颯——

颯颯——

嗖——!!!

正逢秋季,落葉繁多, 枯枝林間, 有黑影一道, 於中逃竄奔走。

體內功力遊走,腳下步伐不停,徐哲心跳極快,一口氣懸而未落,便是奔出了萬米之遙。

一刻鍾……兩刻鐘………

直到前方樹木依稀,日光越亮,竟是直直奔出了這片枯木樹林,徐哲的腳步才稍稍慢下。

一路奔逃,他不僅腳下極快,更是時刻關注身後動靜,唯恐楊康追而不停。

幾刻鐘前, 徐哲動作不慢,當楊康躍至樹梢,他已奔出百米開外。

好在,楊康未有追逐之意, 也並未識出他之身份,不過奔逃少許, 徐哲就意識到身後未有人綴而追之,然而他心下並不安定,仍是足足奔出林間,才感到心下稍松。

心下稍松是松, 徐哲卻亦不敢慢下腳步,出了林間,四處唯有道路數條,再無遮擋或指示之物。

徐哲抬眸,觀之四周,尋好方位,便繼續啟開腳步,往那長江太湖之地動身而走,一刻不停。

這一跑,便是內力不絕,輕功不斷,以腿代馬,足足狂奔了兩個時辰。

若不是徐哲內力雄厚,自發於體內環之周天,這般腳力功夫,放眼天下,怕是沒有幾人,是可以做得到的。

直至兩個時辰之後,再望遠處城鄉依稀,人煙可聞,徐哲終是腳步一緩,眼底鬆動。

他並未進城,而是眺望四處,尋了一處偏僻角落,後有枯枝數顆,前有巨石蔽擋,恰是再度改頭換貌之絕佳地方。

徐哲匿好身形,沉思少許。

馬匹死了,包裹沒了,衣服鞋子少了便是少了,但是……

“呼…”想到某點,徐哲不禁以手扶石,口中長舒一口。

他的額角綴出冷汗,只因——

好在他謹慎慣了,衣裳服飾這般身外之外,放在包裹中,便是放了,至於那獨創的人.皮面具之器物………

猶記得行旅之初,他還是一律放進包裹裡的。

而由寄託於行李中,改為攜帶於褲袋中,也就是近十來天的事情。

這足足超出了大宋數百年的人.皮面具之術,若是在他走後,楊康並未授於他人,放眼天下,唯二會用的,便也只有“婉兒”與楊康罷了。

徐哲摸摸腰間布囊,一聲輕嘆:“還好並未放在一起……”

否則,若楊康看一眼死馬,踢一腳包袱,將其中瓶瓶罐罐掏出一看——

那可當真是……

…無法預料後事如何了。

想罷,徐哲從腰間拿出一小瓶,他磕開瓶蓋,倒出其中藥膏,色澤淺綠,再以內力加熱,在掌心之中微微化開,繼而雙手貼臉,以掌畫圈,揉開了目前裹在面上的人.皮面具。

稍後,他收起小瓶,又拿出物件數個,無需銅鏡,無需水源,他早已對這些易容伎倆輕門熟路,當即便又在自己的臉上摸摸捏造了起來。

不出片刻,徐哲就又為自己換了張臉,然而,這還不夠。

徐哲低眼斂眸,瞧了眼自己的玄衣一身……

…唉,沒有可替換的衣裳了。

那要如何?

