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我看花眼,怎麼看到山上有光。”姜繼國眨了眨眼睛,那個跳動的光斑卻依然在。“好像是有人往這邊過來了,這麼大的雨,也不知道是誰。”

大夥兒剛剛吃完了飯,正坐著火坑邊說話的幾個人聽了鄉長的話,都站起來走到門口往山那邊瞧,幾個小孩也透過大人並排的縫隙往外面看。

“真有人,這麼晚了到底是誰?”

陰沉的天色裡,那一抹跳灼的光線異常的刺眼。

光線離得越來越近,等到剩下四五米,所有人終於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蘇鈞怔了怔,看著那張臉,心跳漏跳了一拍,一直到那人走到他的跟前,他才回過神。

這張臉,怎麼是陸庭川。

***

天色完全暗下來之後,山路就更不好走。

陸庭川平時就有鍛鍊,定期參加戶外的運動,身體素質比一般的人要好上許多,所以對他倒不是很難。只是他從來也沒有去過鈴木鄉,又沒有路標地圖之類的東西,他只好沿著大路往前面走,遇到了坍塌的地方,就仔細腳下的繞過去。

陸庭川走了大概兩個小時之後,終於看到微弱的火光,也有了嚮導,他就加快速度,腳步堅定得往光源前進。

陸庭川視線在一眾人的臉上轉了一圈,最後停在了蘇鈞的臉上,表情如釋竟然是重負,“你沒事就好。”

蘇鈞的心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眼前的陸庭川全身溼透,頭髮貼在臉上,雨水順著下巴低落,他從來沒有看過如此狼狽的陸庭川,在他的印象裡,陸庭川應該不論什麼時候都整潔乾淨的,這樣不太對。

這個人冒著雨走了這麼久山路,難道就是為了說這句話,這五個字。

“快讓人進來,別站在外面淋雨了,到裡面說話。”姜繼國先反應過來,大家往後退了退,讓出道讓陸庭川進來。現在已經入了秋,又淋了這麼久的雨,稍稍微不注意就會寒氣入體。

蘇鈞手裡拿著衣服,“這是熱心的鄉親給你找的衣服,你的衣服都溼了,先湊合著換上吧。”

陸庭川接過衣服,兩個人的手指再不經意間觸碰到,他突然順勢一把握住蘇鈞整隻手的手,掌心的溫度相抵。

陸庭川卻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在晦暗的燭光淡然的笑了笑,“幸好你沒事。”

蘇鈞晃了晃神,抽出自己手,“你換好衣服出來烤火吧。”

山裡的晝夜溫差很大,加之連綿的雨,晚上的溫度就更加低了。

陸庭川從裡面走了出來,他的手長腳長,就算蘇鈞幫他去借衣服的時候,已經說了要大的,但衣服這會兒穿在陸庭川身上卻依舊短了一截兒,褲腿在腳踝上面,倒像是七分褲。

索性陸庭川是天生的衣架子,就算是披著麻袋也難看不到哪兒去,這身穿在身上倒是平添了幾分恬淡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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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蘇鈞還是有些看不習慣,總覺得怪怪的,反差太大。

陸庭川在蘇鈞旁邊坐了下來,姜繼國把剛剛熬得薑湯熱了熱,端了一碗出來,“淋了這麼久的雨,喝點熱的薑湯預防感冒。”

蘇鈞看著陸庭川的最炫鄉村風,總覺得不太真實,他有點兒擔心陸庭川變臉,但是陸庭川卻出乎他意料的皮膚好,笑著接過薑湯,道了謝之後喝了一小口。

真是親民的可怕。

燃燒的蕎梗在空中‘噼啪’作響,蘇鈞覺得坐在身邊的人在跳動的火光彷彿也變得不真實了起來。

姜繼國這會兒已經重新點燃了旱菸,抽了一口,打量著陸庭川,卻和蘇鈞說話,“這是你的朋友?怕你出事竟然這麼大的雨找了過來,年輕人雖然衝動了,倒也是有情有義。”

