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子佩看著站在落地窗邊的陸庭川,高階定製的墨色西裝承託的陸庭川眉目俊朗,側臉英俊的不近人情。

他的心往下一沉。隱去臉上的失落,換上了笑,走到陸庭川的身後,語氣輕快的說,“我是越來越難見到你了,你回國兩個月我都不見蹤影。”

陸庭川轉過身,“你怎麼來了?”

“怎麼,不歡迎我?”聶子佩聳了聳肩,他才做了新的髮型,把頭髮染成了淡淡的栗色,穿著淺色的針織衫,更承託的五官精緻,倒像一個十□□的大學生。

陸庭川還沒有說話,陳昂就從外面走了進來,在陸庭川的耳邊低聲幾句又退了出去。

陸庭川看了聶子佩一眼,語氣淡淡的帶著些疏離,“聶叔不會希望看到你的新聞,還有,下次不要把記者帶到我這裡來了。”

聶子佩不在意的笑笑,“那些記者你不是都解決了嗎?”

陸庭川沉默了會兒,語氣冷然的又說,“你十歲的生日吹蠟燭說你要當音樂家,聶叔才會同意讓你學小提琴。而並不是戲子,每天出現在新聞的娛樂版面,供人娛樂消遣。”

聶子配的臉色白了白,像是喃喃自語一般,“你……你還記得我十歲的時候說的話。”他笑得有些牽強,“我哥拜託你照顧我,你倒是遵守諾言把我照顧的好好的,就像是對自己弟弟一樣,但是我不想要這樣的,庭川我……”

“夠了,你出去吧。”陸庭川生冷的打斷聶子佩的話,皺了皺眉。

聶子佩看著眼前的人,眼角隱忍有淚,“若是沒有那場意外,我哥還在,我又有怎麼會……”

我又怎麼會喜歡你。

陸庭川又把視線重新投到了窗外的風景,“你只能是我的弟弟。”

聶子佩瞬間面如死灰,“你不用提醒我,你又何必這麼殘忍,我對你早就不抱任何的期望,我就想來看看你,下個月,就是我哥的忌日了。”

陸庭川的臉上有了些鬆動,“照顧好自己,不要讓聶叔擔心。”

“嗯,那我先走了,你也照顧好自己,庭川。”

這裡在酒店的頂樓,加之酒店的地勢本來就高,所以視野極佳,可以鳥瞰整個城市,鋼筋混凝土構造的森林在夕陽的餘暉裡彷彿堵上了一層光。

十八年前的那場意外,誰也沒想到結局會成那樣,所有的巧合,釀成了一場悲劇。

聶尤遠六十歲的大壽,陸庭川和聶家的長孫聶子琪是同班同學,也是交好的朋友,應邀參加晚宴。

那天放了學,陸庭川和家裡的司機打過招呼之後,就坐上了聶家的車。

那一場蓄意的劫車綁架,陸庭川是被牽連進去的,綁匪的目標是聶子琪,想趁機敲詐一筆錢,後知後覺的發現車子也坐著陸家的孫子,卻也為時已晚。

畢竟聶家只是富甲一方的商人,而牽扯到了陸家,性質就截然不同了,就算是逃出國也怕是難以全身而退,拿到了贖金怕也沒命消受。

劫匪心驚膽戰,車子沒有下高速就撞上了迎面的一輛貨車,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出了馬路,翻下了五米高差的溝邊。幸而車子的效能好,一瞬間彈出來的安全氣囊人讓人不至於當場殞命。

聶家的司機把全身是血的陸庭川拉了出來之後,又去拉聶子琪,汽車是往右側翻,正好壓著坐在當時坐在右邊的聶子琪,聶子琪的腿被變形的汽車卡住,絲毫撼動不了。

空氣裡瀰漫著汽油的味道,讓人絕望。

陸庭川兩根肋骨骨折,在醫院躺了兩個月才出院,而聶子裴那天沒有汽車發生了爆炸前被拉出來。

陸庭川現在還記得聶子琪和他說的最後的一句話,“下個月就是子佩的生日了,庭川,你替我陪他過生日嗎?”