徐哲很是乾脆,替換的沒有,起碼看起來不是一件便好了。

小哲二話不說,伸手撕衣——

衣襬撕沒了,發帶扯開了,面上本就因輕功數里而染塵落埃,這還不夠,徐哲身體半蹲,手掌觸地。

隨即,他指尖一扣,便挖出了小塊泥土。

也不知這片泥土是被多少人踩過了,將指尖湊近一聞,味道實是噁心,叫人反胃不已。

徐哲皺眉抿唇,卻是沉默片刻,便再度以內力化泥,繼而在面上胡亂一抹。

徐哲不怕這身裝扮惹人注意,只要叫人完全不會將其聯絡在一起,便是最好。

至於那些撕下的黑色綢緞……

玄衣布料在手,徐哲掌心一震,便是內力加於外物,將綢緞片片震了個粉碎。

徐哲再而松掌,便是粉末無數,黑色零星,隨風而逝,再也瞧不到半絲蹤跡。

秋日的風,總是不小的。

徐哲這才幽幽嘆了一口,抹了把臉,收好腰囊中的易容物件,準備進了城鄉,再添衣裳。

少傾,徐哲入城。

路上,許是因為他的裝扮太過可怖,活像……活像是被什麼山賊土匪洗劫一空,不少人繞道而走,閃在一旁,對他指指點點。

徐哲渾然不覺,自知這幅模樣不好問路,便索性邊走邊瞧,左右尋著裁縫店家。

一邊走著,徐哲一邊想著,在腦中反覆過著,是否有什麼遺漏的地方……

……且不論店小二口中所言………在他走後,射鵰劇情之時,楊康竟然做出了那般驚天動地的大事業……

單說幾個時辰之前,楊康竟那般敏銳,察覺到他之所在,這就在徐哲的心中,將那警鐘生生的又撞了一次。

“大概……沒什麼遺漏的地方了吧……”徐哲輕聲低喃,思慮再三,卻又覺得,再怎麼思慮也並不足夠。

徐哲將他方才換臉碎衣的細節都給考慮進去了,卻總是覺得心裡發慌……

正在此時,徐哲眼睛一動,卻又在斜前方瞧見一人。

…這可真是,徐哲心下不由一陣錯愕,先前來之一月,愣是半個熟人都見不到,現下卻好,竟是短短兩、三個時辰,就又見到了一位老熟人。

歐陽鋒、歐陽克、楊康、再加上這一位——

前方的旮旯角落,幾名衣裳打了補丁的小乞兒聚在一塊,小聲的嘀咕著什麼。

在這幾位小乞兒的身旁,則有一位生了一張長方臉的老乞丐,他顎下微須,衣服上的補丁甚大,數量亦是多於其餘的幾位小乞兒,這位老乞丐的手中,還拿著一個開了口的大葫蘆。

那方角落的牆壁恰是殘破,斷壁殘破,那幾位小乞兒站著說話,這位老乞兒便坐在那兩尺高的牆頭,舉著葫蘆,一口一口的灌著酒。

徐哲有一瞬間的松怔。

…七公。

——白髮更多了的七公。

——眼神仍是硬朗,面上卻更為蒼老的七公。

——腰間………已經沒了那根瑩潤翠綠的長竹杖的洪七公。

徐哲的腳步一頓,便向著那方路人避開的角落偏去。

那幾位小乞兒正在討論著什麼。

“蒙古那邊有動靜了……”

“我這邊的訊息,是蒙古那邊在尋武功高手去那邊……”

“誒,大金邊境近些時日……”

徐哲像是受了傷,步伐略有虛浮。

步伐這般虛浮的人,在這個距離下,理應是聽不到這些小乞兒在說什麼的。

然而,徐哲只是裝的。

是以,那幾位小乞兒繼續說著,徐哲便也不動聲色的繼續聽著。

“誒,蒙古軍那邊啊……”

“不止,不止,楊大將軍那邊也是……”

“兵書,那個兵書啊…!”

當徐哲再走近了幾步,那幾位小乞兒便齊齊的停了下來,回過頭,警惕的盯著他。

徐哲的這張臉平平無奇,除了嘴唇厚一些,萬萬沒有什麼獨特吸引人的地方,更別說這張臉上還抹了黑泥,塵埃遍佈,而且衣裳殘破。

他面色疲然,唇上滿是乾涸枯裂的痕跡。

“敢問……”徐哲張開口,聲音沙啞的像是足足十日不曾飲水,啞如破鑼,“在下初來此城,這番模樣,不好向旁人問路………唯恐嚇到他們,不知幾位小哥可否告知,城內何處有裁縫店家,在下想先換身衣服……感激不盡。”

言畢,徐哲掏掏布袋,拿出碎銀幾粒。

全程,徐哲的目光,不曾和一旁喝酒的洪七公對上。

幾位小乞兒見來人只是問路,加之言辭友善,附以碎銀幾粒,金額恰好,不少不多,便也放心接過,打量徐哲兩眼,笑嘻嘻道:“誒,這位少俠可是糟了土匪?少俠錢財如何,是想找家好的,還是次一點的?”

面容平凡的男子勉強笑道:“次一點的便好……”

小乞丐拋了兩下碎銀,又熱心道:“少俠,藥鋪店家還需要不?”