蘇鈞臉上一熱,他不用側過臉,也知道陸庭川正笑著看著他,蘇鈞訕訕的說,“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就來了,可能是無聊吧。”

陸庭川看著蘇鈞,“你的電話不通,我擔心你出事。”

蘇鈞瞪了陸庭川一眼,確定沒有人深究陸庭川有些曖昧的話,才又放下心來。

他可不想這個時候在這一群山民面前出櫃,還是和已經分手的前任出櫃,他沒有不清醒到這個地步。

“你以前沒來過我們村,天這麼黑,下這麼大雨又有塌方,不認識路一個人是怎麼過來的。”另一個人插嘴問。

這會兒陸庭川一身粗布的衣服,唇角噙著淡淡的笑,十分好相與,和兩天前還在會議桌上的雷厲風行決策者判若兩人,沒有一點架子。

“我向著亮光一直走,有光的地方就有人,我總會找到的。”

頓了頓,陸庭川又說,“我來的時候,讓人去再找些幫手,不過我走到一半的時候,河水已經就漫了上來,他們今天晚上應該是不能來了。”

“也不知道這雨什麼時候停,要是大壩出了問題,就真的是大事了。”說話的人,臉上全然是擔憂之色。

“應該不久就可以停了吧,都一個星期了。”

邊烤火邊聊天,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十點,攏著的人漸漸的散了去。

蘇鈞留下來和姜繼國一起守夜,以防有什麼突發的情況。

陸庭川來者是客,有種淡然的貴氣,所以就算是再擠,大家也商量著騰出了一間單獨的房給他。不過陸庭川是衝著蘇鈞來的,蘇鈞坐在外面,他自然是不會自己去睡覺,說要留下來一起守夜。

人漸漸的都走了,三個人圍著火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大多數姜繼國再說,他已經年暮又忙了一天,這會兒四周安靜了下來,他手上也得了空,疲倦就襲了上來,只好不斷的說話來提神。

蘇鈞看著火對面的老人眼睛都熬紅了,看著是真的受不了,開口說,“姜叔,你先去睡會兒吧,我在這裡看著就行。”

姜繼國聽了蘇鈞的話,努力的睜了睜眼睛,“沒事,我還撐得住。”

“姜叔,你先去睡會兒吧,下半夜我再叫醒你替換我,明天天亮了還有很多事兒,睡一會兒精神會好點。”蘇鈞想了想又說。

姜繼國確困得不行了,想了想也就沒有再推辭,打了個哈欠站了起來,“那好吧,我真是不服老都不行,現在了沒有你們年輕人的精力。我先去睡一會,你到時候困了一定要找我換班。”

蘇鈞點了點頭,“嗯,你先去休息吧。”

姜繼過走了之後,房間裡只剩下了陸庭川和蘇鈞兩個人,燈火把放大的影子投在了牆壁上,燃燒的‘噼啪聲’在寧靜的夜裡格外的清晰,聽著淅瀝的雨聲,屋外的雨好像小了一點。

蘇鈞撥弄了撥弄了火,站起來走到了房間的角落,那裡放著有一袋的紅薯,蘇鈞挑了一個中等個頭的,回頭看了看陸庭川,開口問,“你要嗎?”

問完話,蘇鈞就有些後悔了,陸庭川不太可能吃這些。

“剛好我也餓了。”出乎意料的,陸庭川沒有拒絕的點了點頭。

蘇鈞拿著兩個紅薯往回走,他看著陸庭川唇角的笑,突然覺得自己這樣一手抓著一個紅薯是不是挺傻氣的……

蘇鈞儘量淡定的坐了下來,躬腰的把火坑的的柴火撥弄了撥弄,把兩個紅薯埋在了柴火旁邊的灰堆裡,剛坐直了身體,就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陸庭川已經擅自的縮小了兩個人的距離。

他一回頭,差點撞到了陸庭川的下巴。兩個人只隔著毫釐,能感受的彼此的呼吸。

蘇鈞一愣,下一刻側過臉,往右邊移了移,“陸庭川,你別這樣。”

“我就想和你這樣坐著,我們有好久的時間都沒有這麼靜靜的坐著了。”陸庭川說話的呼吸噴薄在耳邊。

放軟語氣,聽著有種乞求的意味。

蘇鈞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在保持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之後,卻也沒有動。

“你這幾年,過得還嗎?”

