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章病苦

盛歡顏過來探望的時候,錢妍正拼命地抓著自己的皮膚。做為一隻令大越朝神醫們欣喜若狂的小白鼠,錢妍雖然讓他們從閻王爺那兒撿回一條命,但是在他們死馬當成活馬醫的情況下,幾乎換了一身血的錢妍過敏實在很嚴重。

盛家家主進門的時候,江步月正按著她不讓她再抓到流血,可錢妍抓撓的慾望實在太過強烈,她不得不合身壓住她,壓到最後兩人大眼瞪小眼,全都傻住了那麼一下子,錢妍也尷尬得全然忘記抓癢的事情。盛歡顏好巧不巧的正是這個時候進的門。

兩人聽到叩門聲才尷尬地分開,見是盛歡顏,江步月不好意思地笑,站起來喚了聲“老師”。錢妍卻只是看著她,並不說話。

江步月給老師奉上熱茶,隨後給錢妍衝了一杯紅參茶。捧茶的兩個人都把眼睛看向兩手忙個不停的女人。一時室內靜靜的,顧自忙碌中的江步月覺察轉身,面對著兩個人異樣的目光,她臉上現出尷尬之色,揚了揚手中的布巾,呃,那是她剛給阿妍擦過身的,她鎮靜地把它放到身後,又鎮定地道:“我去洗個手。”然後,繞過臉盆架,目不斜視地走了出去。

錢妍半倚軟被,盛家主床前獨立,兩個人都眼望著江步月要拿了換洗下來的衣物才一臉鎮定兩耳通紅地出門。

盛歡顏收回目光,一臉含笑嘆息:“堂堂萬貫前任大當家,愣是心甘情願地給你做了近一年半的‘保姆’,”她轉眸望錢妍,“不知阿妍有沒有被感動到呢?”

錢妍卻輕輕垂了眼瞼,稍後抬眸,嘴角邊噙起一絲冷意:“真的是前任嗎?”

盛歡顏的眸子驀地望住錢妍,卻仍含笑不說話。

錢妍冷笑,道:“前任能夠不經現任同意,就調動萬貫的護衛隊嗎?恐怕是前任未卸,現任是傀儡吧?”她眼中滿是自嘲之意,“而最可笑的是,現任竟然要到生死攸關,才發現這個事實。你說,她是不是很愚蠢?”

盛歡顏微眯了眼睛,保持沉默。

錢妍只覺胸口一陣氣悶,但到底是冷靜下來,略帶諷刺地問道:“盛家主重掌祖宗基業,感覺一定很不錯吧。”

盛歡顏的笑容終於僵硬了一下子,喝了一口茶,才抬頭問道:“你想說什麼?”

錢妍望著她,託腮而笑:“盛歡顏啊盛歡顏,我說到這個份上,你還裝什麼裝?你仰慕你的盛夏祖宗,仰慕到翻爛了她的筆記,你模仿她女扮男裝,你模仿她的言行,滿嘴的現代詞彙,你都仰慕到這個份上,又怎麼可能會放任祖宗的基業在外姓之人手上?盛歡顏,其實你挺想當一回萬貫山莊莊主的,是吧?”

盛歡顏臉上常年的笑容終於消失無蹤。

錢妍眼中滿是嘲笑:“奇怪的是,現在明明都能夠實至名歸地坐上莊主之位了,為什麼又按兵不動了呢?”

盛歡顏望著她,目光閃動。

錢妍卻不再看她,只見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放鬆自己倚躺著,蒼白的臉上浮起回憶般的微笑,櫻白的唇開合道:“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我被打得半死的時候,嘴裡還在不停地唸叨著‘這不是我的人生!這不是我的人生!’這樣的話。”

盛歡顏雖不明她的意思,卻還是點了點頭。她初次見到錢妍,錢妍差點被人打死,最後斷骨去脾。而這一次,錢妍的遭遇更悲慘,她差點流血而死。

盛歡顏默默回憶,此時此刻還是禁不住讚歎了一句:“你委實命比小強。”

錢妍聞言笑出了聲:“多謝誇獎!”

望著窗外雲卷雲舒,錢妍沉靜地道,“只不過時至今日,我卻不會再說‘這不是我的人生’這樣的傻話了。從我魂穿到蘇眉身上的那一刻開始,其實就是屬於我的人生了。因為羞辱、疼痛、悲哀或者絕望而逃避抵賴,以此為藉口而妄圖對自己的人生不負責任,呵呵,那種只知逃避的懦夫行徑,我錢妍不會再做了。”

錢妍轉頭,看著盛歡顏若有所思的凝重神情,終於扔下捏握許久的炸彈:“而一直圍觀著、撥弄著他人的人生,空白著自己的生活,這樣的你,又在逃避著什麼呢?”