面容平凡的男子搖頭道:“多謝,不用了,待我洗漱換了身乾淨衣裳,城裡旁人不怕了,我便去問他們就好了。”

這位少俠還是一位君子!小乞兒不再多言,利索準確的為徐哲說了幾家裁縫店家。

徐哲道謝,這才看向了全程仰頭喝酒的洪七公,亦是微微頷首,不曾多言,繼而腳下虛浮,搖晃離去。

身後,待黑衣殘破的男子不見了蹤影,幾位小乞兒又喋喋不休,交流了起來。

待過了好大一會,告一段落,幾位小乞兒又大著膽子,戳了幾下坐在斷壁上的老乞兒,笑嘿嘿道:“唉!幫主!我們能交流的就這些啦!你看有啥子訊息是有用的嗎?”

髮色全白的老乞兒又灌酒兩口,人未醉,看起來,卻像是醉了一樣。

老乞兒的酒嗝打了數個,喝的面色發紅,慢吞吞道:“哦,說、說完了?”

見狀,自知幫主性子豪爽,與他們打成一片,看著他們這些小輩,可不就跟看兒子孫子似的,於是小乞兒也沒大沒小的打趣道:“是呀,幫主,都說完了,我們說了這麼多,你聽到了沒有啊?不會是喝醉了吧?”

洪七公抹了把嘴角,哈哈笑道:“聽到了!聽到了!你們幫主哪裡那麼容易醉啊!這年紀越大啊,越能喝酒,昔日喝酒便品,品之而醉,這些年,卻是感覺,喝什麼酒啊,都是一個味道了。”

說著,洪七公砸吧了兩下嘴。

小乞兒又問:“幫主,聽完了這些,你可是又要去找郭大俠他們了?”

“是了,是該去找靖兒他們了………非也非也,是靖兒他們也快來了……”洪七公晃了兩下大葫蘆,塞起瓶塞,面上的醉意少了兩分,眼底又有銳色略過,咂咂嘴,搖頭晃著腦,“這兩年啊,得虧了楊康那小子,蒙古鐵騎在邊境上的攻勢,倒是稍緩了一些,更別說現在正逢秋末,天氣愈冷,若要開戰,皆是三方不利,尤以北方大蒙不利……”

洪七公摸摸下巴,跳下斷壁,單腳撐地,另一只草鞋腳底摩擦著小腿腳腕,皺紋從生的臉上,眉頭緊鎖:“倒是這大蒙啊,近兩年也不知從哪兒搞了訊息,總是在我們中原武林為非作歹了起來,還想著招人去蒙古……”

洪七公喃喃半響,“嘖”了一聲,喉頭吐字沙啞,若不帶內力,早已沒了昔日的豪爽硬朗。

畢竟,今年,他也是都快八十杖朝了喲!

洪七公錘了兩下胸膛,對三個小乞兒招了招手。

三個小乞兒應聲向前。

洪七公伸出兩隻大手,硬邦邦的,在三位小乞兒髒兮兮的發上揉了三把。

揉完,他低聲笑道,笑的快沒了眼,笑的臉上的皺紋如同活了。

“唉,怎麼還叫我幫主呢,硬要叫的話,也應是叫一聲洪老幫主、或者前幫主啊!”

幾位小乞兒對視一眼,笑眯眯道:“黃幫主又不介意,而且,我們心裡曉得,只有在私下裡才這麼叫呢!”

……

………

…………

徐哲離開了那處嘎啦角落,順著小乞兒所指的方向,沒走多久,便發現了一家裁縫店鋪。

給錢的就是大爺,在徐哲丟擲了足夠的銀兩之後,面露嫌棄的胖子裁縫,便在瞬間變的笑容可掬。

“這位………公子少俠,不知想買些什麼樣的?”

徐哲不欲多言,言簡意賅道:“店裡最好的,鞋子黑色、裡衣白色,外衫衣裳則隨手挑三個色,給我包起來便好。”

趁著店家去忙活的空蕩,徐哲的腦中,則開始回放起了方才幾位小乞兒所述所言。

邊境軍力尚好……

…倒是蒙古想在兵書一道與武功一道下手。

方才,徐哲本不想問路,無奈,當洪七公的面容身影撞進了他之眼眸的剎那,徐哲確實松怔了一瞬。

若只有那幾位小乞兒,這怔了片刻,便也是怔了。

然而,在那處的,除了幾位小乞兒,還有洪七公。

與其轉移視線,繼續向前,好似迴避,招人嫌疑,還不如將計就計,徑直過去。

至於能從幾位小乞兒口中,得到了些額外訊息,便是意外之喜了。

店家打包好了幾身衣裳,給徐哲打包送了過來。

徐哲卻是並未接過,而是抬眼瞧了下店內裝潢,審視片刻,開口問道:“店家,說來失禮,但現下的這身裝扮實是………醜陋不堪,我觀你店後仍有空間少許,不知若我加銀幾兩,可否容我在此處沐浴更衣?”