陸庭川現在的態度讓蘇鈞嚴重的感覺到不適應,而他一不回答,房子就安靜的讓人壓抑。

“挺好的。”

過了十幾秒,陸庭川才又說話,“你身邊沒有人,也就不肯給我一個機會?我可以和你一起照顧達達。”

蘇鈞側過臉,語氣生冷,“陸庭川,如果你以為今天晚上你來找我,我就能夠感動,然後心懷感激的和你重修舊好,那麼對不起,你想錯了,我做不到。”

許久,再蘇鈞以為陸庭川不會再說話的時候,身邊的人語調平緩的問,“那你告訴我要怎麼才能彌補?”

蘇鈞覺得和陸庭川完全不能溝通,“我要怎麼說你才能懂,有的東西錯了就是錯了,過了就是過了,是不能彌補的,這不比你做生意,定個目標,努力就能達成。”

“達達以前和我說了一句話,他說拿走了別人的東西,要拿自己等價的換,這樣才算公平。這麼淺顯的道理,我不如一個三歲的孩子懂,你把他教得很好,我知道以前是我對不起你,所以你才會心灰意冷。”

頓了頓,陸庭川又說,“所以你現在才不肯回頭,但是我不會放棄的,我愛你,我知道我現在要的是什麼。”

蘇鈞的喉嚨一緊,終究是什麼話也沒有說。

陸庭川穿著粗布衣服,兩個人在只有雨聲的夜裡,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圍著一攏火取暖,這情景怎麼都有點兒不太真實,面對陸庭川的堅持,他有些無力。

半個小時後,蘇鈞把紅薯用鐵鉗夾了出來,看著表面灰不溜秋的東西,他開始懷疑陸庭川真的會吃……

算了,陸庭川不吃他就自己吃好了,總不好糟蹋別人東西。隔著一會兒,差不多放涼了之後,蘇鈞把其中一個遞給了陸庭川,陸庭川倒是沒說什麼,笑著接了過去。

剝了皮,熱氣就冒了出來,這些都是農家自己種的紅薯,沒有什麼轉基因,催熟劑,最主要是自己烤的,所以特別香。

不得不說,有時候人之間的差距真的挺打擊人的,看著陸庭川把一個紅薯都能吃出高階西餐的範兒,剝個紅薯還剝出藝術感了,怎麼就讓人覺得那紅薯經過了陸庭川的手,身價蹭蹭蹭的漲了。

關鍵還是看臉。

蘇鈞默默的低下頭,不發表意見。

陸庭川連續一週的高強度工作,忙的轉不過身,吃飯有時候都顧不上,下了飛機,就直接到了石溪,然後走了幾個小時山路就到了這裡,他的胃也不是鐵打的,倒也真的餓了。

陸庭川還是第一次吃這麼原汁原味的烤紅薯,而且還是蘇鈞親手烤給他的,意義自然不同。以前蘇鈞倒是在家裡拿烤爐幫他做過芝士番薯,有一陣子他的胃不好,蘇鈞每天早上都幫他煮紫薯粥。

想到以前,陸庭川怔了怔。

“挺好吃的,謝謝。”陸庭川笑了笑,自己以前怎麼就不知道珍惜,明明是那麼好的一個人,是他自己生生的把蘇鈞的愛,一點點的給磨掉,怨不得旁人。

蘇鈞語氣淡淡的,“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你要是想吃,我就幫你再去拿一個。”

“好。”

蘇鈞愣了愣,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問,陸庭川還真順著杆子往上爬,他站起身,隨便拿了一個紅薯,躬身把埋在灰堆裡。用樹枝攏了攏火。

像是想到了什麼,回頭又問“你今天晚上沒吃飯?”

