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逸出了莊院,回頭一望,只見火光衝天,趕緊遁入交雜的樹木當中。

她一面逃跑,一面警惕注意周遭動靜,正月底的深夜,天上無月,四野陰沉,群山黑黝黝如鬼魅,花逸幾乎連路都看不清,深一腳淺一腳,遠遠看見有火把的亮光在林中閃動,幾個人氣勢洶洶在尋人,她趕緊撤道。

走了大半個時辰,腳下多碎石,花逸一個趔趄摔倒在地,膝蓋上的碰傷倒沒什麼,只是花逸覺得肚子有點不舒服,正打算挪到大樹邊休息片刻,一道虹練的般的真氣向她襲來。

花逸翻身一滾,聽到一個男聲道:“是個女人。”

“難道是梁花逸?”

雖然看不清面孔,花逸還是能辨出,這是狄千霜的聲音。

一個黑衣男人落在花逸面前,“是個孕婦。”

“原來是真的是梁花逸。”狄千霜和另一個黑衣男人走出來,她忍不住輕笑,“找了大半天,沒想到她還是跑了出來。抓住她一起帶走,清王爺用得著她。”

剛出了虎穴,花逸豈會束手就擒?見那黑衣人跳過來,花逸在地上默契石塊,狠狠砸了過去,同時,翻身就跑。

狄千霜在後面道:“算了,不用留活口,殺了她,反正穿雲教會認為是賀王害死了她。”

花逸冷笑,她又不是你們這幫王爺爭皇位的籌碼。

此地不宜久留,一名黑衣人繼續帶著狄千霜逃走,另一名黑衣人快速來追花逸。

花逸加快速度,落在地上時聚起全身真氣,使勁朝旁邊的小樹一震,樹幹斷裂朝後方砸去。

黑衣人側身閃開,繼續追來,手上舉起兵器,銀灰色的利劍在後方泛著冷光。

花逸速度早已不若從前,肚子也覺得越來越難受,心頭閃過念頭:還不如被司空騫抓住,起碼今晚死不了,狄千霜那個小人就是想要她的命。

她這一晃神正好在轉彎處,前方又出現一個黑衣人影,花逸差點撞上。

堪堪剎住腳,可花逸處在前後夾擊中,心中驚呼:吾命休矣。

黑暗中兩把巨大的光劍驟然迸出,光亮幾乎刺得人睜不開眼,只聽到後方黑衣人一聲驚呼“啊——”,隨即,鮮血四濺。

花逸大喜,看向來人,“風遠!”

花逸剛才要撞上的人正是滕風遠,滕風遠穿了一身黑色夜行衣,他一直在探聽訊息,遠遠瞧見此處火光衝天,趕緊趕了過來。

滕風遠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過來抱住花逸,激動道:“花逸,真的是你。”

他胡亂摸著花逸的身體,“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我肚子有點不舒服。”花逸道,“大概是剛才跑得太急。”

滕風遠趕緊扶著花逸坐下,“休息一會,我再帶你去看大夫。”

花逸有顧慮:“司空騫還帶著人在搜捕。”

“有我在,別擔心。”滕風遠道,他緊緊抓住花逸的手,手指忍不住顫抖,“終於找到你了。”

言語中驚惶與慶幸並在,他從布火城日夜兼程趕來,比穿雲教的其他人都先到,不曾休息片刻,就在方圓百里到處刺探訊息,好在總算找到了人。

“我看到有兩路人馬,你是怎麼逃出來的?”滕風遠摟著花逸的腰,一根手指都不肯放鬆。

“司空騫抓了狄千霜,清王的人來營救她,我趁亂逃了出來。不過狄千霜也不是好人。”花逸指了指那個已經斷了氣的黑衣人,“他是狄千霜的人,也妄圖殺我。”

花逸覺得,皇權爭奪最討厭了,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偏偏有人要把她卷進來。

滕風遠捋了捋她的頭髮:“找機會我給你報仇。”