店家看了幾眼徐哲掌心裡的銀子,眼珠轉了轉。

徐哲再道:“若是可以,包好的三身衣裳莫要動了,再給我重新找一整套,沐浴過後,便容我換上可否。”

店家摸摸下巴,應了。

兩刻鐘後。

白衣加身,輕裘緩帶,飄逸若仙,可惜丰神不美。

畢竟是做衣裳的,裁縫店家見過的人也不少了,而這位公子……少俠………唉,氣質好是好,可惜這張臉啊,實在是長的差了幾分。

還別說,就是重新洗了個乾淨,這人啊,一下子就看著健碩精神了不少。

這個店家明顯是個健談的,幹他們這一行的,最會做的,可不就是觀言察色然後動嘴皮子嘛。

氣質這麼好的公子少俠,還是個有錢的,多交談幾句討討歡心,總沒壞處吧。

“哎喲。”店家尤為心疼,瞅著換了身衣裳的徐哲,狀似西子捧心,“明明是這麼英俊的一位少俠,之前怎的就變成那樣了呢!少俠可是糟了歹人啊!”

徐哲眼皮一動,微扯嘴角,順勢說道:“是我不懂事,家裡人不允,我卻硬要一個人出來闖蕩。”

店家立馬一拍大腿,鼓掌讚道:“闖蕩江湖,這可是少年英雄啊!別看不少人的嘴裡都有個江湖夢,實際上啊,能像少俠你這般真的肯孤身一人出來闖的,當真不多啊!”

聽罷,徐哲嘴角的笑容不由更大了些,分明是被人誇到了心眼裡,是以樂呵的不行。

於是,這一開心,自然就開啟了話匣子。

徐哲歡悅道:“是啊!敢問店家你可知道郭靖郭大俠!”

店家道:“自然!郭大俠啊!別說江湖中人了,就是我們這些平民百姓,有幾個不知道的啊!”

徐哲雀躍笑道:“是了是了!郭大俠就是這麼了不起的人!我就是聽了郭大俠的種種事蹟,才特地離家闖到,欲往太湖一帶的!”

“哎喲,少俠你這可就來的巧了!”身在屋內,店家手指一伸四周,問,“少俠,你是外地來的,或許不甚了解,你可知,在我們這兒,最有名的莊子,是什麼莊子?”

徐哲撓頭半響,試探道:“我只知自己想去長江太湖的郭家莊………至於這兒……這兒………江南一帶,還有什麼莊子是特別有名的?”

這話說得,店家哈哈大笑,卻又再開口確認道:“少俠,容我一問,你可知,你當下身在何處?”

徐哲木訥一會,道:“這………反正,就是在去往太湖郭家莊的路上?”

店家被他這幅樣子逗樂了,道:“唉,少俠,這裡可是嘉興啊!”

嘉興……

徐哲還是那副愣愣的模樣:“嘉興,又怎麼了?”

“哎喲!”店家自己拍了下腦門,道,“是我太想當然了!少俠,你聽到的,可都是郭大俠的那些豐功偉績?”

徐哲點頭。

店家又道:“你有所不知,近些年來,每逢秋季正中,冬日前夕,郭大俠總是會攜其妻女在江湖各處遊走,與丐幫人啊、或者此地的名莊俠士的見上幾面,互交訊息,聯絡愈發緊密。”說到這裡,店家不免神色憂愁,嘆了幾聲,“這幾年啊,雖然大處和平,又實在是心中不安,我們這種做點小本生意的,總是………唉,瞧我,突然說什麼呢——少俠,來,繼續講,這互交一通訊息之後啊,在新春佳節深冬時,郭大俠又會攜人南去桃花島,與東邪黃藥師等人喜度佳節,郭大俠的行程基本不變,這會啊……”

店家伸出手指,算了好幾下,道:“估摸著,也就是這幾日了,郭大俠合該快到嘉興了,而我們嘉興呢,最有名的,可不就是那陸家莊了!”

