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為奴

籤,還是不籤賣身契,這於任何一個自由民來說,都是一道太過艱難的選擇題,於江步月而言則更甚於普通人。

堂堂萬貫商號的大當家,淪落成為大賬房也就罷了,現如今竟然就被逼迫到要自賣自身的地步了麼?

“阿妍……”江步月心中艱澀之情難以形容,同時又有一股莫名的憤怒糾結上來,她勉強壓抑著,口中忍不住發出不甘的質問,“你本錢妍,並非淑眉!你可清楚,我們之間其實並無深仇大恨……”

所以,你又何苦逼我至此?

這後面一句,實在太過弱氣,這讓一直以來處於強勢一方的江步月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她只能儘量誠懇地望著坐在對面的靜默女子,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言下之意。

名為錢妍的女子卻沉默著,好久才抬起眼眸,原本黑潤明亮的眼眸一直黑沉著,令人見之便覺壓抑。錢妍越發的面無表情,只見她語氣微涼地喟嘆:“你終於承認我是錢妍了……可真是不容易……”

此言一出,饒是心中含著怒的江步月也不由心生羞愧。此時此刻,她才清晰地察覺到,在錢妍的身份上自己確實反覆無常得可恥。

只聽對面的女子眼色霜冷,語氣冰涼:“一直以來,我都在不停地在告訴你我是錢妍不是蘇眉,可惜你從不理會。這時日一長啊,漸漸地,我竟然也覺著我就是蘇眉,我就是南淑眉了。”

這、這可不成!若與她再隔上個滅門大仇,那她江步月此生可真的就跟名為錢妍的女子無緣了。

江步月心中一急,倒把譴責錢妍的事情給忘了,連忙認錯道:“往日是我諸多不對,可是,這滅門大仇可不是玩笑,豈有亂認的?”

“原來,讓人認錯也很容易……那麼,”錢妍眼中高深莫測,淡淡地問,“你到底是籤?還是不籤?”她右手執杯,左手託著腮,表情寡淡至極,“其實,你不願籤也在情理之中。畢竟當年慘案發生之時,你還只十三歲,你既未參與也不知情。一切都不過是那個母親自作主張,她殺了人犯了法,你登上大當家之位後還默默地幫她妥善解決了一些遺留問題,你已經仁至義盡,幹嘛要為一個殺人犯母親賠上自己的後半生,你說是不是?”

這一番話直把江步月激得臉色紅白交替不斷,抓起了毛筆要籤,卻又怎麼也籤不下去。

錢妍見狀放下了杯子,改成雙手託腮,靜靜地望著江步月掙扎的表情,又丟出一句:“放心吧,萬貫大賬房是個奴婢的事實我是不會說出去的。說出去也沒人信的,你說是不是?”

江步月狠狠咬住了唇,扔了手中筆,道:“這賣身契,我不會籤的!奴婢己身所有都屬於主人,我若籤了,那麼就連我江府都是你的了。你這是要把我往絕路上逼,想把我母親氣得一命嗚呼,是不是?”

錢妍卻是一副八風不動的樣子,依舊託著腮,淡淡地說道:“你不必激動,譴責別人之前還是仔細看看契約中的條款吧。”

江步月聽了,不由低頭瞧去,細看之下不由神色微動。

錢妍望著她,為已經微微傾斜的天平再次加碼:“賣身契上寫得明明白白,這是一份與眾不同的賣身契。你賣的僅僅只是你的身體,簽了契約之後,你原本所有的身外之物仍然是屬於你的,屬於你們江家的。”

江步月驚疑不定地看著錢妍,卻根本無法從那張古井臉上探尋出一絲別樣的意味來,這點著實讓她忍耐不住想要試探一下。

於是,江步月轉了表情,以一種調笑的口吻慢慢說道:“原來,我的身體也讓你如此念念不忘?”

她的語氣暖昧至極且潛有臺詞,然而讓她失望的是,以往被她一句調笑便逗得滿臉通紅滿眼羞恥的錢妍似乎已經不存在了。如今的錢妍只是靜定地望著自己,眼睛裡蘊藏著一種成功者才有的篤定,似乎還含著一絲冷冷的嘲諷。

江步月在這種目光下感覺到自己處於莫大的弱勢中,她無意識地□□著自己的嘴唇,直把嘴唇咬出血來。

“你今天若是不籤,明天的酒樓茶館便會多了一則《南門遺孤復仇記》的話本哦。”女子面無表情地再次加碼,“不知病中的江夫人聽到這個話本時,會是怎樣的表情?”

江步月心頭一震。她母親的病可經不起再次的刺激……

時間彷彿過得很慢,又彷彿過去很久,江步月心中所有激烈掙扎終於化作了兩個――“我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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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起毛筆,原萬貫大當家暨原萬貫山莊莊主,在賣身契的末尾處簽上了自己的大名。“江步月”三個字,寫得叫一個龍飛鳳舞,怒意滔天。

江步月情緒激動,反觀錢妍卻是臉色平靜得毫無波動可言,等到江步月情緒稍稍平靜的時候,她聽到錢妍站起身,淡淡地給了她一句評價。

“你還算孝順,總算不是一個一無是處的人了。”

江步月聽了,一時震驚不已,然後五臟六腑彷彿都絞在了一起似的。她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問:“原來在你眼裡,我竟是一無是處嗎?”

