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著自己脖子的手微微散出涼意, 商沉的身體不自覺地一抖,跌落在地上。他扶著頸項, 發怔般望著眼前的男子。不是……定然是自己記錯了,手指發涼的也不只木常一個人。

木常垂首看著他,眉目清朗,天仙之姿, 一身白色流瀑,襯著手中一塵不染的玉璧, 那模樣怎有半點那夜驅使僕屍的青面鬼態?

“將他扶起來。” 木常道。

身邊幾個弟子急忙走上來, 七手八腳地將商沉扶起,商沉長長的袖子被他們拉著, 一時心中不喜,用力抽了, 面無表情地說:“塢主好久不見。”

忽然間只覺得地面晃動,木常的目光落在方才素容出現之處, 忽然間一聲斷裂崩塌之聲,四周轟隆, 弟子俱都歪歪斜斜地站不穩。忽然間眼前一道琉璃般的光采自裂縫中現出, 柔和無比, 有人喊道:“閉眼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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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喊聲卻已經遲了, 商沉四望, 只見身旁的子弟們或是痴痴而望,或是喜得手舞足蹈,早已經忘卻周身之事。身後站著的木常卻冷淡而望, 手中的玉璧映出那琉璃之光後面的真正身影來,素容自裂縫中緩步而出,遙遙與他相對。

“塢主的子弟們入了我的幻境,塢主將師尊交給我,我便不會難為他們。”

木常靜靜地望著他,眸中流過一道光彩,素容冷冷一笑,與他遙相互望。商沉見兩人的眸子流光溢彩,知道兩人正在比拼幻境上的修為,不敢有什麼動靜,須臾,只見兩人的身體各自輕輕一晃,木常後退了半步,嘴角流出鮮血,素容也猛得後退半步,手背遮面在唇邊隨意一擦。

幻境上的修為,素容竟已經與他不相上下。這究竟是真的,還是……

“師尊,過來。”

商沉站著不動,額上微有冷汗。

“師尊。” 素容的眸中微有冷意,胸口起伏,“我有話同你說。”

商沉朝他走近一步,身邊一道真氣不知從哪裡出來,如同繩索一樣將他的腳踝纏住,木常淡然道:“把周氏家主和柳葉塢的子弟放出來。”

“拿遙溪道長換。”

“你師尊是御虛道的人,與你已經不是同路。” 木常的目光似是已經將他看透,“你將他留在身邊做什麼,讓他一輩子做你的囚徒?你把周氏家主放了,我讓你師尊今後安然無恙。”

素容的目光只是望著商沉:“師尊。”

商沉為難地蹙眉,說想走不是,不說想走更不是。他跟小混蛋在山上做下的事還少麼,還要如何證明自己不是要拋棄他?

素容靜了片刻,抬起頭,對木常說道:“周氏家主在此留作人質,我師尊一天無事,家主便一日不死。等師尊安然回到御虛道,我會放五個柳葉塢的弟子出來。塢主將他交給御虛道也好,親自護送也好,只要扶錚道長親自來送信,說他已經回家,我便放人。遙溪道長若是半路上出什麼意外,塢主不必說什麼,讓周氏子弟來收屍,連同柳葉塢弟子的一起。”

木常冷冷淡淡地看著他:“一言為定。”

素容轉過身去:“今日一別,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面,師尊保重。”

說畢身邊忽得樹木後退,腳下有轟隆巨響,目光一動,素容的身形像是鬼魅般無影無蹤。木常將手中的玉璧收起,看一眼身邊咯咯笑著弟子,轉身而行:“遙溪道長不走麼?”

商沉的目光仍舊留在素容的身影消失之地:“這些子弟——”

“木容不要他們的命,他們過半個時辰便會自己醒來。”

商沉跟在他的身後寂寂而行。他如今對木常不知怎的生出幾分畏懼,不敢問太多,只是道:“塢主如何破解古陣的?”

“但凡是陣法,總有可破解的辦法。”

“塢主今日放素容走,不想把素容捉回柳葉塢了麼?”

木常的面色不動:“來日方長。”

商沉望著他:“塢主在上,晚輩有件事心中不解,還請塢主賜教。”

“何事?”

“當年御虛道素道長忽然去了一趟柳葉塢,說柳葉塢裡有個孩子流落在御虛道,因此才有了登門要人之事,可有此事?”