陸庭川一字一頓的說,“我會幫你照顧他。”

聶子佩,聶子琪的弟弟,陸庭川從聶子琪平時的話語,就知道聶子琪對這個小了六歲的弟弟有多寵愛。

再後來,陸庭川履行了自己說出的話,把聶子佩當弟弟來照顧,甚至父親送給他的別墅裡也有聶子佩的一間房。

聶子佩從抗拒陸庭川,到後來漸漸的接受,時間是良藥,能淡化一切的悲傷。

白駒過隙,直到有一天,陸庭川發現聶子佩不再叫他哥哥,而是直呼其名,一瞬間他才發現,那個當初淚眼朦朧小孩已經張大了。

陸庭川那時候在國外,當然不知道走馬觀花一樣換女朋友的聶子佩,從什麼時候開始,身邊換的人變成了男人。

直到聶子裴在第一次全國巡演完美結束的慶功宴,喝酒之後向他吐露了感情。

陸庭川自然是拒絕了,他不會對一個一直當弟弟對待的人動心。

陸正海老來得子,陸庭川上面有一個哥哥,比他大了整整十九歲,陸庭川的出生對陸家來說是個驚喜,自然是自小就是被精細的養著。

陸庭川從小就性格冷清。偶爾說出個想要的東西,不管是什麼,家裡人都興高采烈的送到他前面,恐怕他有稍稍的不滿意。家人從小到大更是沒舍得動過他一根手指,這讓陸庭川成長過程中經常飽受愛的棍棒教育的大哥頗有不平。

陸庭川十八歲和家裡人出櫃的時候,大哥卻一邊厲聲的罵他,一邊幫他擋著父親揮過來的皮鞭,讓那些鞭子沒一點落到自己小弟身上。

在母親的淚水和大哥的偏袒下,這件事竟然也沒起多大風浪,就這麼過去了,一家人平靜的接受了他的性取向。

陸庭川自出生就擁有了很多人一輩子都望塵莫及的東西,一路順風順水,偶爾的小風浪權當情趣。

二十四歲接手公司之後便,雷霆的手段和敏銳的直覺讓他事業一帆風順,把陸氏的商業版圖一擴在擴,身處高處,性格也就更加的清冷,習慣被人仰望。

他輕易的就擁有了太多,對什麼都不是特別的渴求,不說話的時候整個人冷淡而精緻,看起來就是不好相與的,讓人不敢輕易的接近,只能望其項背。

而現在,陸庭川看著窗外的夕陽西下,心裡漸漸瀰漫上來的失落,讓他第一次有了無力的感覺。

原來失了人心,這麼難找回來。

蘇鈞對笑著對他說‘時不待人’,讓他竟然如此的難過看。那個人當初不告而別,而現在竟然不肯再給他一次機會。

是否真的這麼的不可饒恕?

那些當初沒有出口的愛,現在他想說出來,那個人卻不願意聆聽,果真是應了那四個字‘時不待人’,他第一次這麼沒有把握。

從前他總是把一切都理所當然,把心動當成習慣,到了現在,他終於後悔了。

陳昂走了進來,輕聲的說,“先生,該用晚餐了。”

“幫我訂兩天後的返程票,這邊的事情一結束,我就過去。” 不管怎麼樣,這一次他不會再輕易的放手。

陸庭川在澳門已經停留了差不多一週,他現在談的這個投資企劃是陸氏接下來幾年的重點,和美國的投資方已經接洽了長達半年,如今正是關鍵的時期,他必須親自坐鎮。

為了把時間壓縮到最短,陸庭川已經連續一週的高強度工作,每天都有不同的會議,光花在是看檔案的時間就超過了五個小時。

原來思念是這周滋味,他很想蘇鈞,甚至捎帶著有些想達達。想要早點見到他們。

本來預計明天上午的會議被提到了今天晚上,連續三個小時的視訊會議,合上了電腦,陸庭川的臉色難免有了倦色,

陳昂端了一杯咖啡,欲言又止,“先生,石溪已經下了一個星期的雨了。”

陸庭川喝了一口咖啡,“蘇鈞從鈴木村出來了嗎?”