“我急著趕了回來,你這麼一問,我倒是想起來從昨天六點之後,我還沒吃東西。”

蘇鈞沒有接話,他要剋制住,不能讓自己心軟,愛那麼短,可是遺忘那麼長,那些往事,好不容易過去了,他又何必重蹈覆轍。

回得了過去,回不到當初,他曾經試過,花費了那麼長的時間都走不進陸庭川的心,所以他手了,給對方也給自己一條生路,既然是生路,他又何必回頭。

紅薯熟了之後,蘇鈞把挖了出來,遞給了陸庭川,兩個人再無交流,安靜的空間,彷彿能聽到彼此的呼吸。

姜繼國三點的時候批了件衣服下了床,同他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個年輕的男人。

“小蘇,你們兩個人去休息吧,讓你們兩個客人守夜,真是過意不去。”

“沒關係,我不累,姜叔,你再去睡一會吧,天還沒有亮。”坐在陸庭川的身邊,蘇鈞睡意全無。

“不是說換班嗎,去吧,你不休息,你朋友也要休息。”姜繼國眼睛看了看陸庭川,接著又說,“房間都騰出來了,現在雖然睡不了多長時間,睡上兩個小時白天的精神也好點。”

蘇鈞見拗不過,看了看身邊的陸庭川,“你累嗎?要麼你去睡一會?”

陸庭川臉上倒是沒有絲毫的倦意,噙著笑,“我們一起去,我就去。”

“他叫你去,你就一起去吧,這會兒雨小了我估計也沒事兒了,有我看著你放心就是。”說完,姜繼國站起來,把蘇鈞和陸庭川往裡面的臥室送。

蘇鈞想不走都不行了。

房間是姜繼國孫子的的房間,孩子在外面讀大學,村裡面敬重大學生,怕弄壞裡面的書本什麼的,所以也沒往這間房間擠,這會兒倒是騰出來給蘇鈞和陸庭川了。

點了一根小小的蠟燭放在地上,朦朧的橘色光線只看得清房間的大致輪廓,陸庭川看著蘇鈞沒有動,嘴角噙上了笑,“你害怕我?要是這樣的話,你睡吧,我坐在這裡就行。”

蘇鈞把外套脫掉,“隨便你,你想睡就睡,想坐就坐。”

明知道陸庭川故意這麼說,但是被陸庭川這麼一激,蘇鈞也不想在這件事上扭捏,反正兩個人早就沒有了關係,現在這樣的情況也不是兩個人能控制的,何況他和陸庭川也需要休息。

一張床而已,蒙著被子睡覺,又不代表什麼。

蠟燭被吹滅,沒有了視覺,人其他的感知變得更敏感,蘇鈞躺下沒多久,就感覺到了有人揭開被子,接著睡在了自己旁邊。

索性這張床不小,兩個人也就是肩碰到肩的地步,一點兒也不擠。

蘇鈞的全身肌肉繃緊,側過身去,說一點兒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

陸庭川輕笑了一聲,聲音就在耳側,“你身體這麼僵硬怎麼睡覺?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蘇鈞沒有答話。不過陸庭川睡了之後,也再沒有任何的動作,他側過身以後,兩個人中間甚至隔了一條縫隙。

蘇鈞本來挺緊張的,卻抵不過漸漸蔓延的睡意,漸漸的閉上了眼睛。

黑暗中,陸庭川睜開了眼睛,他右手搭在身邊人的腰上,把對方抱到自己的懷裡,面對著自己抱了個滿懷。

在蘇鈞的額頭上印上了一個吻,陸庭川勾了勾唇,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睛。

看來這次真沒來錯。

***

蘇鈞睜開眼睛就看到陸庭川放大的臉,鼻挺唇薄,纖長而濃密的睫毛垂著,睡美人。

他皺了皺眉,把陸庭川搭在自己腰上的手移開,在他的印象裡,兩個人的睡相都不至於差到這種地步。

蘇鈞剛把陸庭川的手拿起來,陸庭川就睜開了眼睛,看著蘇鈞握著自己的手腕,唇角淡淡的笑,“早安。”

