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元敬一路到府衙門口, 正好遇到孔修平和陸立軒一邊說話一邊走過來。

陸立軒因著上次請媒婆上門提親卻被薛元敬拒絕的事,這些日子見著薛元敬的時候他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這會兒看到薛元敬, 他就停下腳沒過來, 面上也覺得有些熱意。

孔修平隱約也聽說了那件事,所以這會兒見陸立軒沒有過來的意思,他便自己笑著走上前同薛元敬寒暄。

薛元敬便也同孔修平寒暄了幾句。且因著今日他心情很好,對著陸立軒也沒有往日的冷淡,反倒是對他點了點頭, 叫了一聲陸兄。

陸立軒雖然是個靦腆的人,但也很聰明。他心中明白薛元敬這次高中解元, 年後的會試殿試極有可能高中, 若他到時殿試也高中了, 兩個人同朝為官,又是同窗,這份情誼比什麼不好?所以見薛元敬主動同他打招呼,他便忙笑著走上前來同他說話。

三個人正要進府衙,但孔修平眼角餘光看到譚宏逸正從街頭策馬過來,便笑著叫住薛元敬和陸立軒:“我們且等一等再進去。”

薛元敬循著他的目光回頭一望,就見譚宏逸一身錦衣, 端坐在馬背上,正按轡徐行而來。

譚宏逸也看到了薛元敬。兩個人的目光對上,但隨後又立時齊齊的轉開,彼此再不看彼此一眼。

隨後行至府衙門前, 就見譚宏逸翻身下馬,將手中的馬鞭扔給自己的長隨。

孔修平正面上打疊起了笑意,要上前去同他打招呼,但譚宏逸壓根看也沒有看他們三人一眼,對守候在府衙前面的人出示了自己的帖子,然後揚長進了府衙的大門。

孔修平面上的笑意就僵在了自己的臉上。

陸立軒有些看不下去,就一面看著譚宏逸的背影一面說道:“這個譚宏逸怎生這樣的倨傲無禮?孔兄你往後休要再理會他。”

“無事。”孔修平面上的僵硬和不快這會兒已經悉數的斂了下去,轉而又是一貫平和謙遜的笑容,“他便是這性子,其實人不壞。往後大家極有可能同朝為官,陸弟你可別心中對他有什麼成見。”

陸立軒自然還在為孔修平打報不平,薛元敬卻不說話,只目光淡淡的瞥了孔修平一眼。

他不信這世上竟然會有這般如同聖人一樣的人。這個孔修平,往後不能深交。

隨後三個人各自拿了接到的帖子出示給門口看守的人,一起走了進去。

鹿鳴宴就設在府衙花園一處較為寬敞的地方。旁邊栽了幾棵桂花和木芙蓉花。正是花開的時候,木芙蓉妍麗,桂花清香。

因著這鹿鳴宴是巡撫主持的,所以這平陽府裡的官員也都來了。

巡撫姓沈,四十來歲的年紀,中等身材,生的十分富態。

宴席一開始,他先說了一番開場白,無非是一些再俗套不過的回望過去,展望未來,再勉勵一番之類的話。待他說完,又有知府等人說了一番話。然後便是例行的唱《鹿鳴》詩,跳魁星舞,再就是宴席開始。

都是同科舉人,且都是平陽府的,若年後會試得中,大家同朝為官,這層關係比什麼不好?是以席間原不相識的眾人都忙著交換名帖,攀關係。

眾人一早就知曉薛元敬是今科解元,這會兒得見本人,那一等不相識的就趕著來同他寒暄。一時眾星拱月一般的將他圍在中間。

薛元敬雖然為人清冷,不喜同人說話,但必要的應酬方面他也是會的。縱然不說長袖善舞,但也是和光同塵,看著再謙遜有禮不過。

外面的眾人忙著同他攀關係,隔著一道松牆,裡面也有兩個女眷在看著他。

這兩人是沈巡撫的妻女。這會兒沈夫人就仔仔細細的打量了薛元敬一番,然後轉過頭笑著同自己的女兒說道:“這個就是今科解元了。倒是生的一個好相貌,氣質也好,梅兒,你覺得他和那位名叫譚宏逸的誰好一些?”