此陸家莊非彼陸家莊,在《神鵰俠侶》的原著之中,蓋因徐哲不曾存在,黃藥師一怒之下,將門下弟子的膝蓋骨全部拍碎,繼而盡數逐出師門,四弟子陸乘風離島之後,在長江太湖一帶落地生根,建了一棟陸家莊,且娶妻生子,其膝下後代便是那陸冠英;而陸展元此人,則與陸乘風毫無關系——除去這兩人都姓陸。

姓陸之人何止成百上千,光江南一處,陸家莊又何止千百,然而,若說道武學一道,這江南陸家莊,便唯二而已。

其一,便是由陸乘風一手建起的太湖路家莊。

其二,便是由陸展元所繼承的嘉興陸家莊。

而在這個經由徐哲插手的世界裡——

昔年舊事,除去那兩個動手傷了馮衡的桃花島叛徒,黃藥師並未將任何人逐出師門。

陸乘風安然在島,直至徐哲走後又過數年,才在一次江湖遊歷中,與一女子互生愛慕,經黃藥師允許,終是離島安家,娶妻生子。

是以,陸乘風其子陸冠英,其年紀便不再是與郭靖一般,而是與郭靖其女——郭芙的年紀相仿。

憑藉在桃花島又待許久,在黃藥師手下更浸武學奇門的數年經歷,陸乘風此人的武學修養、五行八卦,比之原著,只會更為精妙絕倫。

是以,哪怕比原著晚了二十餘年,這所謂的第二棟武學陸家莊,終是出現在了這個世界上,且其莊院落地不改,仍是建在了太湖一帶。

換言之,江南武學陸家莊有二,太湖陸家莊為一,嘉興陸家莊為二。

而說道太湖此地的有名莊院,則是郭靖的郭家莊為一,陸乘風的陸家莊為二了。

果不其然,只聽那店家介面道:“江南陸家莊何止千百,但說道江湖武學,整個江南,卻只有兩棟陸家莊,而我們嘉興嘛,恰好就有這其中的一棟!俗話說得好,來得好不如來得巧,少俠你若是來得早了,還不知郭大俠此時身在何處;若是少俠你來得晚了,繃不準郭大俠又會提前動身去桃花島了——這會可當真是來得巧!少俠只要在我嘉興再住幾日,若是僥倖啊,可不就能遠遠的望上一眼那郭靖郭大俠了!”

徐哲靜靜傾聽店家所言,時而面露驚訝,時而面露歡喜,可謂是捧場的很。

然而,在他之心底——

這本是好消息,但說到嘉興、神鵰、陸家莊、郭靖一家……

……小哲的心中再起波瀾。

這幾個詞搭在一塊,恰是神鵰劇情的開頭,確實有點不妙啊。

不過,這倒是解開了徐哲心中的一樁不解之問,若是郭靖等人會例行在各處武學莊家拜訪,恰是不日便要到了這嘉興陸家莊,也不怪七公他老人家會現身在此了。

心中所惑稍解,小哲又問:“店家,你所言不錯,若說大處,我的確知道郭大俠功名蓋世,做過的那些不世之功,卻的確又不太瞭解小處的訊息………據我所知,郭大俠那一家子,可是有郭大俠、郭夫人,還有他們的愛女郭芙,這三人可對?每年也是他們一家三人四處遊歷?”

“自然是對!”

店家點頭應可,卻不等徐哲鬆氣半口,就見店家面露遲疑,又稍稍搖頭。

徐哲心中一跳,對於楊過的存在,心中仍是存著半點期望。

不,哪怕是在原著當中,郭靖的身邊還有著楊過此人的訊息,亦是少有人知。

說道郭靖身邊的下一輩少年英俠,應許只有郭芙、武敦儒與武修文三人而已,楊過的第一次揚名,便是在多年之後的英雄大會了。

但若店家說了,大武小武兩人此時已是被郭靖收養——

…那麼,藉此就可以又去探一探………楊過此人究竟是否存在了。

卻不料,那店家只是道:“郭家自然就只有那三人,但若說每年跟著郭家一起的,卻還有桃花島同門弟子陸乘風的子嗣,陸冠英小公子,兩家都住太湖,捱得又近,郭夫人與陸大俠乃是平輩,兩家孩子的年齡相近,自小就玩的極好,陸冠英小公子,經常是跟著郭大俠他們一起的。”

這個訊息,卻是把徐哲給結結實實的又震了一下,明明不是什麼重要的訊息,許是因為原著中的郭芙確實讓人印象匪淺,竟然言辭結巴了兩下:“青、玩得好的青梅竹馬…?”

