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陰謀敗露,茜香使臣心生怨懟

七月流火,天氣雖說漸漸清涼起來,但早起午後依舊憋悶的人滿身是汗,饒是身上換上了最輕薄的綾羅輕紗,也總是汗浸浸的叫人心煩意亂。尤其得知南安郡王府已經認定了探春為義女代替郡主和親一事後,賴瑾的情緒便越發急躁起來。

“不是已經將南安郡主的畫像送到茜香國使臣那裡了,怎地如今還有了認三姑娘和親的事情?”賴瑾說著,越發不耐煩的將手中摺扇擲到桌案上。前頭賴源低眉斂目地站著,低聲回道:“雖說小的已經使折將郡主的畫像送給茜香國使臣,可這會子和親程式剛剛開始,也只不過是女方備嫁階段。茜香國的使臣還沒來得及瞧見三姑娘呢!”

賴瑾用手瞧著桌子,一臉鄙夷的說道:“怪不得世人都說藩國蠻夷個兒大人傻,就算沒見過郡主本人,可如今南安太妃認義女的訊息傳得滿城風雨的,難不成那茜香國的使臣也沒聽說?”

賴源不屑的撇了撇嘴,開口說道:“不過是區區蠻夷之地不開化的野人罷了,要不是顧忌民間百姓議論朝廷卸磨殺驢,恐怕他們連住進鴻臚寺的機會都沒有。誰還會特意同他們說話?因此就算是外頭吵嚷的沸沸揚揚,他們也不過是聾子聽雷罷了。”

賴瑾不信的問道:“就算沒人搭理他們,難道咱們相熟的人也老老實實地什麼舉動都沒有,竟沒有暗地指使人給茜香國的使臣通風報信嗎?”

賴源輕勾嘴角,開口說道:“倒是有幾位和大爺相熟的大人礙於情面想要私下點播那藩國使臣的。不過一來南安郡王府駐在那裡,如今雖說有些頹勢不如從前,但也不是尋常人等能抗衡的。二來也是榮國府自己攀龍附鳳,不欲旁人多管閒事,很有些叮囑拜託的。也有些許不在乎這兩家威勢想要告知的,卻被聖上著人給攔了下來。”

“是聖上的意思?”賴瑾聞言,有些詫異的挑眉問道:“聖上難道是憐惜南安郡主正當妙齡,風華正茂,不想她嫁到藩國為妃嗎?”

賴源輕笑一聲,很是隱晦的說道:“倘或真說到妙齡風華,榮國府的三姑娘可是比南安郡主還小了幾歲。聖上仁慈寬厚,視天下百姓皆為子女,豈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賴瑾心中越發狐疑,就聽賴源一臉幸災樂禍的說道:“小人觀聖上的意思,恐怕是想將事情拖到最後。一來防著中途事發,南安郡王府會以祖輩功勳要挾聖上助其周全行事,聖上破祖律應允和親一事已經極為難得,怕是不想橫生枝節。二來空怕是想看看最後關頭南安郡王府又是如何沒臉的。想來茜香國使臣幾次三番要求迎娶南安郡王府的嫡親血脈,末了卻被南安太妃如此戲弄,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屆時在茜香國手上的南安郡王恐怕要代母受罪了。”

賴瑾聞言,很是幸災樂禍的勾嘴說道:“倘或茜香國惱羞成怒,徑自傷了南安郡王解氣,更是最好不過的了。”

賴源窺著賴瑾的神色,也介面討好道:“要是他們能乾脆殺了南安郡王解氣,更是一了百了。”

賴瑾搖頭說道:“這是不可能的。茜香國雖說此番用計俘虜了南安郡王,不過總體戰勢還是不妙。自然不敢太過觸怒大業朝。所以他們即便是不滿南安郡王,也只不過是言語行動侮辱一二罷了。人命關天,倘或他們真敢對南安郡王不利,聖上礙於顏面也會出兵替南安郡王報仇的。屆時沒了海上大本營的茜香國就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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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源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賴瑾又吩咐道:“你繼續盯著茜香國和南安郡王府兩邊。既然聖上有心在最後關頭看笑話,我們就且等他們到了西海沿子再行動也不遲。”

賴源聞言,頷首應諾,躬身退出。

八月初八乃良辰吉日,宜出嫁,宜送行。

海風推動著海浪拍打岩石,層層海水跳躍著擊打沙灘,空氣中飄蕩著林海城鎮中特有的海風腥鹹的味道,苦澀的好像少女流不盡的淚水。

從京城發嫁一直舟車勞頓的南安郡主出嫁儀仗跋山涉水終於到了大業朝境內的最後一站地——西海沿子。

儀仗到達的時間乃是當日午後,賴瑾早早就已經吩咐屬下官員將驛站收整出來以備出嫁儀仗休息安置。次後便已西海城知府以及兒時玩伴的雙重身份面見了如今的南安郡主賈探春。早就得知賴瑾在西海沿子任職的賈探春即刻接待了賴瑾。看著身穿緋色官服頭戴烏紗越發襯出膚色白皙,面容精緻的兒時玩伴,探春不由得輕嘆一聲——

自那年王夫人想要將她許配給賴瑾未果之後,這倒是兩人頭一次單獨見面。

“微臣見過郡主殿下,郡主殿下萬福金安。”

賈探春無奈的搖了搖頭,沒什麼精氣的開口說道:“快些起來吧。不過是個哄我做替身去受苦的噓噓名頭罷了,難不成你也要取笑我?”