蘇鈞看了陸庭川一眼,也沒說話,徑直的走了出去。

雨已經停了,雨後的空氣帶著芳草的清新。不過依舊斷電,估計是昨天暴雨把不知道是哪裡的電路損傷了。

吃過了簡易的早餐,陸庭川倒是和鄉民聊得興致勃勃,毫無代溝。

陳昂帶的人是中午十一點到的鈴木鄉,他昨天夜裡找到人之後,再回來就已經不見了陸庭川的人,陳昂當時就急得不得了。

那時候河水又滿了上來,淹了過河的橋,河水流湍急根本過不了人,又是晚上,強渡太危險。

陳昂一夜沒閤眼,心驚膽戰,想著要是下午之前找不到陸庭川就打電話回陸家,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驚動老爺子。

第二天天一亮,也不等水消了,他就讓人架了臨時的繩索橋過來了。這會兒見到人終於把擱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來。

看著一路來的七八個人,鈴木鄉看陸庭川的表情都有些不同了,心裡也模糊知道陸庭川應該不是普通人,來的七八個人一看就是練家子,還是吊繩索過來的,多大的能耐才能引來這麼多人。

只是陸庭川依然聲色淡淡的,話也不多,讓人無從猜起。更不敢去問。

晚上七點的時候,河水終於消退了下去,露出了橋面。蘇鈞跟著陸庭川一行人一起回了石溪。

不但推遲了兩天,還三天沒給達達打電話,蘇鈞也不知道達達在他舅爺那裡有沒有鬧,他回去指不定要怎麼把小祖宗給哄回來。

石溪鎮的地勢不高,這次的雨勢太大,鎮上面也淹了水。水是暴雨的那幾個小時漲上來的,地勢低一點兒的街道一樓都淹了一半。昨天夜裡,鎮上還拉了警報,所幸再此之前雨水就已經連綿了一週了,看著水勢漲了上了,大家都把值錢的東西給轉移了,倒是沒有多大的損失,不過是汙水退了難清理了些。

雨水停了之後,不到三個小時水就已經退了下來,街上到處都是淤泥和一些被衝出來的東西,小板凳什麼的,不時的有小孩跑過來跑過去,看看有什麼可以撿回去當玩具,聽說有人撿到了水庫裡被衝下來的魚。

鎮上的幼兒園也淹了水,老師已經打過電話通知了,說要臨時放假兩天。

達達昨天一直說要等爸爸回來,怎麼說不聽,抱著手機等電話不撒手,到了晚上,李梅把手機從他手中拿了出來,讓他睡覺,誰也沒想到達達就‘哇’的一聲急哭了,這一哭就不能收場了,邊哭邊問,“爸爸是不是走了?”

折騰了一夜,天亮了達達哭得體力有些透支,才被好說歹說的哄睡了,下午醒了之後就要去找爸爸,這會兒達達接到了蘇鈞的電話,就不願意掛了,一定要蘇鈞快點來接自己,蘇鈞哄了好一會兒,又保證馬上就來,達達這才同意他把電話掛掉。

掛了打給李梅報平安的電話,蘇鈞心往下一沉,壞了,他放貨物租的那個倉庫也地勢低窪,百分之百也被淹了,有很多都是不能浸水的乾貨,往這髒水裡一泡,也就沒用了。

蘇鈞連忙打一個電話給趙強,電話那邊趙強比他還激動,還沒開口,那邊倒是先說話了,跟個機關槍似的,“老闆,你回來了嗎?陸先生和你在一起嗎?昨天晚上他說要去找你,我本來也要一起去的,不過羅亞讓我把貨先給轉移了,幸好她有先見之明,咱們倉庫後來就被淹了,不過貨都沒有事兒。”

連續的小雨,昨天下午四點的時候,雨勢突然就變大了起來。趙強覺得沒有轉移貨物的必要,石溪鎮上一次漲水,還是他讀小學時候的事情,那都成遙遠的歷史了,但是羅亞一定讓他把東西都搬到二樓房東那裡去寄存。

