了這個就能打開門了。

我最後看了眼一攤攤的長袍。這些可憐的人被同伴所背叛，連他們信仰的女神也沒有拯救他們。

等等——

我猛地看向堵住了出口的圓形巨門。大喊道，“艾斯等等！！！！”

然而已經晚了。原本散發著柔光的巨樹猛地變得黯淡。

緊接而至的，便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