賴瑾起身,微微笑道:“看來三姑娘是不想嫁入茜香國為王妃的。”

賈探春嗤笑一聲,開口說道:“嫁到蠻夷之地做王妃,其刑無異於流放三千裡,又有什麼可稀罕的。我也不過是沒法子罷了,不過以我一人之身能報答榮國府以及老爺太太對我的養育之恩,也算這輩子沒白活。”

賴瑾笑眯眯說道:“三姑娘倘或不喜歡這高嫁的婚事,定然也有周折的法子。茜香國使臣明言要南安郡王府的嫡系血脈嫁入藩國為妃。三姑娘不樂意嫁過去,興許人家也不願意娶,到時候大家兩拍即合,各自又各自的緣法也說不定。”

賈探春聞言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下來,搖頭說道:“現如今木已成舟,米已成炊,連人都走了這麼遠,哪裡還有法子。何況府上已經應允了南安太妃,南安郡王府目下也正差人打點我們府上被御史彈劾一事。如果和親這裡出了什麼岔子,我怎麼向府上交代?”

賴瑾不屑的撇了撇嘴,不贊同的說道:“府上有沒有罪過,究竟有多大的罪過是聖上說了算。南安太妃說要幫著府上想著,意思是好的,只是未免太高估了她自己個兒。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她自己都快自身難保了,哪裡還有閒心去幫扶府上?”

賈探春介面附和道:“自打我知道太太悄悄收下了甄家的東西,我便覺察出有這麼一天。正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像咱們那樣的人家,若是從外頭殺來一時是殺不死的,不過要是自己人行事不檢點讓人抓了大把柄,興許就要鬧出不可收拾的禍事來。”

賴瑾頷首應道:“所謂不做死就不會死,大抵就是這麼一回事兒了。”

饒是賈探春因為替身遠嫁一事悶悶不樂,難以開懷。聽了賴瑾如此尖酸刻薄又搞怪可樂的話,也禁不住展顏微笑。

“瑾弟弟說話還是這麼伶俐逗趣兒,我原本心裡有十分苦悶,和你說兩句話,也去了七分了。”

賴瑾一臉鄭重的承諾道:“你放心,不出三日,我會讓你另三分也沒有的。”

言畢,瞧見時間不早,立刻起身告辭了。

賈探春見狀,原本因見了賴瑾而稍稍開解的情懷又鬱悶下來。她嘆息一聲,起身說道:“我知道你如今身份有別,不好在我這裡呆太久。可是看著從小兒一起長大的情分上,好歹記著這幾日勤來看我幾回,興許這一輩子也都見不到了。”

賴瑾見狀,微微一笑,開口勸解道:“你放心,我說幫你,就一定會幫忙。”

賈探春不太相信的點了點頭,依舊囑咐賴瑾閒時過來同自己說兩句話。

賈探春這幾個月一直都沒什麼精神,說是強忍悲憤也不為過。經過和親一事,饒是她再體貼明理,也不禁對拿著自己換取富貴安康的榮國府離心傷情,自己心底的那一絲不滿怨懟自然也不能同府上的人說。饒是對著平日和自己關係不錯的幾位姑娘,也只能自欺欺人的說能為府上和江山社稷效力,她自是歡喜自豪。

可是正當妙齡的女兒家,誰不曾幻想過自己的婚事?

探春雖然是個庶女,但好歹也是公侯人家的女兒。同入宮為妃風光顯要的大姑娘不敢比,可瞧見平日裡不如自己聰敏機智的二姑娘和四姑娘分別嫁入了條件不錯的殷實人家或諸侯世家,自以為得了府上當家太太鐘意的探春自然也心高氣傲的以為自己將來的婚事定然美滿光鮮。豈料苦苦等了這麼長時間,竟然成了替別人和親的棋子,從此一嫁三千裡,恐怕到死那日連自己故國的黃土都摸不到了。何況那等沒開化的蠻夷之地……聽說人都長得紅發藍眼跟妖怪似的,各個茹毛飲血,生吞人肉……

辭別滿心苦悶彷徨的賈探春,賴瑾立刻吩咐賴源想法子讓茜香國使臣明白和親一事的原委蹊蹺。果然不過一日的功夫,金髮碧眼,操著一口地道京片子的茜香國使臣走入西海城衙門,一臉氣呼呼的說道:“我奉我國國王之命不遠千里前來大業朝請求和平共處的意願,甚至主動提出要歸還戰敗被俘的南安王爺以及諸多將士。你們也同意了以南安郡主和親共享兩國友好,怎麼如今又使出這等小伎倆,難道是欺騙我們茜香國國小勢弱?”

