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實事的人從來都講效率, 時間就是生命。看河蚌自己想學,井珩自然不磨蹭,直接放下手裡的書,從黑沙發上起身,站到河蚌旁邊,向她伸出手,“試一下站在地上。”

相處適應了一個晚上, 河蚌現在對井珩的信任度已經提升了不少。看井珩伸手, 她這回沒猶豫,直接把手搭到井珩的手上,然後便看著他,好像在等他給指令。

井珩想讓她雙腳下落踩地的時候, 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思考了一下先問河蚌:“靠什麼飄起來的?法力?”

河蚌看著井珩點點頭, 再次說:“細的……”

他們修煉的人都有法力, 她上一任主人是個捉惡鬼惡妖的仙風道士,叫司胤真人,法力就很高超。如果她上一任主人不是修道修仙的, 她大概也走不上修煉之路,因為沒人啟蒙。

靈智不開,不能修煉,那她一輩子也就只能做個沒靈識的野生河蚌,或者家養寵物蚌了。刨刨沙子喝喝水,吃吃東西養養珍珠, 就是一生。

井珩看著她的臉,完全看不出她有思考東西的能力,自然也不知道她還會回憶從前。他第二次聽到她這個發音不準的“細的”,還是有點想笑。

這次井珩忍了沒笑出來,面色語氣都正經得和在學校教書一樣,儼然還是那個不苟言笑的井老師,簡單清晰地對河蚌說:“不要用法力,用腳,直接站到地上,像我一樣。”

河蚌很聽話,手掌搭在井珩手心,借他的力氣,慢慢把身子落下來,腳尖先碰地,然後整個腳掌都踩在地板。地板冷硬,微涼的觸感貼在腳掌下面。

腳掌落地不用法力後,河蚌站不穩,身體搖搖晃晃,全靠井珩那只手撐著。井珩看她站不穩,把另一只手也給她,抓住她另一只胳膊扶穩。

這樣又搖晃了兩下,終於是站穩了。河蚌高興,低頭看著自己的腿沒打彎,被腳掌撐著站得筆直,抬起頭來便是一臉欣喜,眸子發亮地看向井珩:“我……我……”

井珩不知道她要說什麼,知道她現在正處於發聲要思考的階段,大腦這個伺服器的運轉速度有點慢,想法轉化成語言從嘴裡吐出來,還需要一個過程。

他不著急,給她時間想好了再說。

然後大河蚌轉化好了,接出下面的話,“我好不好厲害?我好厲害的……”

她說話的每一個末尾“的”都會拖出一種萌感,井珩輕輕笑一下,衝她點點頭,心想還挺出息的,“厲害”這詞都能憋得出來,並且還自問自答了。

大河蚌更高興了,眼睛亮亮地看著井珩:“我可以嗎?”

井珩大概猜出她說的意思是——她可以走了嗎?於是他用兩隻手把她扶穩了,聲音變得稍微輕而溫和,不再那麼嚴肅正經,教她:“先邁左腳,學我……”

大河蚌在他的指導下,學著他的樣子邁出第一步,邁出去後身子就來回打晃,全靠抓井珩借力才沒倒下去。然後她走了三步開始抹額頭,眉心微皺,再不興奮了,對井珩說:“太累了……”

尾音又是拖著的,語氣上萌感十足,和那些剛學會說話的小孩子沒太大區別。這樣的語氣配上皺眉辛苦的表情,萌得井珩只想笑,根本嚴厲不起來。

他問她:“那不學了?”