兩人休息片刻,滕風遠將人抱起趕緊下山。順著山路轉過一處懸崖,聽到前面有刀劍之聲,在真氣釋放的白光中,花逸看到了莫經年及空嶽散人正和三名黑衣人打在一起,司空騫站在一旁,目光看著另一側的狄千霜,還有她身邊最後一個死士。

他不急著出手,似乎勝券在握。

此處是下山的必經道路,不然要繞好遠的山路,滕風遠注視著前方,輕笑出聲:“本來今天想暫時擱一邊,沒想到狹路相逢,既然大家都在,乾脆把這個仇報了。”

滕風遠放下花逸,“耽誤一小會,很快就好。”

花逸站在死角處,滕風遠掠出去,渾身環繞著厚重真氣,兩把巨大光劍破空而出,一把光劍閃電般襲向司空騫,另外一把襲向正在纏鬥中的幾人。

司空騫發現了滕風遠的身影,在光劍劈到自己身上之前,翻身閃開。

正在纏鬥中的幾人就沒這麼幸運,光劍迸發的巨大力量直接震傷了兩個黑衣人,還有空嶽散人。

還不待有人反擊,滕風遠提著逐日刀殺過去,他周身環繞著濃厚真氣,如白色星雲環繞著他,足以絞殺掉靠近的一切,沒有人看清他的動作,只聽到幾聲慘叫聲,空嶽散人和一名黑衣人身體已經四分五裂。

“撤!”司空騫朝莫經年喊了一聲,自己已經跑出數丈遠,轉了個彎,消失在山石後面。

逃跑永遠是保命的最佳途徑,花逸看司空騫消失得如此之快,暗歎這傢伙比自己跟深諳此理。

莫經年和剛才打得難分難捨的黑衣人立即摒棄前嫌,化身為隊友,聚起真氣抵擋滕風遠的攻擊。

不過勢力懸殊太大,幾招之後,滕風遠刀下又多了幾個亡魂。

狄千霜忍不住顫抖,她身邊的最後一名死士亦震驚地睜大了雙眼。

滕風遠轉身,瞟了一眼狄千霜,“去年是我把你從寧王府帶出來,我沒指望你會感恩,但你總是想害花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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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上的刀正在滴血,觸目驚心。

狄千霜反而大笑,“哈哈,我就是討厭梁花逸,恨不得殺了她。司空騫喜歡她,卻不喜歡我;我是身份高貴的郡主,結果她也跑來當郡主;她被送到了穿雲教,你居然還娶她……”

女人瘋狂起來一點都不懼怕死亡,狄千霜面不改色,“只不過她運氣比我好,有你護著她罷了。”

滕風遠理解不了女人之間的嫉妒與毫無理由的仇恨,“你找死。”

“郡主,你快走。”狄千霜身前的那名死士朝她道,手中的劍緊了緊,警惕地看著滕風遠。

狄千霜卻沒有走,她一個沒有武功的人,連大肚子的梁花逸都能輕而易舉追上她,她還有什麼好逃的?她看著不遠處的花逸,目中依舊憤恨。

滕風遠緩緩朝她走過去,無視站在她前面的黑衣死士,這種被忽略的感覺讓黑衣死士心頭更加發毛,可他退無可退,喊一聲“郡主,快走”,舉劍朝滕風遠殺過來,大概知道實力懸殊大,他忽然身子一閃,半途折道朝花逸那邊飛掠而去。

滕風遠剛才已經準備出刀,招式出到一半,快速收勢,身影如離弦的箭,周圍環繞的真氣泛著白光,他朝著黑衣人追過去。

同時,刀光一閃,刀尖的真氣如虹練追上黑衣人,直接將黑衣人掀翻。

滕風遠還未落地,空中竟無故多了兩把巨大白色光劍,掀起巨大的氣浪如閃電般破空而來。

速度之快,出現之詭異,花逸都來不及發出提醒的聲音。

滕風遠始料未及,來不及閃避,甚至身前的真氣護盾還未聚集成型,那兩柄巨大的光劍穿破他脆弱的防護,轟隆一聲,將滕風遠轟入地面。

白光中,花逸看到滕風遠身上飛濺的鮮血觸目驚心。

“風遠……”花逸驚呼。

有人自遠而近飄過來,他的周身環繞著四柄巨大的白色光劍,如四張堅固無比的盾牌護在他前後左右,他一路飄過來,地面的碎石殘葉被真氣的巨大氣流席捲蕩盡,只剩下幾棵樹木發出瑟瑟悲鳴。

