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問題, 雖然是玩笑一般的語氣。

但凌舜當真有一瞬間, 懵了一下。

手也不敢抱得那麼緊了。

整個人都緊張的有些過分。

愣了足足三秒, 凌舜才掩飾尷尬一般, 用舌頭掃了下唇。裝作沒聽清一般,反問道。

“什麼?”

“我沒太聽清, 海浪有點吵。”

意識到掩飾的太刻意了, 凌舜趕忙又補充道, “先,先上岸好不好?”

只見江殊沒接話。

也沒再鬧騰, 真的老老實實的朝岸邊走去。

走到能著地的水位,凌舜就迫不及待的從對方身上下來。

踩著海水爬上了沙灘。

穿衣服的時候,凌舜偷偷瞥了一眼對方。

大抵是夜色的緣故, 也看不清是生氣了還是沒有。

是不是喜歡江殊。

這個念頭不被點出來, 凌舜倒還真的沒有特意思考過。

但一旦被點破, 這個問題就如影隨形一般。

對江殊的產生的悸動,的確已經超出正常範圍了。

這個問題凌舜早意識到了,所以一直有所迴避。

可是每次迴避三分對方就恨不得追上十分。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從單純生理上的悸動。

變成了只是正常的肢體接觸,就會心跳加速。

“哥哥收拾好了嗎?”

聽到江殊喊他, 凌舜才趕忙從沙灘上爬了起來。

“收拾好了。”

站起來之後, 凌舜感覺到對方的手又要往他肩上搭。

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下。

江殊的手搭了空。

凌舜見著對方詫異的把手抻在半空中。

一時間也說不上是尷尬還是什麼,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怎麼了?”江殊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會兒,突然笑了一下,最終還是又一次朝著凌舜的肩膀探去, “突然躲躲閃閃的幹什麼?”

只是這麼一撈,又撈了個空。

“剛才都讓你抱著我了,摟一下怎麼了?”

凌舜:“……”

“沒必要摟摟抱抱的,這邊天氣怪熱的。”

生硬到不行的解釋。

說完之後,他看見江殊抽了抽嘴角。

明顯有些不悅。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我是不是哪兒說錯話惹你不開心了?”江殊伸著的手最終還是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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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凌舜總不能說。

不僅沒什麼不開心,甚至和對方接觸過的每一處皮膚,都像是灼燒一樣。

而且一旦腦子裡浮現觸碰的畫面。

灼燒感就會又一次升高。

“不就是稍微往海里走了兩步…我之前又不知道你這麼怕水。”

“我給你道歉行不行?”

“不用道歉。”凌舜還是儘可能的保持著距離,“我真的沒生氣。”

“沒生氣你躲什麼?”

“……”

最終這個問題凌舜還是迴避掉了。

回去的路上也只是並肩走著。

凌舜安安靜靜的看路。

偶爾抬頭,看一眼身前側走著的少年。

很明顯,心情裡那點兒煩躁全寫在臉上。

不耐煩的偶爾看一眼手機,或者踢幾下路邊的鵝卵石。

回酒店的路徑上有一條熱鬧的街市。

基本都是各色的酒吧。

“走,去轉轉。時間還早。”江殊看了一眼時間,先一步打破了沉默。

“不合適吧。”凌舜一向對這種地方發怵。

下意識抗拒。

“這個國度十六歲就算成年了。我們進去合法。”

“喝點東西就出來,我有點渴。”

凌舜還沒來得及反駁,就直接被拽著換了路。

這種陸離光怪的地方凌舜當真沒來過。

不過意外的,沒有想象中震耳欲聾的音樂和喧沸的人群。

兩個人面對坐著的時候,凌舜看著江殊熟練的點了單。別開了目光,環顧了一圈周圍的環境。

不遠處臺子上的駐唱…莫名覺得面熟。

只是剛沒看兩眼,面前倏地橫過來了一個腦袋。

“給哥哥點了沒有酒精的飲料。”

“喝完就別生氣了好不好?剛才是我沒分寸讓你嗆水了。”

“我真的沒生氣……”

凌舜一面解釋著,目光還停留在臺子上的駐唱身上。

“哥哥在看什麼?”

“那個駐唱,有沒有覺得眼熟?是不是我們學校的?”