大河蚌想了想,“還要學。”

這還挺能吃苦挺上進,她要繼續學,井珩只有陪著練了。而一晚上練下來,井珩這個等同於當爹當媽又當老師的,可比大河蚌累多了。

大河蚌走路走不穩,全靠井珩攙著扶著。她走兩步就要晃一會身子,大概因為不適應,導致腿腳太累,膝蓋總軟,於是便以一百八十種姿勢往井珩懷裡撲,橫撲豎撲斜著撲,撲的時候把他身上衣服的釦子拽散了一半。

釦子拽飛了,衣襟被她拽得半開,配上禁慾系的臉,誘惑得讓人想噴鼻血。當然,大河蚌不覺得誘惑,她對這方面沒概念。比起色相,她更喜歡井珩身上的味道。

然後就是這樣,井珩被弄得一身凌亂……

正凌亂著,再被猛一撲一拽,衣服直接被拉下了肩……

井珩:“……”

他太難了……

這陣還沒難過去呢,突然又被撲了一下,更倒黴的是,他腳下絆到東西沒站穩,整個人直接往後倒了下去,手裡握著大河蚌的胳膊也沒來得及松,於是便拉著她一起倒了下來。

轟……

兩人齊齊落地,井珩躺在地板上,摔得腦殼生疼,大河蚌趴在他身上,額頭磕到他下巴,也是巨疼……

井珩生悶一口氣,疼也不出聲,躺平了看著屋頂,一會又落下目光看向趴在她身上的大河蚌,她正用手揉額頭呢,有點要哭的樣子說:“疼……”

井珩終於知道以前睡覺的時候是怎麼被她壓的了,就是這樣被她壓的。被壓得沒脾氣,他躺著沒動,抬手過去在她額頭上揉了揉,嘴裡突然本能冒出來一句:“吹一下就不疼了。”

說完了才意識到,他怎麼會說出這麼幼稚不科學的話?想想又想起來,小時候摔了磕了碰了,井媽媽哄他的時候,說的就是這句。

大河蚌自然也當真了,抬起目光看著他,似乎在等他吹。

眼前有個要哄要伺候的,井珩哪還管得了自己腦殼和下巴也還疼著呢,他伸手把大河蚌扶坐起來,自己也坐起來,然後湊過去,在她額頭上吹了一下。

風一掃過去,大河蚌被吹得眯了眯眼,纖長的睫毛顫了顫,似乎突然顫到了井珩的心坎上。他吹完愣住,低眸看著那對漂亮的眼睛,長長密密的睫毛,呼吸節奏忍不住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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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井珩反應過來,大河蚌先睜開眼睛仰頭看他,說了句:“不疼了。”

井珩回過神,連忙屏住氣,和大河蚌之間拉開到正常距離,對她說:“好。”

大河蚌當然感覺不出他有什麼異樣,她看了看井珩,突然往他面前湊過去,嘴巴對準他的下巴,在他下巴上吹了口氣,問他:“疼嗎?”

井珩愣住了沒說話,呼吸微閉。

大河蚌看不出他什麼意思,又湊過去在他下巴上吹了一口氣,再次問:“還疼嗎?”

看著大河蚌清澈的眼睛,聞著她的香氣聽她這麼問,井珩的眸子瞬間軟得像沁了水,心底蜜意絲絲,想說話又說不出來。

大河蚌以為他還疼,自然繼續吹,吹完又問:“你還疼嗎?”

井珩輕輕吸氣,再不吸氣他覺得自己要窒息了。他現在的關注點也已經不在大河蚌詞匯量少,用詞單一這個萌點上。

“疼嗎?”

“還疼嗎?”

“你還疼嗎?”

他回答一句“不疼了”,從地上直接站起來,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看著大河蚌坐在地上,裙襬四面鋪開,他也沒有伸手拉她起來,就這樣又說了句:“今晚先學到這裡。”

說完不等大河蚌給反應,他轉身便走。因為被大河蚌撲倒的時候,拖鞋被甩飛了,腳上也沒穿拖鞋。走兩步才發現不對勁,又回來把拖鞋穿上。

大河蚌坐在地上,仰頭看著他的一系列舉動,眼神懵懂地沒敢說話。等井珩走出了書房關上門,她才手撐地面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她沒有用法力,爬起來後勉強邁兩步,坐去旁邊的白沙發上,伸手挑起旁邊小茶几上的書,拿在手裡學著井珩的樣子翻了翻,默默地想——井珩生氣了嗎?