陸庭川那時候也同意讓他留下來轉移倉庫裡的貨物,兩票大於一票,趙強就不怎麼心甘情願的留了下來。

趙強現在想,也幸好是留了下來,否者不就壞大事了。

“那好,知道存貨沒事我就安心了,我掛了,我現在去接達達,昨天辛苦你了。”

蘇鈞聽說倉庫的存貨都沒事松了一口氣,陸庭川經常不請自來,羅亞和趙強也都認識他,一直以為陸庭川是自己的朋友,達達自從上次的蛋炒飯事件,對陸庭川有了些微的排斥,不過小孩都是不記仇的,過了幾天就忘了,依然‘陸叔叔’的叫,讓蘇鈞有些頭痛。

貌似整個家裡唯一不待見陸庭川的就是他一個人了,皮相長得好果然有優勢。

陸庭川後來換的一身衣服,當時跟了陸庭川十幾年的助理陳昂,第一眼看到的時候也愣了幾秒,估計是被陸庭川的造型給震懾到了。

陸庭川一回到石溪鎮,和蘇鈞打過招呼就離開了,蘇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整理衣著去了。

想到昨天陸庭川那一身反差的衣服褲子,蘇鈞有些想笑,真難為隨便一件衣服後面的零都嚇死人的陸少爺了。

蘇鈞先到舅舅家,把達達接了回來,達達一見到他,就抱著脖子不撒手了,淚眼朦朧的小可憐樣,“爸爸,我以為你又走了,我會聽話的,你別走了。”

蘇鈞有些心酸,當初達達還不到十個月,他就把他放在舅舅家裡養,自己的兒子,他當然捨不得,但是在城市裡上學和戶口都是問題,相比之下石溪就比較方便,管理沒那麼嚴苛,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而且他也相信舅舅舅娘會把達達照顧的更好。

兒子三歲多他才回來,達達卻一點兒也沒和他生分,反而相處的時間不多更加黏著自己,是他讓達達沒有安全感。

蘇鈞摸了摸達達的頭,“爸爸不會走的,爸爸說了要陪著你長大的。”

他會回來,並且留在這裡也就是因為達達,人活著錢夠用了就好,他不想和自己的兒子生分。

孩子的教育很大的程度受到父母的影響,達達又只有他一個父親,他也就要更用心了,離開了城市的喧囂,這裡慢節奏的生活倒是一片淨土,能讓達達有一個完整快樂的童年,一直是蘇鈞所期望的。

父子倆回到家,蘇鈞看著眼睛還有些泛紅的達達,捏了捏達達肉嘟嘟的臉,“好了,別哭鼻子了,待會兒爸爸幫你洗澡,瞧你哭的臉都花了。”

達達緊緊的拽著蘇鈞的小拇指,蘇鈞牽著達達的手,在臥室幫達達找了套乾淨的衣服,等把人洗乾淨後,他又仔細把頭髮吹乾之後,達達這個小哭包終於煥然一新了,也開始放鬆下來,開始笑了。

“餓了沒有,爸爸去幫你弄點吃的。”

達達這會兒也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哭得挺丟人的,有些害羞的點了點頭。

蘇鈞一個星期沒回家,家裡也一個星期沒開火了,他看了看,冰箱裡面也沒有什麼食材,他就燒了一鍋水,簡單的做了兩碗清湯麵,又煎了兩個荷包蛋臥在上面,算是兩個人的晚餐。

達達一天沒吃東西,這會兒見到爸爸了,終於也知道餓了,把麵條吸溜完之後,湯都給喝光了,末了舔了舔嘴唇,“真好吃。”

蘇鈞幫他擦了擦嘴巴,捏著達達肉呼呼的下巴,“張嘴,讓爸爸看看你的小舌頭。”

“啊……”達達十分配合,眼睛圓溜溜的。

蘇鈞對著光線仔細瞧了瞧,還好,沒什麼問題。達達體力好,平時一般不哭,要是哭了那絕對是放大招了,昨天哭了那麼久,蘇鈞怕達達扁桃體發炎。

達達又吃了一個蘋果,蘇鈞抱著他去衛生間刷了牙,接著又把人抱到床上,親了一口,“乖兒子,你在這兒等著,爸爸去洗澡,一會兒就回來。”

