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嘉月覺得薛元敬明明是很聰明的一個人, 但在這件事上他怎麼就不明白呢?

雖然他們對外說他們是兄妹,但他們其實哪裡有一星半點的血緣關係了?就算薛元敬心中真將她當成妹妹來看待, 她心中也將他當成哥哥來看待, 但那畢竟也不是真正的親兄妹啊。而且就算是親兄妹, 現在哥哥都十七歲了,妹妹也十二歲了,擱一般早一點的人家都要各自娶妻嫁人了,哪裡還能隨便的讓哥哥看妹妹的肩膀啊。

薛嘉月就看著薛元敬不說話,直至薛元敬又追問了一遍, 她想了想,就說道:“哥哥,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一件事。當年你的親妹妹被賣了, 我們那個時候困在秀峰村, 不能做什麼,但現在既然我們已經出來了,是不是該找找她呢?若能將她找回來,你們兄妹兩個團聚,也了了我心裡的一樁事。”

薛元敬聽了她這句話,看著她的目光陡然就銳利了起來。

她這是在提醒他,他們兩個其實並不是親兄妹, 所以她剛剛對他的那份生分也是理所應當的?

他沉著臉。然後他一語不發,起身站起來就回了屋,還反手將屋門關上了。

薛嘉月就怔怔的看著他關上的那扇門,腦子好一會兒都沒有轉動。

片刻之後, 她才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臉。

她知道薛元敬這也是關心她,想要看她肩上的傷,想要親自給她上藥,但她到底是姑娘家,被他這樣上來一聲招呼也不打的就將衣領拉下來,她肯定會害羞的啊,薛元敬怎麼就不能體諒體諒她呢?而且他們兩個之間雖然彼此兄妹相稱,但其實說到底也是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的。像看肩膀,上藥什麼的,在現在這個民風不算很開放的朝代,總歸還是要避點嫌的吧。

心中暗暗的嘆了一口氣,不過隨後她還是起身從椅中站起來,走過去敲薛元敬的門。一邊敲還一邊叫:“哥哥?哥哥?”

裡面沒有應答。不過這難不倒薛嘉月。以前薛元敬對她那樣的冷漠,可到最後不還是被她給攻略下來了?更何況她現在還知道薛元敬心中是很關心她的。

有的時候人就是這樣,之所以會有恃無恐,無非是知道那個人會無限的包容自己而已。但是很可惜,現在薛嘉月壓根就沒有意識到她在薛元敬面前其實是很肆無忌憚的,而在其他人面前她其實是客套的,說出來的話也都是出於這樣或那樣的考慮,獨有在薛元敬面前她從來不用考慮任何事,可以隨心所欲的做自己。

無他,其實只不過是信任和依賴這四個字而已。

就譬如現在,薛嘉月見薛元敬不開門,她眼珠子轉了一轉,隨後她就放低聲音,哎喲了一聲,又甚為可憐的說道:“哥哥,我肩膀好痛。”

就見面前的門立時就開了,薛元敬站在門口,垂眼看她。

不過薛元敬一眼就看出來薛嘉月剛剛是在撒謊。因為她一雙點漆似的黑眸中分明帶著笑意。而且那笑意看著也是狡黠的,奸計得逞的小狐狸一般。

薛元敬暗暗的咬牙。

每次都被她這樣的給哄騙了。可偏偏即便每次知道她是在哄騙他,他依然還是忍不住的會擔心她。

“肩膀真的痛的那樣厲害?”

薛元敬一張俊臉看著還是緊繃的,語聲聽起來也還是冷的,不過薛嘉月知道,他心裡其實已經軟化了。

若沒有軟化,他會聽了她那句話就立時過來開門?

她就傾身過去,伸手想要挽他的胳膊,不過卻被薛元敬冷著臉給甩開了。

“剛剛你不是說我們不是親兄妹,要避嫌?連我想要看你肩膀傷的重不重你都千方百計的不讓我看,如何現在你又要主動的來挽我了?你現在就不要同我避嫌了?”

這話聽著可真是彆扭啊。也委屈的很。

但薛嘉月有恃無恐著呢。伸出的手被薛元敬給甩開了,她索性也不伸手了,只扁了扁嘴,面上做了一副很傷心的樣子出來:“哥哥,你這是在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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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揚了揚自己的右胳膊,委委屈屈的說道:“哥哥,你弄痛我了。”

薛元敬不說話,目光死死的看著她。薛嘉月也不說話,泫然欲泣的回望著他。

片刻之後,就見薛元敬忽然伸手,在她瑩潤嬌嫩的臉頰上輕輕的擰了一下,繼而是一聲無奈的嘆息聲。

沒有法子,雖然明知道她這極有可能是裝出來給他看的,可他就是狠不下心來不理她。

“弄痛哪裡了?”薛元敬一張俊臉依然板著,但語氣卻忍不住的流露出關心的意思來,“讓我看看。”