她覺得他是生氣了,因為她太笨了。

**

井珩出書房後直接回房間,找了乾淨的衣服去洗澡。

進洗手間站到鏡子前,看著鏡子裡衣衫不整的自己,默默呼了口長氣。想他一個為人師表的人,外在形象什麼時候如此不堪入目過。

釦子被扯崩了好幾顆,再撥開衣襟,肩膀上還有幾道細細的劃痕,粉紅色。很明顯,都是大河蚌要摔倒往他懷裡撲,伸手拽他在他身上撓出來的。

他看著那些劃痕又鬆口氣,轉身去淋浴間開啟花灑。也不管熱水出沒出來,直接脫了衣服就站底下衝去了。衝得滿頭滿臉滿身都是冷,終於慢慢冷靜了下來。

洗完澡擦乾頭髮出洗手間,他再去書房,大河蚌已經不見了。於是他調轉步子去陽光房,發現她已經變回原型回到了水池裡。

井珩站在水池邊看了她一會,沒有把她再叫出來的打算。他覺得今天晚上這情況,已經不適合再繼續教她什麼了,還是先睡覺比較好。

沒有打擾大河蚌,井珩轉身出陽光房,回去自己的房間。

躺到床上後,沒有太濃的睡意。他靠在床頭髮了一會呆,竟突然覺得心裡空起來,從來沒有過的奇怪感覺。空一會之後,深呼吸也不起作用,他摸過手機開啟了客廳的監控。

監控裡的畫面很安靜,什麼狀況都沒有。他調整攝像頭拍攝視角繼續看了會,仍然沒有看到大河蚌再出現,心想她大概是睡覺了,便放下手機關了燈,也嘗試睡覺。

入眠的時間不算長,入睡以後,意識陷入黑暗。夜裡自然轉醒一陣,迷糊著翻個身,突然看到床邊躺了個人。等到意識清醒目光定下來,發現是大河蚌。

井珩側臥著輕輕吸口氣,看大河蚌睡在邊邊上,和他之間隔了小半張床的距離,他也沒有伸手去吵醒她。定著目光看她一會後,他往她旁邊挪了挪,掀起被子把她蓋在了被子下。

捱得近了,大河蚌身上的荷香縈繞在他臉畔,這味道讓他覺得安心寧神,完全沒有胡思亂想的心思,很快便又再次睡著了過去。

因為睡得好,井珩第二天起得不算早。床頭的鬧鐘被他關了,也沒有人吵他。醒來的時候下床拉開窗簾,外面太陽已經升得很高。而夜半爬上他床的大河蚌,已經不在他房間裡。

井珩出去找了一圈,發現大河蚌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到了陽光房的水池裡。他站在水池邊叫了她兩聲,看她完全沒反應,只好轉身回去洗漱。

洗漱完回到臥室換衣服,換完衣服看到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他在床邊的沙發椅上坐下來,拿起手機開啟,翻了下夜裡的監控。

本來以為在他睡覺以後,大河蚌也會睡覺。結果開啟監控影片看了才知道,她幾乎一整夜都沒怎麼睡,直到快到凌晨四點的時候,才進他房間。

她沒睡覺也不是在玩樂,而是在客廳圍繞沙發,扶著沙發練了一整夜走路。雖然臉上的表情時而想哭,時而真哭了,但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又繼續,並沒有停下來。

井珩挑選著看了影片,目光也抬起往陽光房方向看了看,然後放下手機去陽光房,把百葉窗關起來,不讓過烈陽光直射進來,默默地想——好好睡吧。

作者有話要說:  井老師:我太難了~

感謝漁歌向晚和暗裡著迷小仙女扔的地雷,愛你們,麼麼噠比心心(づ ̄ 3 ̄)づ

覺得舒舒很勤奮的可以誇一下,不用太吝嗇形容詞,來吧,我準備好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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