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井珩和王老教授從學校直接去了棋牌室。老單和老秦今天也在,看到他倆來了格外熱情,四人便拉伴湊了一桌,在一起打麻將。

王老教授三人打麻將是為了消遣,跟大媽們跳廣場舞那是一個性質,而井珩是為了放鬆,所以輸贏都是不計較的事,自然更不掏大把的鈔票出來賭博。

想賭博,那不如打張機票去澳門啊。

這樣打著麻將,“么雞”“紅中”“發財”一個個往桌上撂,該碰的碰,該吃的吃,注意力卻有一半都放在聊天上。

四個人裡,井珩和王老教授是搞研究做教育的,而老單和老秦則是做生意的。兩人做了一輩子生意,發了家,老了圖清閒,公司早交給兒子孫子了。

井珩對做生意不陌生,因為他家裡就是做生意的,算是富豪之家。但他從小就對做生意興趣不大,所以家裡的一切他都沒參與過,聽聽故事倒是沒問題。

人老了,聊天不就是在說故事?一輩子幾十年,匆匆忙忙快走完了,餘下的歲月拿手指頭都能數得清,於是見著人就愛說自己過去那點事。

其他大家多多少少都有點熟,因為每次在一起都會閒聊。老單是才來不久的,上回在一起下棋打麻將,寥寥數句說過一點自己的事。這一回在一起,便數他說的最多。

老單是1949年建國那一年國慶生的,名字也很直接,就叫單建國。他經歷過大-飢-荒,在氣血最盛的年紀經歷了六六到七六的十年,後來因為改革開放離開家鄉南下去闖廣州深圳,從此開始了自己的創業生涯。

老單這全屬於白手起家,從南下那一年開始,什麼苦都吃過,什麼事都見識過。住過陰暗潮溼全是蟑螂老鼠的地下室,也住過漆金鑲玉的大豪宅,啃過冷水饅頭,也吃過山珍鮑魚。

他講他創業時候吃的那些苦,說那幾年的一夜暴富並沒有這四個字聽起來那麼爽氣。沒有在南下的浪潮裡翻顛過的人,都不知道那時候的一夜暴富到底伴隨了多少心酸。

而講過去這些故事,講到做生意裡的曲折,總是難免要提到一些大羅神仙,廟裡請的,家裡公司裡供的,以及還要講講這些大仙對公司氣運的影響。

生意人對神佛這方面,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案臺上供個紅臉持大刀的關二爺,或者笑臉燦燦的財神爺,都當招財辟邪了。

說了這些,老單把手裡的二餅放下去,笑著道:“王老師和井老師是知識分子,可能不相信這些,覺得我們請神求菩薩看風水都是封建迷信,我就當故事說說,你們就當故事聽聽,閒嘮嗑嘛,不妨礙的。”

王老教授確實不信這些,但他也不辯駁什麼,挑著話題裡的話,亮著招牌笑容,老沒正經接話道:“別的我不好奇,我就好奇一個,那關二爺……為什麼總戴個綠帽子?”

此話一出,老單和老秦同時一愣,然後沒忍住“噗”一下一起笑了出來。這倒是沒注意過,不過仔細想想,關二爺好像確實就是一直戴著個綠帽子……

麻將桌上氣氛輕鬆,井珩卻一直沒什麼表情,連聽到關二爺的綠帽子都沒笑。雖然他這略顯面癱的狀態和平時沒什麼太大的不同,但王老教授能稍微看出來點,他應該是在思考事情。

王老教授故意多看井珩兩眼,找他說話:“井老師,怎麼不說話?”

井珩只是稍微分點神在想別的,他們說什麼他都還是在聽的。他把老秦放下來的七萬碰掉,出了張七條,轉頭看向老單,開口問:“那你有沒有真的遇到過,妖精鬼怪之類的?”