江殊抬頭看了一眼。

“喲,這不是隔壁班的大人物嗎。”

“你認識嗎?”凌舜只是覺得面熟。

“謝宥歌。初中去歐洲交換的時候就認識了,有的時候喝酒女孩子喜歡叫上他,還算熟悉。”雖然說著還算熟悉,但江殊的眼睛卻是已經眯起來了。

臺子上的駐唱注意到了這邊的目光。

衝著凌舜笑了一下,才繼續專注手上的吉他。

“哥哥別看他了。”江殊說完之後,用手指點了一下凌舜的肩膀。

把飲料推到凌舜面前。

凌舜這才收回目光。

剛收回目光沒多久。

餘光裡又出現了剛才在臺上的人。

把樂器背在身後,朝著凌舜他們走來。

凌舜察覺到江殊握在玻璃杯上的手指,稍微抓緊了一些。

很快,謝宥歌的身影就徹底走進了視線。

穿的很簡單,不過是白襯衫配上深色的領結,頭髮有些長,能在腦後束起來。五官偏成熟一些,乍一看不大看得出還在唸書。

比同齡人更為成熟的氣息。

“好巧,你們也在這兒?”謝宥歌十分自然的拉過椅子,坐在了桌子旁,把背後的樂器拿在懷裡。

“是挺巧的。”江殊笑了一下,“你喝什麼嗎?”

“謝謝了,不過工作休息時間飲食會扣工資的。話說,旁邊不是你同桌嗎?”

“我哥。凌舜。”江殊明顯不太想多做解釋,說完之後,喝了一大口面前的飲料,“我去趟洗手間,你們聊。”

凌舜這才敢準備插話。

然而準備開口之前,面前就先一步橫過一隻手。

“謝宥歌。”

凌舜愣了一下,才遲疑的握上。

“凌舜。”

禮節性的握手。

對方力度控制的很好,既不會讓人覺得疏離,也不會覺得出格。

鬆開之後,凌舜發現對方的目光依舊停留在他的手上。

似乎是察覺到凌舜的不適應,謝宥歌及時的笑了一下。

笑容很有感染力,一下子就能消融人和人之間的距離。

“職業原因,遇見乾淨,修長的手會多看兩眼。是不是冒犯到了?”

“這倒沒有。”

凌舜見對方多想,頓時有些歉意,趕忙解釋道。

“這麼好看的手,之前學過樂器嗎?”

“沒有。”

“要試試嗎?”

說完之後,凌舜只見對方把琴抱起來了一些,示意凌舜伸手接著。

見著凌舜遲疑,又給予了一個微笑,示意鼓勵。

凌舜想了想,還是伸手接過了那把吉他。

動作十分生硬。

“對,這麼橫著抱著,弧度放在腿上。”

凌舜試了兩下,才勉強抱對位置。

抬頭,發現對方的目光依舊駐足在他身上。

“左手試著按弦。”

凌舜照做。

不過大抵是按得不對,總是按漏。

正調整姿勢的時候,左手上突然附上來了一雙手。

耐心的幫凌舜調整姿勢。

“這樣按著,對。”

“這樣嗎?”

凌舜又試著把指頭抻直。

“對,手指放鬆,貼在弦上。”

說完之後,凌舜見謝宥歌挪動椅子,湊近了幾分,方便幫他調整手上的姿勢。

動作不重,甚至算得上輕柔。

哪怕離得很近,且是肢體接觸,也不會讓人感受到厭惡。

江殊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以為凌舜已經出去了,畢竟剛才看著凌舜把飲料喝的差不多了。

在門口逛了一圈兒發現沒人。

又折了回來。

正好看見凌舜抱著謝宥歌的吉他,一點點的按著弦。

時不時抬頭還和謝宥歌交談著什麼。

有說有笑的。

瞬間像是頭部被掄了一棒子似的,眼前的事物有一瞬都是昏的。

江殊定了定神,拿出手機給凌舜打了個電話。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加上酒吧的音樂,江殊都聽見手機響了。

可凌舜愣是無動於衷。

依舊是和謝宥歌交談著什麼。

大抵是角度原因,看上去頭湊得很近。

一時間複雜到難以言喻的情緒不受控制的湧動。

凌舜躲他。

但被別人肢體觸碰到的時候依舊有說有笑的。

完全不避諱。

江殊有一瞬間的衝動,想直接上前去拽起凌舜就走。

走到黑暗,無人的巷子裡。

抵在牆上,好好去質問。

而且謝宥歌……

玩藝術的。

成熟感。

氣質方面,還真的和某個人渣道貌岸然的一面挺相似的。

正常人不會在一個人渣身上栽第二次。

但遇見同一種氣質,且更優秀的人,栽個千八百次的都有可能。

江殊沒再任由思緒發散。

而是直接走了上去,伸手,拍了拍凌舜的肩膀。

“撥絃的時候注意——”

謝宥歌話沒說完,也注意到江殊的身影。

“你回來了?”