店家含笑點頭。

徐哲:“………”

…陸冠英竟然和郭芙成了年紀一般大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真是……

又交談了一會,徐哲並沒有聽到大武小武的名字。

徐哲將錢財一併付清,又多添了一些,拿過包好的三身衣裳,道謝離開了店鋪。

與歐陽鋒交手一番,又幾個時辰不停,輕功狂奔了許久,進入城鎮之後,又與裁縫店家交談半天,隔著新換上的綢緞白衫,徐哲摸了兩把肚子,肚子特別不給面子,咕嚕咕嚕的叫個不停。

徐哲:“………”

…唉,身旁的人這會倒是不躲著他走了,卻是面色古怪的看著他了。

徐哲就近找了一家酒樓,聽聞郭靖一家即將來此的訊息,便也不急著趕路了,乾脆吃好喝好再睡一覺,於此好好等待一番便是。

徐哲痛快的吃了一頓,吃了幾口,又是下意識的想說——

——嘿,阿晚,這家做的,和我做的,哪個更好吃呀?

言未出而指尖頓,徐哲收聲片刻,薄唇抿直,他抬眸四望,此桌,可不就是唯他一人,此地,他認識的,可不也只是唯他一人。

身旁熙熙攘攘,卻也來來往往。

徐哲:“………”

徐哲斂下眸,灌了口魚湯,啃了口雞肉,腹中的飢餓感總算少了些許。

他嚼著口中的燒好的雞腿肉,舌苔肉香縈繞,想,果然還是他自己做的更好吃一點呢。

這頓飯吃了很久。

來到神鵰的世界之後,徐哲日夜趕路,時刻打探訊息,神經時刻緊繃,已經………許久沒有這麼放鬆過了。

他單手支臉,挑了個靠在窗邊的位置,側頭而坐。

身前的餐盤早已被小二撤下,徐哲要了一壺酒,一壺茶,兩盞杯,不時抿一口酒,又不時品一口茶,還叫來了幾碟小菜,坐在窗邊,竟然就耗了這麼小半個下午。

雖然是秋日了,但是這陽光,可真是好啊……

徐哲扒了一顆花生,抬起眼皮,看著窗外的川流不息,人來人往。

繃了一月有餘,今日上午又受到了幾番驚嚇,這般忽而鬆弛了下來,便忽然覺得慵懶極了。

整整小半個下午,徐哲不時的吃點喝點,慢慢磨著,他坐在店家二樓的窗邊,就算是抬眸看上一眼窗外,看看那行走不息的人群、吆喝叫好的小販,都覺得好似能體會到什麼不一樣的東西。

……真是和平吶。

徐哲收回視線,晃著杯中清液,輕抿一口。

為何……明明是同樣的、相似的風景,卻能生出不同的心思呢。

徐哲放下酒杯,指腹摩擦其壁,紋理粗糙。

他閉上眼,掩去了眸底的複雜與蒼涼。

——定是,昔日的他,從來不曾站在家國戰事的角度,去考慮黎民百姓的緣故吧。

晌午陽光正好,夕陽落日逢魔。

吃了一個下午,徐哲未叫晚間吃食,他揉了揉飽腹感極強的肚子,入了小二為他安排的上房。

隨即,帶門落鎖,拖鞋卸衣,掃發上榻,一夜好夢。

徐哲暫且在嘉興的這家酒樓中落了腳跟,除了自身入住的這家,徐哲又是一個初來嘉興的陌生公子,對此地的諸多美食景色欣然往之,一雙眼睛管不住,一雙長腿停不住,日夜在嘉興探路遊蕩——

表面如此,實則徐哲又接觸了幾家店小二,看似好奇搭話,實則再三確認,明確了郭靖等人將會來此的訊息。

不止如此,這些天裡,徐哲可謂是將嘉興徹徹底底的摸了個遍,小至九曲蜿蜒的巷中小道,大至嘉興城外的條條大道……

路線曲折探之。

各家商鋪尋之。

四周叢林入之。

湖泊岸邊觀之。

武家陸莊圍之。

徐哲並不隱瞞自己的探路行為,經由那店家裁縫的胖嘴一傳,也有不少當地人曉得,這是一個因崇拜郭靖郭大俠私自離家,正在江湖闖蕩的年輕小公子呢。

而那些對訊息最為靈通的小乞兒一聽,紛紛笑道,誒,這算什麼訊息,那個近些日子四處跑的小少俠?那可是個自身髒亂了,都不好意思前行問路,唯恐嚇到旁人的小君子呢!