薛嘉月抿唇笑了起來。然後她伸手快速的挽住了薛元敬的胳膊,笑的一臉狡黠的看他:“哥哥,你看,這下我挽到你的胳膊了吧?看你再往哪裡躲。”

其實依著薛元敬現如今的身手,若他真不想薛嘉月挽到他的胳膊她如何還能挽到?不過是有心相讓罷了。

薛嘉月心中也清楚的知道這一點,所以她見好就收,沒有再繼續的打趣薛元敬,轉而說道:“哥哥,我剛剛說的那番話其實並沒有要同你生分的意思,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我哥哥。只是,只是我現在畢竟大了,會害羞的。而且,我這些日子也確實在想你妹妹的事,我是真心的想要將她找回來的。她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她面上看起來很真誠,想必這些話她確實不是在哄騙他。

薛元敬覺得心中好受了一些,就說道:“往後若是有什麼事你覺得害羞了,可以直接對我說,我們之間何必要這樣的生分?這次是你肩上受傷了,還是我的錯,你自己手勁小,上藥又揉不開,我給你上藥你有什麼好害羞的?難道在這世上我不是你最親密的人?”

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世上最親密的人其實應該是夫妻,只有夫妻之間才會坦誠相見。那往後等薛嘉月嫁人了,若再有這樣的事,是不是她就不會在她夫君面前害羞了?甚至他們之間還會做更親密的事......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薛元敬忽然就覺得胸中氣血翻湧,雙手也緊緊的攥了起來。心中竟然有了一種忌恨的感覺。

忌恨薛嘉月未來的夫君,因為她對她未來的夫君會比對他更親密。僅僅只要想一想,他就覺得完全沒有辦法接受。

但他也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不對,薛嘉月總歸是要嫁人的。她總不可能一輩子不嫁人的吧?

幾乎是用盡了自己所有的意志力,薛元敬才將心中這股子無來由的忌恨給勉強的壓制了下去。不過他面色還是陰沉著的,雙眸也依然還是帶著躁動和暴虐的。

他不想讓薛嘉月看到他現在的這副樣子,就垂下眼眸,目光看著薛嘉月長裙上的斕邊。

斕邊上繡了牡丹卷草紋,是薛嘉月自己繡的。她這大半年跟著周阿姑學刺繡,繡工越發的好了,這花紋繡的舒展流暢,飽滿華麗,也極有生氣。

就跟她的人一樣,也是時時刻刻都很有生氣的。

耳中聽到薛嘉月在說話:“哥哥,你現在自然是我在這世上最親密的人了。你放心,往後若我有什麼事,肯定會都對你說的。”

薛元敬聽了,心中越發的有些不是滋味起來。

現在他是她在這世上最親密的人,那往後等她有了夫君呢?到時只怕他在她心裡的位置是肯定要往後挪的。而且什麼事都會對他說這句話,他心中也明白薛嘉月其實是在哄他。至少有關她真實身份的事她就從來沒有對他提起過半個字。不過他也不介意就是了。哪管她以前高貴如公主也好,窮困如乞丐也好,甚至哪怕她都算不得是人,是妖精鬼怪也好,在他心裡都是一樣的,他都惜之如珍寶。自然,往後他也要找一個同樣惜她如珍寶的人,他才會放心的將她嫁出去。

直至將心裡所有忽然而起的這些情緒完全的斂了下去,薛元敬才抬眼看薛嘉月。燭光下看來,他又是那個溫和淡然的天之驕子了,仿似剛剛那個滿心忌恨暴戾之氣的人壓根就不是他一樣。

抬手輕摸了摸她的頭,以示對她剛剛說的那句話的贊同。頓了頓,他就說道:“我妹妹的事,其實自從兩年前我入書院就讀之後我就四處找人打聽過,也曾託過經常去外地的人尋找。但當時買走她的人我也沒有見過。他叫什麼,家住在哪裡,長的什麼樣我都無從知曉,而我妹妹那個時候還不到四歲,想必也是什麼事都不記得的。人海茫茫,這樣的找尋一個人,難於大海撈針。這兩年總是一點訊息都沒有,不瞞你,其實我心裡都覺得這輩子可能都找尋不到她了。”

說到這裡,他又對著薛嘉月微微的笑了笑:“不過即便這樣,我也是會一直找下去的。但凡只要我活著一天,我便一直不會放棄找尋她。只盼母親在天之靈,能在我有生之年讓我們兄妹再見一面。即便不得見,哪怕讓我知道她好好的活在這世上也是好的。”

他這笑容看著頗有幾分悲涼的意思,薛嘉月見了,心中就覺得酸澀起來。

“會的。”她挽著薛元敬胳膊的手收緊,說出來的話聲音雖低,卻十分堅定,“你一定會和你妹妹團聚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最近很勤奮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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