沈巡撫的女兒名叫沈傲梅,人如其名,雖然相貌生的好,但看著也極其的高傲。

今兒這鹿鳴宴她原是不想來的,但母親說今科舉人很有些少年英才,在屋中閒坐也是閒坐,索性不如出來看看,便硬拉了她出來。

一望之下,倒見少年英才確實很多,個中翹楚便數薛元敬和譚宏逸了。正巧又是一個考中了今科頭名,一個第二名。

沈夫人言下之意更看重那個譚宏逸,但沈傲梅則是更看重薛元敬。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剛一看到薛元敬,心中便如小鹿般的亂跳,目光便如同黏在他身上一般,再也移不開了。

但即便她心中這會兒如何的悸動,聽了母親說的話,面上倒還是一副高冷的模樣,言語間還頗有些不屑的說道:“不過是一群窮酸書生罷了,看著都差不多,誰又比誰好些?”

說著,轉過身就走。她身後的丫鬟忙跟了過去。

沈夫人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皺著眉對身旁的嬤嬤搖頭:“我這個女兒,眼光真是極高。這些年給她說了多少親事,她皆是看不中,只說要找一個這世間最好的男兒她才肯嫁。前幾日聽得說今科鄉試才俊多,今兒我才特地又是哄又是逼的拉了她出來,只指望能有她瞧得上的,我也不論對方家世如何了,少不得的厚著臉皮請了媒人上門去說合,不想她到底還是一個都看不上。”

沈傲梅今年已經十八歲了,這個年數已經不小了,所以沈夫人對她的親事才會這樣的著急。

嬤嬤聽了,就笑著寬慰道:“咱們大小姐的相貌原就是天下少見的,才情也是一等一的好,自然要這世間最好的男兒才能入得她的眼。夫人您不用擔心,您忘了?年初您在月老廟給咱們大小姐求了支姻緣籤,簽上說咱們大小姐的紅鸞星已動,良人只在今年便會出現。我聽人說,那家月老廟的籤再靈驗不過,您啊,今年肯定能喝上您姑爺敬奉給您的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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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她這樣寬慰,沈夫人的心裡略略的舒服了一些。不過隨後她還是皺了眉頭,不安的說道:“可現在眼看著都已經八月了,今年都要過完了,也不知道簽上說的那位良人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出現。”

心中到底是憂心這件事的,所以等沈巡撫主持完鹿鳴宴回去之後,她就又提起了這件事。

“......我看那個頭名解元和第二名都很不錯,心中有意想要在他們兩個人挑一個配給咱們梅兒,可聽她的意思竟是一個都看不中。她現在都十八歲了,若再拖延著不嫁,豈不是真的要成老姑娘了?老爺,您看這事如何是好?不如這次就咱們替她做主,隨意在這兩個人中挑一個,遣了人上門去說親?您的官位畢竟在這裡,那兩家聽得說一家是個商戶,另一個更家中父母俱無,還怕他們敢不答應?”

沈傲梅的親事確實也是沈巡撫的一塊心病,很想早日解決。這若是在以往,他說不定也就會依了沈夫人說的話。因著今日他同薛元敬和譚宏逸都說了幾句話,兩個人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特別是那個薛元敬,進退有度,沉穩內斂,往後必成大器。不過現在,他還是搖了搖頭。

“前兩日我剛接到夏首輔的書信,說已經在吏部上下打點好,待我今年底回京述職的時候讓我留京為官。到時我做了京官,你和梅兒肯定都要隨我入京的。京城裡什麼好人家沒有?咱們梅兒相貌又生的好,還愁找不到好人家?依著我看,便是皇妃都做得。所以這件事暫且不急,等咱們入京之後再說。”

眼見沈夫人要說話,沈巡撫便又說道:“若是你果然看中了那個薛元敬和譚宏逸,年後他們兩個不要進京會試?等他們會試考中之後再說罷。”

沈巡撫心中的打算是,雖然說現在薛元敬和譚宏逸鄉試都高中不錯,但會試卻未必。萬一到時他們兩個人折戟沉沙了呢?所以還是暫且先觀望的好。

沈夫人見狀,也只得應允了。

而那邊廂,沈傲梅一回去,就吩咐剛才隨自己一同過去的心腹丫鬟:“你速去查一查那個名叫薛元敬的是什麼人。”

丫鬟忙應了一聲,轉過身就去了。

沈傲梅看著丫鬟遠去的背影,想著剛剛一眼看到薛元敬的場景。

青年身著米灰色青邊的直裾,腰間掛著一隻白玉雙魚墜,相貌清雋溫雅。微風拂起他的衣袂腰帶,他眉眼間笑意清淺,風姿無雙。

作者有話要說:  月妹:媽蛋,他身上的那件直裾是我親手做的。他果然穿了出去教別的姑娘看中了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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