小哲:誒,就是要做的光明正大不藏著掖著嘛xd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可以有無數張臉,自然就可以有無數個身份。

而他不過是想與郭靖等人稍稍接觸,短期之內,也未有深交打算,只是想將昔日相識的………與舉足輕重的故人們見上一面,聊上幾句。

他們不知,這人是徐哲,徐哲卻知,他們是他們——心中徹底的個有個底,便也是無事………好叫他繼續下一步的計劃了。

而這個一天一身衣服、身上的布料綢緞換個無數個色、長相平凡、嘴唇略厚、尊敬仰慕郭靖郭大俠的小少俠呢?

——願望既得,倘若遠遠的瞧上郭大俠一面,僥倖與郭大俠等人說上幾句,那可不就是心滿意足,可以“功成身退”了。

等待的日子,對於無所事事的人來說,是漫長的,對於有事可做的人來說,卻總是不夠用的。

這些天裡,除去將嘉興城內及其周遭環境摸了個一清二楚,不時把那些已經做了、將要做的事情在腦子裡順一遍,徐哲還時不時的往嘉興城中,那些斷壁殘垣、屋簷殘破、生活困苦的地區走上一遭。

初次嘛,自然就是迷路。

再而嘛,就是特意了。

住在這裡的,除了那些早被遺棄、或者因故成了孤兒的孩子,便是那些腿腳不便、生了重病、受了重傷的成人們。

年紀小的,沒人教導,不通事理,如何能知,該如何正正當當的養活自己。

年紀大了,落了毛病,輕則做工無人肯收,重則苟且殘喘,多活一日,算得一日。

自知既無法拯救天下人,又知他萬萬不能久留以此,且知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更知處境不同,萬不可對他人冠冕堂皇,一概而論——

徐哲知這些孤兒孩子每日偷偷搶搶,卻不加評論。

他明明身負錢財,卻並非扮一次散財童子,或者整日拉一熱騰大鍋,叫這些人個個有口飯吃。

倒是每日臨近天黑未黑,徐哲便提著一個小紅燈籠站在這裡,講些尋常故事,像個說書先生,卻沒有說書先生的嚴厲可怕,耗時也不久,約莫兩刻鐘而已。

故事講完了,這天,便也徹底的黑了。

孩子們願之即來,不願也罷。

然而,若是孩子來了,聽了,最後,徐哲便會摸摸口袋,時而糖果幾粒,時而幹餅幾片,攤在手裡,讓小孩們自個兒去拿。

——嘉興。

對於《神鵰俠侶》來說,這是一切開始的地方。

因為,楊過的初現便是在這裡,穆念慈的病逝亦是在這裡。

店小二對徐哲說:楊康?楊大將軍未曾娶妻,更別說生子呀!

楊康的身旁親眷?

——可不就是那完顏狗賊………唉,完顏洪烈,和他已經逝去的親身父母嗎?

沒旁人了?

——旁人……旁人,還能有誰啊?

許是因為實在掀不起風浪,或是與郭靖楊康等人一比,掀起的浪花實在太小,穆念慈的存在無人知曉,而徐哲也不敢大肆去蒐集有關於楊過親母的訊息——至少,在原著中,楊過的父親是楊康,母親是穆念慈。

初時,徐哲必須承認,他特意來到這片比之城內,落魄蕭瑟的孤兒住處,是別有用心的。

畢竟,當摸清了四周地形後,除了等待郭靖等人前來,他是真的無事可做了。

能做的,不能在嘉興做。

在嘉興,便只能自個兒找事做。

於是小哲不死心的,仍然想掙扎一下,比如,別聽那什麼江湖訊息,直接來金老爺子指定的地方試探一把,看看是否能捉出一隻活的楊康。

然後捉著捉著……

…楊過沒捉到,倒是多了一幫每日晚間拉著他講故事的小兔崽子們。

“大哥哥,大哥哥!你今日又要講什麼!”

“大哥,你今天又帶什麼好吃的來了?”

“大哥哥………這,這是我今日偷來的錢,一些給孃親買藥去了,孃親又讓我給你買……買個包子……”

“你們……你們讓開點!我要坐到前頭去!!”