“沒有,聽說這次是十年難遇一次的暴雨,雨勢只會越來越大,石溪通往鈴木鄉的道路多處塌方。”

陸庭川抬眼,“現在就幫我定機票,越快越好。”頓了頓,“吩咐下去,按照我剛剛會議上說的做,讓企劃的主要負責人馬上來見我。”

***

雨一直不停,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房子修在地勢比較低窪的幾戶人家已經把東西往地勢高的人家裡開始轉移,蘇鈞也幫忙一起抬東西。

搬家的幾戶在其他人的家裡擠一擠,都是幾十年的鄰居,也沒人在意,幾個比鄰的老太太一起煮了一鍋子的薑湯,給搬東西淋了雨的人驅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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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繼國進了屋,把身上披著的蓑衣取了下來,臉上有了擔憂之色,“不知道這次的雨怎麼一直不停,再這樣下去,我擔心上游水庫的大壩會不會有問題,這幾年沒什麼雨,也一直沒有修葺,到時候水庫裂了一個洞,或者是垮了就遭了,唉,這都多少年沒這麼大的雨了。”

蘇鈞擦了擦臉上的水,“現在轉移應該還來得及,要麼我們現在出去?”

姜繼國掏出旱菸點燃,抽了一口,慢慢的吐出了白色的煙霧,“恐怕是不行,年輕力壯的人出去是沒問題,但是老人和小孩怎麼辦,手腳沒力氣,山路泥濘,要是摔到山下面去,可就不得了。”

“說不定雨一會兒就小了,姜叔也你別太擔心,退一萬步說,要有個萬一,我們還可以往山上撤,人沒事其他的都就是小事了。”

“也只能這樣了,今晚我就不睡把風。”姜繼國從櫃子裡掏出了一根蠟燭點上之後重合在快燃完了紅燭上。

十幾個小時前就已經斷電了,山裡就是這樣,碰上下雨就會斷電,所以每家每戶都準備的有蠟燭。

蘇鈞掏出手機看了看,還是一格訊號都沒有,他把手機又揣進了口袋,晚餐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幾家遷移的人家一起聚在了鄉長家裡,燭光跳動,小孩子跑過來跑過去,倒是格外的熱鬧,衝散了雨天的陰霾。

***

石溪鎮遭遇特大洪災,雨勢太大,地勢低窪的幾個鄉差不多被淹沒的只剩下屋頂,其中唯獨鈴木鄉聯絡不上,誰也不知道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陸庭川到了石溪,聽聞訊息的時候就心往下一沉,蘇鈞的電話一直打不通,他等不下去了。

水已經淹沒到了輪胎的一半,要把車燈開啟才能看得清路,不時有打雷的轟鳴聲,彷彿就在耳邊。

“先生,車不能再開進去了,山上會滾落石頭,目標太大了,太危險,我們回去吧。”

“下車,我們走過去。”陸庭川的聲音堅定的說。

陳昂從車子的後備箱拿出了傘,幫下了車陸庭川遮雨,雨勢太大,他已經把傘都往陸庭川那邊傾斜過去,不到三分鐘,兩個人還是全身淋得溼透,沒什麼差別。

這麼大的雨,能見度不過四五米,陸庭川側過臉對身邊的陳昂說,“你去幫些人過來幫忙。”

陳昂有些猶豫,陸庭川擦了一把臉上的水,“你快去,我沒事,我是一定要找到他。”

陳昂點了點,把傘和手裡的強光電筒給了陸庭川,轉身消失在了雨裡。

陸庭川走了兩步,把傘扔在一邊,又把已經完全的溼透的西裝脫了下來,這樣輕便了很多,他腳步堅定的往前面走去。

天像是破開了一個窟窿,雨勢大的連著周圍的景觀都變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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