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嘉月到的時候楊大娘剛吃完早飯, 正站在屋門口看家裡的丫鬟打掃庭院。看到薛嘉月過來,她就熱情的叫薛嘉月到屋裡面坐, 又叫外面的那個丫鬟先別掃地了, 倒茶來給薛嘉月喝。

薛嘉月知道她家裡的事情不少, 但統共就這一個丫鬟,平日也忙不開手。於是她就笑著擺了擺手:“我不喝茶,乾孃您還是叫她去忙她自己的事罷。”

說著,就和楊大娘開始說起閒話來。

楊大娘心中是真的歡喜她。一來薛嘉月相貌生的實在好,又是個見人就愛笑的性子, 而且嘴又甜,每次都將她哄的笑得合不攏嘴, 二來, 薛嘉月在房屋的賃金上面從來不拖欠。每每到該收租的前兩天她就過來主動將賃金交了, 讓她省心不少。三則,她知道薛元敬以後肯定是要做官的。他又對薛嘉月好,百依百順的,她若同薛嘉月處的好,等往後薛元敬發達了,對她總歸是有好處的。因著這,楊大娘數次說起:“若不是我的兩個兒子都已經成親了, 我說什麼也要你做我的兒媳婦。”

薛嘉月每次聽了就只笑。後來有一次見楊大娘又提起這話,她便趁勢說要認楊大娘做乾孃,將她當自己親孃一樣的孝順,楊大娘聽了, 又驚又喜,當即就應了下來。

於是隨後挑了個吉日,楊大娘請了幾個親朋好友過來,薛嘉月當著眾人的面給楊大娘磕了三個響頭,又雙手遞上了自己連日給她趕做的一雙鞋和幾盒好點心,楊大娘給了她一支式樣簡潔的素銀簪子,這就算是完成了認親的儀式。而自這之後,薛嘉月便稱呼楊大娘為乾孃,不時的就會到前院來看看她,而楊大娘平時也對她頗多照顧,有什麼話都肯對她說。

當下薛嘉月同楊大娘親親熱熱的說了幾句話,隨後她就說了昨兒她剛賃下了一處鋪面,想要開成衣鋪子的事。

楊大娘聽了,自然是大吃一驚,忙道:“你好好兒的怎麼要做這件事?你哥哥眼見是個要做官的人,你跟著他,日子不好過?還要自己費心費力的做什麼生意?再者,不是乾孃說,雖然你人小鬼大,為人機靈,心眼也多,但說到底你也才十二歲,就要自己開鋪子,手底下還要管著那幾個人,你會這些?”

又說薛元敬:“你哥哥也是,這樣的事都不攔著你,還由著你胡鬧。我看他素日就是太寵著你了,這才養的你現在這樣的無法無天。”

薛嘉月笑道:“乾孃說的都在理。只是現在鋪子已經賃下了,賃金也交了,能怎麼樣呢?總不能去找那個人說不賃了,讓她將賃金還我吧?說不得,只能硬著頭皮上了。說不定我就能賺錢了呢。等賺了錢,我一定好好的孝順乾孃,天天買桂香樓的點心給您吃。”

桂香樓做的點心是平陽府最好的,楊大娘素來就愛吃。不過價錢不便宜,所她以總是捨不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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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她這一番話只哄的楊大娘笑個不住,忍不住的伸出一根手指頭戳在她的額頭上,笑道:“你這張嘴真真是能將樹上的雀兒都哄下來。罷了,我也知道,你今兒肯定不會是特地來跟我說這件事的。必然是有要我幫忙的地方,是不是?你說出來給我聽聽。”

“乾孃就是聰明。”薛嘉月嘻嘻的笑著,“一開口就能猜到我心裡想了些什麼。”

俏皮的話說過之後,薛嘉月便開始說起正事來。

昨兒她想過一夜,楊大娘平日走東家竄西家,幫著大戶人家買賣丫鬟,夫人姑娘挑選首飾衣物,這平陽府裡哪一戶人家她不認得?又能言快語,自然是有許多人家的婦人與她相熟。於是她便想要過來問一問楊大娘,這平陽府裡哪家的夫人小姐最愛打扮?她們都是什麼樣的性子,最愛的又是什麼樣的顏色,衣裙上最喜歡繡的又是什麼花?

她想過了,只一味的守株待兔只怕是不行的,猴年馬月才能掙到錢?需得主動出擊才是。

楊大娘雖然不知道薛嘉月為何要問這些事,但當下她倒也是仔細的想了想,隨後便憑著印象說了幾個人出來,細細的將她們的喜好也都說了。

薛嘉月一邊聽一邊記,末了就笑著說道:“乾孃,我想要給這幾位夫人小姐每人各做一套衣裙,待做好了,想要勞煩您拿去給她們,說服她們收下。”

楊大娘只以為薛嘉月這是要她將那些衣裙賣給那些人,就有些遲疑:“這幾位夫人小姐以前雖則在我手上買過首飾脂粉,但都是她們自己想要什麼了,然後託我去買,我可從來沒有主動要賣東西給她們。而且不是我說,她們都是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要什麼樣的衣裙沒有?你做出來的那些衣裙,她們未必肯買。”