盛歡顏的瞳孔驀地放大,目光凌厲起來,粗重的呼吸聲洩漏了她激動翻湧的情緒。有淡淡的藥香從她擴張的毛孔中若有若無的散發出來。

錢妍冷眼旁觀,又扔出一枚重彈:“是病苦吧?”

盛歡顏騰地站起,眼中射出的光芒像刀一樣,幾乎有凌遲碎剮的意思。

感受到對方冰冷的殺意,饒是錢妍再有心理準備,也不禁握緊了雙拳。

“你怎麼知道的?”盛歡顏終於失控地厲聲喝問。

錢妍暗中戒備,卻深知武力不如人,反倒放鬆了自己,聳肩而笑:“其實我早就應該發覺的。盛歡顏,長期服藥的人,再如何沐浴都清洗不掉身上的藥味。只是自我遇見你,我自己就沒斷過藥,所以才遲鈍無所覺。至於我是怎麼知道的,呵呵,都看到你的神醫隊了,我就是再笨也能明白過來了。”

盛歡顏眯眼,衣袖微微動盪起來。

錢妍在床上坐直,望住眼底殺意漸盛的盛歡顏,冷冷嗤笑道:“盛歡顏,你學祖宗學到現在,卻沒學到她的精髓。別再把生命浪費在圍觀別人上了!我言盡於此,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吧。”

盛歡顏的衣袖鼓盪良久,終於垂落下來,目光複雜地望著錢妍,道:“你犯不著……”

錢妍卻馬上打斷她,望定她,道:“犯得著。”

盛歡顏目光閃動:“是嗎?哪怕萬貫再無你容身之處?”

錢妍哼道:“只要我心堅強,天下何處不可安身?”

“好,好。”盛歡顏望著她遲緩地點頭,卻再未說一個字,轉身走了出去。

江步月回來的時候,錢妍正癱倒在床上,一臉虛脫地喘氣。

江步月奇道:“你怎麼了?”她細心地檢視了下,發現錢妍竟滿身虛汗,把小衣都濡得溼透了,當下便急得不行,忙忙地端來熱水布巾,要給錢妍擦身。

錢妍尷尬地任她推倒又側翻,原本以為要弄很久,誰想江步月動作熟練至此,估計也怕自己受到風寒,沒一會兒便讓自己穿著乾淨衣裳舒舒服服地躺回床上了。

錢妍望著江步月收拾的熟練程度,忍不住問了:“這種事情,大可以叫丫鬟來做,你何必親力親為?”

江步月聽得瞪起眼睛:“你的身子只有我碰得摸得,誰也別想碰一下!”

久違的霸道重現,不禁讓錢妍凝視她良久,終於笑了,輕輕地說:“我要喝水。”

江步月飛快地取來水碗,當即便自己含了一滿口,眼睛望見錢妍定定地望著自己,她仿如被識破般慌忙嚥下,卻咽岔地方,嗆到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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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妍託腮,等她咳嗽稍停,又說:“我嘴唇很幹吶……”

江步月聞言,剛剛停下的咳嗽突然又驚天動地起來,把錢妍給氣得扔枕頭:“混蛋,沒經過我的允許,就親我摸我了多少回?快快老實交待!”

江步月逃得遠些,滿臉的通紅不知道是咳得還是別的原因,邊躲邊解釋道:“親你,是為了給你潤唇喂水,摸你是遵醫囑給你做按摩!至於多少回,我沒數,也數不清了!”

一隻水碗凌空飛來,江步月假裝沒躲過,給水淋了個正當頭。

錢妍見了不由哈哈大笑,也累癱了,倒回床上直喘氣。

江步月小心翼翼地靠過去,忐忑不安地請示道:“那個……又到按摩時間了,大當家,允許小的給您按摩不?”

錢妍虛弱地招了招手,江步月就一臉小狗看到肉骨頭的驚喜狀,開始了她的按摩大業。

沒過多久,江小狗就察覺到給醒著的錢妍按摩的樂趣來。

“賊手!你在按哪兒?”

“嘿嘿嘿,神醫說要全身按摩……”

“滾開!我自己按!”

“自己按很累的,而且你躺得久了,手勁太小,沒力道,沒效果的。就讓小的為您樂意效勞吧。”

“江步月,我警告你,老老實實做人,規規矩矩按摩,不然我從此不理你!”

“好……好吧……”

兩人正鬧著,盛家卻遣僕而來,朝錢妍恭恭敬敬地遞上一隻錦盒。

江步月開啟來一看,怔住了。那是一本殘破的賬冊,正是自己請老師代為主事時遞上的萬貫賬,也是萬貫大當家的獨有信物,現在老師卻把她鄭重交予了錢妍。

錢妍拿著傳承百年的萬貫賬,笑了。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才是萬貫商號真真正正的大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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