這話一問,王老教授嘴角的笑意微僵了一下,他是沒想到,堅定徹底的無神論者井老師會在這個話題上問下去,還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

老單也覺得井珩感興趣,同時也並不明確知道他到底信不信這些,於是直接回答:“那我跟你們說點邪乎的,這還真的有。我不止遇到過那些東西,還認識捉鬼捉妖的天師。”

王老教授目光探究地看著井珩,心裡有自己的推斷,但沒在嘴上說出來。

井珩倒是就一副很從容聊閒話的樣子,看著老單,“天師?”

“嗯。”老單點頭,“我在香港呆過一段時間,在那認識的,看風水準得不行。原來也是大陸人,你這年紀是不知道了,早些年的時候這方面打得厲害,他就躲香港去了。後來在那邊安了家,就直接待那了。”

井珩繼續問:“能不能講點來聽聽?”

老單看他感興趣,說故事的慾望被他徹底勾了起來,於是一發不可收拾,愣是給他講了好多神神怪怪方面的事。

一邊講著還吸引來好多其他老頭兒,之後老單便就當講書了,還不忘大肆渲染氣氛,成功講得人背後直冒冷氣,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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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近十點鐘,井珩和王老教授從棋牌室出來。外面霓虹閃爍,路燈搖曳,正是夢城夜景最絢爛好看的時候。

王老教授坐在副駕系安全帶,繫好了看向井珩,“你怎麼了?真的覺得你家裡有只鬼還是妖的?是不是還想託老單找那天師過來,到你家捉鬼捉妖去?我看你真是不能再拖了,這兒……”指指自己的太陽穴,“已經出問題了。”

井珩繫上安全帶,默默鬆口氣,“沒有,我只是隨口問問。”

王教授盯著他,難得表情語氣都這麼嚴肅認真,“我回去給你找個靠譜的醫生,明天你抽空去看看吧,別盡忙了。早諮詢早治療,早痊癒。”

井珩開車上路,“好。”

他把王老教授送回家,路上王老教授就他的精神問題說了很多,總結起來其實還是,他這種情況,一天都不能再拖了,必須趕緊接受檢查疏導和治療。

等王老教授下了車,車廂裡安靜下來,井珩停車在原地呆了一會。他靠在座椅上,目光透過擋風玻璃,看向遠處的路燈,默默想了很久。

這很久約莫是十來分鐘,十來分鐘過去後,井珩放下手剎,撥一下左轉向燈,輕打方向盤上路。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找了家數碼店,買了個攝像頭。

買好攝像頭回家,到家後家裡一切正常。

乾淨整潔,安靜無人。

他把攝像頭放在他房間裡的電視櫃上,連上網路,接上手機。

手機可以控制攝像頭的朝向,基本整個房間都能看到。

說到底,他還是因為老單說的那些話,在某些事情上產生動搖了。

不過,只是動搖了一點點。

他讀了那麼多的書,探索了那麼多的科學知識,自然不會因為別人說一些毫無根據的鬼神天師類故事,就瞬間重建自己的世界觀,推翻自己二十多年的認知。

在這件事上,他還是認為是自己精神方面出了問題,記憶恍惚,幻覺層出。

人一旦精神失常,神經錯亂,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但是,他又想,萬一呢……

但,也只是萬一。

**

井珩在房間裝好攝像頭,找了衣服去洗澡。

化成人形被逮了正著的大河蚌,在安穩度過一夜加一天以後,現在已經又佛系淡定了下來,像吃撐了一樣,正沉在水底“咕嚕”“咕嚕”吐泡泡。

當然她吐泡泡不是因為吃撐了,而是因為天氣悶熱,要下雨了。

她目前靈識淺,忘性大,思維直來直去,智商各方面都相當於三四歲的小孩子,比沒被訓練調-教過的寵物貓狗好一點,但也沒有好上太多。

總之,沒被井珩揪出去敲蚌殼吃蚌肉,她就覺得啥事也沒有了,十分安心十二分放鬆自在。

繼續養老般的蚌生,繼續刨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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