“覺得自己很厲害嗎?”司空騫在白色光劍的背後,唇畔一抹妖冶而自信的笑,像是地獄的魔鬼,狂傲地俯視周遭的一切。

“是不是覺得這世上只有你一個人能練成神功?”司空騫斜斜睨一眼勉強爬起來的滕風遠,他發出輕笑聲,穿過暗夜的風格外刺耳,“不知你現在覺得如何?”

“怎麼可能?”花逸看著已經化真氣為劍的司空騫不可思議道,那邊滕風遠站起來,但一條腿軟噠噠地拖在地上,顯然已經斷了。

“你已經親眼看到了,還覺得有什麼不可能。去年三月,我見滕風遠神功大成,回去就散了真氣。”司空騫落在山石上面,居高臨下看著花逸,“說起來,那份通衍心經還是你給我的。”

“步無影告訴我,他曾經在響水縣遇到過你和滕風遠,那時,滕風遠半分武功都沒有,只能任人宰割。而你,也是在那時有了武功。動腦子想一下,我就知道他把真氣傳給了你,方便自己修習通衍心經。”司空騫笑得更加狂傲,“江湖傳聞——欲練神功,必先自宮,真是可笑至極,也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

“你居然這麼捨得。”花逸驚詫,滕風遠是意外才肯把真氣傳給花逸,如是沒有長石皇陵的生死之劫,滕風遠恐怕也未必願意冒險散功。

“有舍方有得,滕風遠能夠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滕風遠,你是靠穿雲教的長老把真氣傳給你,加上九羅紫金石的幫助,才能成為一代高手。可我,從小到大,我沒有吸過任何人的真氣,全都是靠自己練出來。”他揚了揚下巴,眉宇間全是倨傲與得意,“教我練功的師父門都說,我是天生的武學奇才,百年難得一遇。看來果真如此,去年我散了真氣,但沒過一年,已經練成神功。”

“百年就出你這麼個卑鄙的東西,老天真是瞎了眼。”花逸罵道,就知道搞偷襲。

“以後你必定會為我的成就驚歎。”司空騫也不惱,看向滕風遠,“讓我來見識一下你的實力。”

說著舉起劍,繁密的劍光如洩閘的洪水,鋪天蓋天將滕風遠籠罩。

滕風遠忙運氣抵擋,周身氣流疾速變化,前後左右如漏斗一樣將他包圍在其中,層層抵消鋪天蓋天的劍光。

厚重的真氣充斥著整個山崖,巨大的壓迫感迫使花逸往後退了幾步,狄千霜躲在山石縫中,蜷起身體牢牢抓住凸起的石頭,才能避免自己被氣流捲入殺戮之中絞成碎片。

兩個男人在氣流漩渦之中,花逸看不清他們的動作,密集白光晃得她眼花,只見白光中出現四把巨大的白色光劍在互相對抗,威風凜凜,耀眼至極。

砰!

巨大的聲音如山崩地裂,滕風遠身前的兩把光劍裂成無數碎光,同時,他被掀翻數丈,摔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掀起一波土浪。

“風遠!”花逸再次驚呼。

滕風遠身上的傷處迸裂,鮮血噴湧,他快速跳起來,“花逸,快走!免得我分心。”

司空騫笑出聲,“這就是你的實力嗎?呵呵,實在是沒有一點戰鬥樂趣,江湖之大,不過如此。”

裝什麼獨孤求敗,花逸大怒,“你卑鄙無恥!不是你先偷襲他將他打成重傷,風遠豈會打不過你?”

“兵不厭詐,怪只能怪他自己無能。”司空騫輕飄飄道。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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