賴瑾滿臉詫異的說道:“使臣大人這話是從何說起的,我朝已經將郡主以及出嫁儀仗全部送到了這裡,不日就將乘坐茜香國的船隻隨爾等歸國,難道這樣的誠意還不夠明顯嗎?”

茜香國使臣一臉惱怒的說道:“不、不、不,我們當初約定的是由南安郡王府的嫡親血脈為和親物件,以此交換在我國被俘的南安郡王。可是如今這位郡主姑娘並不是我見到過的南安郡主,你們在欺騙我,在糊弄我。”

賴瑾無可不可的開口說道:“使臣大人這話說的就更莫名其妙了。郡主殿下金枝玉葉何等尊貴,按照我朝的規矩,貴族女子無論嫁人與否都要恪守婦道,平日裡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你說你見過郡主殿下,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茜香國使臣立刻解釋道:“並不是看過了郡主本人,但是看過了郡主的畫像。同時我在京城的時候也向認得郡主的人確認過了,是南安郡主本人無疑。可是如今雖我來到西海沿子的這位姑娘,並不是畫像上的郡主。”

賴瑾莞爾一笑,聳肩說道:“她確實是南安郡主沒錯。一個月前南安太妃覺得和這位姑娘有緣,親自登門認下這位姑娘為義女。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並沒有故意欺騙使臣大人。”

茜香國使臣聽得明明白白,忍不住開口辯解道:“可是我們已經說過了,我們就要南安郡王府的嫡親血脈嫁入我國為王妃。你們這樣的舉動還是在欺騙人。”

賴瑾很遺憾的聳了聳肩膀,開口說道:“這個請恕我無能為力。我當初就說過和親一事事關重大,並不是我一介小小知府可以置喙的。我只能將你國的要求上奏給聖上,聖上又知會給南安王府,究竟如何處理,是南安王府自己決定,與我等無關。不過興許南安郡王府的人以為爾等資質淺薄,配不上郡王府正經兒的郡主貴女,所以隨意拉旁人代替也未可知。”

頓了頓,賴瑾嫌不夠熱鬧的添了一嘴道:“這位已經抵達的郡主殿下雖然並不是南安郡王府的嫡親血脈,但好歹也是堂堂榮國府的次房庶出女兒,教養很好,品貌也端坐,嫁入你們茜香國也並不辱沒了。”

區區蠻夷之地,還異想天開的想要求娶王府的嫡系血脈,果然被打臉了吧?

賴瑾臉上看好戲的神情準確無誤的傳遞到了茜香國使臣的眼中。那使臣有些惱怒的皺了皺眉,此時卻也不敢過多計較。

“榮國府?庶女?”那茜香國使臣重複兩句,滿面狐疑的問道:“我剛到京城的時候聽說有一家國公府因觸犯帝國律法而被大業朝的聖上下旨抄家,好像就是這榮國府。”

賴瑾搖頭解釋道:“你聽說的那是寧國府,雖說和榮國府也算得上一家,但到底還是兩房的人了。”

茜香國使臣並沒有理會賴瑾的話,一位追究道:“庶女便是情婦所生的女兒?”

賴瑾耐心解釋道:“並不是情婦。我們這裡的風俗規矩同你們國家不同,男人是可以三妻四妾的,小妾也是正經擺酒唱戲聘過門的,並不是只能娶一房妻子。”

“總歸不是正經夫人所出的女兒就是了。”十分明白大業朝習俗的茜香國使臣嘀咕兩句,一臉不滿的說道:“我們帶著誠意而來,帶著我國擁有繼承權的聰明睿智的大王子的後半生幸福而來,結果你們就用一個已經被抄家的敗落氏族的旁系女兒來敷衍我們?”

賴瑾依舊試圖解釋道:“並不是旁系,也算是嫡系——”

“總之你們欺人太甚!”茜香國使臣明白自己被耍了,一臉氣憤的說道:“你們會為你們的行為付出代價。”

言畢,轉身氣呼呼的離開了。

賴瑾坐在廳堂上瞧見茜香國使臣漸漸遠去的背影,恍惚間還能看到他身上升起的騰騰怒火,知道這回茜香國的人一定是氣狠了,恐怕南安郡王會立刻遭殃。當即幸災樂禍的勾了勾嘴角,十分好心情的說道:“傳信兒去驛站給郡主和親儀仗的人,只說和親一事現在有了波折,讓他們老老實實地在驛站裡頭呆著,不要輕易離開。”

張萬里躬身應諾,立刻轉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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