錢妍彷彿沒有聽見一般,緩步走出了正廳,一直走到四寂無人的牆角,她才停下腳步。而她的一隻手卻慢慢按住了自己的胃,覺得一陣犯嘔。

會被自己突然滋生的念頭所噁心到,這是她決計料想不到的事情。

這麼辛苦地爬上高位,明明正是展開報復的好時候,為什麼自己會產生這樣嚴重的生理不適感?

扶牆的手中發出簌簌的紙動聲,錢妍望了一眼,手中所捏著的正是江步月的賣“身”契!

彷彿再也忍耐不住,錢妍胃中一陣翻騰,猛然間,張口嘔出了腹中的果酒。

地上赫然濺開一灘深綠近黑的液體,彷彿是心中的惡念幻化成形。

錢妍幾乎拿不住輕薄至極的一頁細麻紙。

自己竟然也會滋生要玩弄她人身體的念頭……

這樣的自己跟當初把自己當玩物的江步月又有何異?

如此不堪的人……

“那不是我……”

緊攥著賣“身”契,數年以來沒有表情的面具倏然龜裂,名為錢妍的女子緩緩流下了眼淚。

然而,再多的淚水似乎都無法沖刷她累積至深的憤怒和恨意……

不說錢妍心底矛盾,單表江步月的不安和度日如年。

自籤了賣身契之後,她的心底多少有所覺悟,明白錢妍多少帶著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報復之念。

但她忐忑不安地等了數日,卻並不見錢妍有甚出格之舉。

這小女子,倒像是存心要她體味一下下等奴婢的生活,天天晚上讓她掃地、擦地板。半個月下來,萬貫山莊的各棟樓房內部幾乎都被她擦得窗明几淨。她每天晚上關起門來幹活,每每需要做到深夜,然後沒睡一兩個時辰,又得起床去總號做事。

如此半個月下來,她便疲憊不堪了。

這一日,她奉命擦洗茗樓,擦到了那張超級大床,她情不自禁地想起在這張床上跟錢妍度過的那個最美好的夜晚。

想到以往撫摸佳人弱骨豐肌的美妙,和現在做灑掃活計的腰酸背痛,江步月在疲憊中滋生出一股豁出去的怒氣。

憑著這股怒氣,她氣沖沖地夜闖錢妍的書房,將骯髒的抹布丟在了錢妍的書桌上:“擦擦洗洗不是我的生活!”

她一臉怒氣衝衝,卻在錢妍冷冷一個掃眼過來後猛地住了嘴。

錢妍面無表情,聲音裡卻滿含了諷刺:“在我當你奴婢的時候,我卻寧願去擦擦洗洗。”

江步月氣極反笑,冷笑道:“是嗎?枉我還自以為待你不薄,沒想到有人倒拿魚翅當麵條,哼!”

“啪”一聲碎響,陡見一隻茶盞突然在自己腳邊摔了個粉身碎骨,江步月嚇了一跳,卻見錢妍滿面怒容,目光可怕得令人幾乎不敢直視。

“好啊!你若覺得那是魚翅,那我便讓你嚐個夠!”錢妍瞬間怒不可遏,氣得嘴唇發抖。

江步月呆呆望著她,一臉驚愕,半晌才有些驚喜地笑出聲來,卻絲毫不敢表露出驚喜的真正原因,只是傻傻地望著對方,呆呆地下意識地順著對方的話,說道:“你有魚翅,端上來便是。”

錢妍聞言怒笑:“好!好!我叫人給你端魚翅!”盛怒之下,她的臉上彌生出惡意的笑容,便要甩袖出門。

這笑容令江步月心頭莫名一凜,回想了一下前言後語,驀地明白了這份惡意的所在,慌得她一把拉住錢妍:“別!別……”

錢妍冷冷地回頭:“江大小姐不必客氣,你說的那種魚翅,想必怡春院裡的姑娘們做起來會別有滋味。”

江步月有點慌神,急得口不擇言:“不用麻煩了。你做給我就可以了。”

“是麼?”錢妍猛地甩開她的手,清冽的聲音裡幾乎透出刻骨的冷意,“可惜我從未做過,手法很不熟練呢。”

江步月後退一步,笑容僵硬地應對道:“沒、沒關係。只要是你做的……就、就成!”

錢妍見她竟然可以厚顏無恥到這個程度,氣得往前逼近一步:“用道具是不是也成啊?”

“成!都成!”江步月瞬間滿臉通紅卻又不想輸了氣場般說道,“你受我便攻,你攻我便受!只要是你,怎麼著都成!”

這樣一番攻受理論……難不成是來自盛歡顏?錢妍聽得幾乎氣厥過去,需要很努力才能冷靜下來。冷靜下來後,卻不免覺出一點悲哀來。

原來,並不是你認為羞辱的事情別人也會同樣覺得是羞辱……

我之□□,竟是彼之蜜糖麼……

原本想令對方覺得屈辱,卻反被對方的無恥所羞辱……

錢妍覺得心中一口報復的血憋著吐不出的難受,羞辱對方的心思卻陡地提升到了極點。無意中,她的目光瞥到那無恥之人忐忑不安又強自鎮定的神色,猶如靈光一閃,她突生一個念頭。

隨著這個念頭,錢妍終於完全恢復了冷靜,望著江步月,冷而慢地說道:“比起你受我攻、你攻我受什麼的,我比較喜歡――看你自攻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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