“對啊。”江殊回應完之後又把目光放回凌舜身上,“哥哥,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語氣雖然儘量溫和,咬字卻是十分清晰。

凌舜就是察覺到背後壓抑的那股怒火。

除了怒火外,還有一些別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有點像嫉妒,又帶著點兒酸意。

讓人不太舒服。

他抱著琴的手條件反射般的抖了一下。

“行。”

“才不到九點,你不一向在外面玩到凌晨才回去嗎?”謝宥歌先一步回答。

凌舜察覺到肩頭上的五指突然抓緊了一下,沒急著說話,只是把手裡的琴往謝宥歌懷裡遞,“我們今天才落地,江殊他可能累了,時間也的確不早了。”

然而對方並沒有接琴。

凌舜只好又繼續抱著。

“你累嗎?”謝宥歌沒伸手接琴,反問凌舜。

“不是很累。”

凌舜回答完之後瞬間後悔了。

很明顯,江殊的手又攥緊了幾分。

哪怕不回頭,也能想到江殊大概的表情。

謝宥歌抬頭,朝著江殊笑了一下。

“江殊,不好意思,我想再和你哥哥單獨玩一會兒。和他說話挺舒服的,要不然你先回去休息?”

“要是時間晚了,保證把人送回酒店行不行?”

“你覺得合適嗎?”江殊一字一頓的反問道。

話音剛落。

凌舜明顯覺得背後的氣氛又僵硬了一個度,先一步搶道:

“不了不了,我今天也回去了。”

“琴還給你。”

“那改天再找你。留個聯繫方式?”謝宥歌沒再勉強,把吉他抱了回來。

凌舜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面前就橫過一道二維.碼。

遲疑了一下,凌舜還是拿出手機掃了掃。

加過好友之後,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從酒吧出來,遠離喧鬧的環境之後。

凌舜才聽見身邊的人,板著臉開口道,“他剛才碰哥哥的手了?”

“……”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麼。

凌舜覺得江殊莫名有些…陰陽怪氣的。

“我剛才躲開我,說不想摟摟抱抱的。結果一轉眼,卻允許一個陌生人觸碰?”

“沒有。”

凌舜自己都覺得這個解釋蒼白無力。

沉默了良久,江殊才沉悶的開口。

“哥哥,我生氣了。”

凌舜頓了一下。

沒有接話。

“我比不上一個陌生人。說是生氣,寒心更多。”

“我知道我脾氣不是特別好,但我遇見哥哥以後已經很努力剋制了。”

江殊說完之後,垂頭。

目光停留在他自己的胳膊上。

“反正是比不上這些的玩藝術的合哥哥眼緣,對不對?”

凌舜順著他的目光。

江殊的胳膊上,是一道道刀傷留下的疤痕。

雖然已經泛白,但交錯的紋路足夠證明曾經的傷口有多麼觸目驚心。

愧疚。

和無盡的懺悔。

“對不起!”凌舜一時間急的有點組織不好語言。

“沒有說你比不上他們……”

“我……”

總不能說,被你觸碰過的每一寸皮膚都在灼燒。

連帶著內心會產生不該有,逾矩的悸動。

這種話凌舜說不出口。

只能迴避。

儘量不讓對方察覺。以免產生厭惡。

“我給你道歉好不好,別生氣了好不好?”

“道歉?”

“只要你別生氣別多想,我做什麼都行。”凌舜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說出這句話。

說完之後。

凌舜很明顯感覺到江殊頓了一下。

目光先是在不遠處幽暗的小巷子裡掃視了一圈兒。

緊接著,才轉移到他的脖頸上,停留在了喉結的位置,眯起眼睛。

“真的做什麼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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