“……”

“………”

“…………”

又是一日結束,糖果該發的發,問題該回的答,入了夜色,年紀稍微大點的孤兒乞兒們還會上街偷竊,年紀小一些的,比如今年才五、六歲的,卻是一個個的潛回了那不遮風擋雨的小小茅草屋、或者某個窖子洞裡。

徐哲甩了甩又空了的小布囊,立在樹旁,看這些髒兮兮的小娃娃們,一個個回了那又破又寒酸的家,繼而將布囊收起,搖著頭,向著酒樓走去。

路上,夜景依稀,燭光甚好。

小哲輕嘆一口,先是想,郭靖他們怎麼還不來呢。

再是想,也就是這幾天了吧。

繼而想,楊過啊楊過,怕是真的不在了…………至少,嘉興此地的孤兒乞兒堆裡,是當真沒有的。

最後又腳步一停,撓撓腮想。

唉,要是等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倘若真的有那麼一日,他整日去帶帶孩子,講講故事,這種生活,不也是挺愜意的?

或許是老天爺真的看不得徐哲這麼愜意,不出兩日,秋高氣爽,晌午時分,日光正好,仍然是那個位子,小哲依窗而坐,正於酒樓二層吃食小酌呢,就見那樓梯口處現身一人——

玄衣勁裝,鳳眼生威,面色冷然,劍眉入鬢。

——來者何人?

——來者楊康,他的乖徒兒。

徐哲好似被嗆到了,捂唇輕輕的乾咳了兩聲。

咳閉,斂眸,不過一眼,徐哲便自然的轉回頭來,他伸手又夾了兩筷子竹筍,放入碗中,低眸咀嚼,細嚼慢咽。

片刻,待那人坐穩叫菜,又是半響,徐哲抬手,叫店小二加酒一壺。

順勢,徐哲目光一掃,將二樓景色盡收眼底。

片刻,店小二端來新酒。

徐哲笑而道謝,倒酒一杯,抿唇輕搖,眼神散漫,似是有些醉了,懶懶的支住臉頰,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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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酒樓二層倒是沒人把守,但是窗外街上嘛…

酒杯晃 動夠了,徐哲便低眸小酌,掃向窗外的目光,便也再度收了回來。

心有準備,便沒有上次那般的猝不及防了。

郭靖不日身抵嘉興。

洪七公人在嘉興,或是為了等待郭靖。

多年以來,郭靖與楊康甚為交好,如此——

半月之前,早在初至嘉興,一覺夢醒的次日清晨,徐哲眼皮彈動,披頭散髮,睜開眼的第一件事——

便是雙目惺忪,一聲喃喃:唉,如此算來,若是哪天,康兒突然現身嘉興,也是不足為奇、理所當然了……

——現下,可不就是那個不足為奇、理所當然。

更別說,此處又是嘉興中最好的酒樓,楊康會擇此而食,也就不奇怪了。

徐哲不慌不忙,將碟中冷盤一一吞下,繼而推椅離坐,叫那店小二說:“小二,這一頓繼續記我賬上啊,我去街上晃悠了!”

徐哲住此半月有餘,店小二與這人早與熟悉,抹布往肩上一搭,便是搓搓雙手,憨然笑道:“好嘞好嘞!少俠你玩的開心!”

楊康於二樓獨坐就餐。

徐哲步伐悠悠,漫步下樓。

他下了二層,到了一層。

到了一層,又出了酒樓。

出了酒樓,左右兩邊各是一瞟。

左邊四人。

右邊六人。

蓋是武藝不低…………並非隊中士兵,更偏向於暗衛死侍。

徐哲揉揉肚子,嘀咕道:“這個時辰了,也不知南家店裡的糕點還剩多少……”

酒樓門前,徐哲腳步一轉,朝著右邊去了。

那幾名便衣死侍靜立原地,不曾分給徐哲半個眼神。

徐哲腳下輕快,口中小調輕哼,身後的酒樓越發遙遠。

然而,卻是不出一刻,沒走多久,途徑一小巷口時,便被人迎面撞了一下。

一道黑影急速閃過。

徐哲瞳孔微睜,瞬間失神。

繼而薄唇緊抿,眼皮半闔。

徐哲摸上腰間,他的錢袋少了一個。

按理來說,徐哲是不應被這種小乞兒順手摸羊的。

不巧的是,在那道黑影近身一刻,徐哲生生的愣了片刻。

追其緣由——

……他聞到了香味,從那到黑影身上傳來的,他極為熟悉的淺淡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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