她總不好直接拉下這張老臉來拼命的叫那幾個夫人小姐買薛嘉月做的衣裙。若薛嘉月的衣裙做的好便罷了,若不好,往後她還同那些夫人小姐來往的,總不肯自斷了自己的財路不是。

主要她還是不相信薛嘉月能做出什麼樣好的衣裙來。說到底不過才十二歲罷了,異想天開的就要開成衣鋪子?也就是薛元敬太慣著她了,這樣的事也由得她一個小人兒來胡鬧。

薛嘉月明白她的意思,就笑道:“乾孃,你放心,我不叫你難做。那些衣裙不要一文錢,都是白送給那幾個夫人小姐穿的。便是乾孃你,我也不叫你白跑,但凡只要你能說服她們將那些衣裙收下,一套衣裙我給您二錢銀子的提成,您看如何?”

二錢銀子其實已經很不少了,要知道擱一般酒館裡的跑堂現在一個月的月錢也才這麼多而已。且一套衣裙是二錢銀子,兩套衣裙就是四錢了,若三套呢,四套呢?

楊大娘聽了,只又驚又喜,又是不解:“你當真要將那些衣裙白送給她們穿?那你還掙個什麼錢?”

頓了頓,她又說道:“你我之間還要說的這麼生分做什麼?幫你做事是應當的。到時你隨意的給我些什麼也就是了。”

薛嘉月面上帶著微微的笑意:“這些錢也不值什麼,就當給乾孃您買點心吃。”

她心中明白,自然要許諾了錢,楊大娘才肯賣力去說服那幾個夫人小姐收下那些衣裙的,這些錢不能省。而自然,那些衣裙也不能白給。

於是她又笑道:“再有一件事要對您說一說,那些衣裙雖然白給那幾位夫人小姐穿,但有一樣,九月九日重陽節那日她們若出來遊玩賞菊,是定要穿我做的這身衣裙的。若有人問起她們這套衣裙在哪做的,就要說是在漱玉軒這間鋪子裡做的。”

薛嘉月打聽過了,因著平陽府裡的人多喜愛菊花的緣故,所以每年九月初九重陽節這日便會舉辦一個菊花會,那日闔城的人都會出來賞菊。而平陽府內又有一處名叫西池的大湖泊,屆時也多有人會趁著這秋日天高氣爽的時候出來遊湖。屆時才子仕女雲集,若讓幾位夫人小姐穿了她鋪子裡做的衣裙,那倒是一個不錯的宣傳時機。

至於漱玉軒,還是昨日賃下那間鋪子之後,她就叫薛元敬給想個店鋪名。而薛元敬想了一想,就說了漱玉軒這三個字。她聽了也覺得好,立時就這麼定了下來。

這樣容易賺錢的事為什麼不要做?當下楊大娘就應了下來。

隨後薛嘉月和楊大娘又說了幾句閒話,便作辭回來了。

薛元敬去書院讀書去了,正好她可以清清靜靜的坐下來將要做給那幾位夫人小姐的衣裙畫出來。

畫這些自然是不能用毛筆的,便用炭筆。其實也就是木炭,用刀削成細細的長條,也勉強能用。

一旦認真做起事來,時間就會過得特別快。到最後等薛元敬都已經放學回來了,薛嘉月還垂頭伏在桌上,手拿著炭筆在紙上認真的畫著。因著腦中要思量許多事的緣故,所以她的一雙纖眉這會兒也蹙了起來。且畫一會兒還要停下來想一會兒。而她想事情的時候喜歡手託腮,所以這會兒她瑩白如玉的臉頰上就有好幾個黑乎乎的手指印。

薛元敬見了,眼中忍不住的就浮現出笑意來。

他就放下手裡的布包,腳步輕輕的走了過去,一眼就看到桌上已經放了兩張已經畫好的衣裙圖樣了。

他自從上了太初學院,也跟著夫子學畫畫。但自古以來,誰不是用毛筆作畫?如她這般用炭條作畫倒是頭一次見。且衣裙旁邊也都寫有字,多是註釋衣裙該用什麼顏色,其上的花樣又該用什麼顏色之類。

薛嘉月的毛筆字是薛元敬教的,從一開始的握筆都不像,到現如今雖然寫的還算像模像樣,但薛元敬總是不大滿意的,嫌她筆力虛浮。但現在這些用炭條寫的字......

薛元敬雙唇微抿,抬頭去看薛嘉月,目光漸漸幽深。

薛嘉月想要將這些衣裙的設計稿快些畫出來,好早些交由馮嫂子他們去做,這樣就能趕在九月初九重陽節前給到那幾位夫人小姐的手上,好教她們那日穿了出去。這可就相當於是活廣告了。因著這個緣故,她今兒一天都沒有歇過,注意力也高度集中,所以這會兒薛元敬回來她竟然楞是沒有察覺到。

最後薛元敬看了她好一會,見她壓根就不知道他已經回來的事,依然只低頭用炭條在紙上認真的畫著,他想了想,便轉過身,腳步輕輕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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