達達這會兒情緒已經在爸爸和食物的安撫下徹底恢復過來了,抱著自己的胖腳丫子,點了點頭,“爸爸,我等著你,你快點。”

蘇鈞從衣櫃裡拿了睡衣,“馬上回來。”昨天晚上在雨裡淌過,今天又走了山路,雖然他沒什麼潔癖,但也渾身都不舒服,想洗個熱水澡。

蘇鈞從浴室出來的時候,達達一隻手拿著一隻腳,玩的不亦樂乎,蘇鈞把用被子把達達的腳丫子蓋住,笑了笑,“別把腳放到外面,到時候可別著涼了。”

達達笑著往蘇鈞身上拱,鑽進了蘇鈞的懷裡,“爸爸。”

“好癢,別鬧了,爸爸陪你睡覺。”蘇鈞輕輕的拍了拍達達的背。

達達從被子裡露出個腦袋,一隻手抱著蘇鈞的胳膊,整個人八爪魚一樣的趴在蘇鈞身上,沒過多久,就閉上了眼睛睡著了。看了是真的累了。

蘇鈞輕輕的把達達從自己身上移了下了,現在才九點半,時間不算晚,他本來想著晚上和趙強去把貨清理一遍,再把倉庫打掃乾淨,看著達達這麼強的情緒也只好作罷,反正明天去也行。

而且現在蘇鈞確實也有些乏了,昨天晚上也就睡了三四個小時,抱著懷裡的小太陽,蘇鈞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是個豔陽天,幼兒園放了兩天假,達達今天不用去上課,蘇鈞幫他穿好衣服,兩個人一起出了門。

街上白天清理了之後,晚上來了兩輛灑水車,又沖刷了一遍,泥土都被沖掉了,現在乾乾淨淨的,煥然一新。

若不是牆上還有明顯的被泥水侵襲過的痕跡,完全看不出前天被淹過。萬幸的是這場澇災臨近的幾個鄉鎮無一傷亡。

畢竟人才是最重要。

街上已經有幾家店鋪開了門恢復營業,蘇鈞在街口買了兩個煎餅果子,和達達一人一個。

剛回過頭,就遇到了一個不算熟的熟人。

季煜從車上跳了下來,“蘇鈞,我爺爺讓來我看看你,順道讓我和你說一聲謝謝,謝謝啦。”這句話說完,季煜繞到了蘇鈞的後面,“老闆我也要一份早餐。”

蘇鈞看著沙發上的季煜,不知道人怎麼就跟到自己家裡來了,好吧,這兒確實是個可以說話的地方,但是也不是讓他調戲自己兒子來的。

季煜正在逗達達玩,故意把球左手右手的來回拋弄,達達搶了半天都搶不到,有些委屈,嘟著小嘴跑到蘇鈞身邊,也不說話,就用眼神無聲的控訴某人的以大欺小。

這會兒季煜從躺著的沙發上坐了起來,把球高高的拋棄,在空中轉了幾個圈又接住,然後伸手讓達達來拿。

達達完全被這貌似的炫酷的手法給迷住了,興高采烈的跑過去拿球,也忘了剛剛還對別人不滿,還在用眼神指控人家,“叔叔,你好厲害。”

季煜哈哈大笑。揉了揉達達的頭,“你兒子挺好玩的,對了,我還以為你是大學生來著,沒想到兒子都這麼大了。”頓了頓,季煜把達達抱到腿上,“對了,怎麼沒看到你孩子他媽。”

“這裡就住了我們兩人。”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都問那個為什麼都週四v

*每週四換榜單這次嚴打河蟹,連續兩週沒換幫所以這週四換幫很多就v了

更虐的渣青以前的文有不河蟹的部分要修難道上一章明確的表示會上炕中間因為河蟹改成兩人去吃飯玩耍了下一章再從炕上醒過來……這不是作死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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