“不錯。”

“不知當年是何種情景?”

木常淡淡而望:“素道長十幾年前便已經瘋癲,那日不知怎的突然醒過來,一身襤褸地來到柳葉塢。柳葉塢的弟子攔他不住,知道他是修為高深之人,因此將他送到我面前。我問清楚當年的情景,即刻叫人去御虛道驗人,隨後將素道長送去就醫,不想他當夜便跑得無影無蹤。”

商沉低著頭:“塢主不覺得此事蹊蹺?”

木常的眸子裡微光流動,四周一片死寂。

忽然間不遠處有疾風而至,引得四周的樹枝嘩嘩作響,不用看見臉,也能從熟悉的聲音裡聽出來人是誰。商沉聽了一個激動:“扶錚!”

那邊氣急敗壞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你還好意思喊我!”

果不其然!

兩人見面欣喜萬分,扶錚一推他的肩:“上了陰山後一連那麼多日沒有訊息,你要把我們嚇死麼?”

商沉笑道:“我去見的是素容,又不是去鬼門關。”

“陰山上魚龍混雜,誰知道你見沒見到素容的面。” 扶錚還要說什麼,忽得轉身,望著自遠處而來的身影,壓低了聲音道,“你爹。”

商沉臉上的笑容即刻褪去,一副拘謹之色,垂頭將身上的衣著打理好,又變成平時寡言少語之態。那自遠處而來的中年男子身邊跟著幾個御虛道的道長,見了商沉卻沒有同他說話,只向木常說道:“多謝塢主將犬子救出,不勝感激。”

“不必多言。剛才與木容有約定,需將遙溪道長安然無恙地送至御虛道,才會放出幾個柳葉塢的子弟。等遙溪道長到了之後,麻煩扶錚道長前來傳個信。”

商隱又道:“聽聞塢主破解了陰山陣法。”

“此陣變化多端,還需些時日。等到陣法破解之時,木容再無可遁形,只能隨我去柳葉塢。”

商沉聽得只是心驚膽戰。他說還需些時日,那究竟是多少日?

說話間身後跌跌撞撞地走過來一個年輕男子,不知不覺地來到商沉身邊,身子一軟落下來,商沉趕緊將他扶住。那男子正是入了幻境的周荷,額頭上滲出冷汗,身體發抖,輕聲呢喃道:“別、別殺他……殺了他,周氏有滅門之禍……”

這事別人自然聽得稀裡糊塗,偏偏這裡卻有人聽得懂,木常不言語,商隱也不言語,寂靜中只聽那周荷以叫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悽悽慘慘:“別殺,別殺他……你們要周氏滅亡麼……”

“這是落禹境,讓他親臨生平最害怕的景象。” 木常望一眼神智不清的周荷,“我先去了,各位道長請便。”

幾個人默不作聲地等他走遠,氣氛一時間陷入冷凝,商沉不敢同商隱多說什麼,只能撿不容易讓他發怒的東西試探:“父親身體安好?”

商隱不答,卻終於對商沉說了一句話:“同扶錚去休息,明日上路。”

“是。”

他在商隱面前向來多說多錯,這時候自然不想再多言,將手搭在周荷的肩上,扶著他往山下走,路上問扶錚:“你們住在哪裡?”

“還能住哪裡,山裡面隨便找個地方就睡了。你爹下山之後在客棧裡待了兩日,之後便急瘋了似的找你。”

“……嗯。” 商隱對他不是沒有愛,卻愛得實在叫人心酸。

“你爹心裡已經有些後悔,昨夜我偷聽到他對甄師叔說,當初不該來陰山挑釁素容。”

商沉默然片刻:“……你們想多了,素容怎可能對我做什麼。”

扶錚一時間沒言語,心道素容幾年沒同你見面,誰知道在上面幾天幾夜對你做什麼了?

下山時有周氏的長者帶子弟們上山,見了商沉便趕緊停下來,御虛道與他們向來不和,話不多說,將周荷還給他們照顧。周氏弟子以前眉宇間盡是趾高氣揚之態,如今卻低聲下氣許多,那周氏長者道:“聽說遙溪道長剛剛下山,不知什麼時候能放我們家主出來?”

“此事不是我說了算。”

那長者默然片刻:“以前多有得罪之處,望遙溪道長海涵。如今我們別無所求,只求能將家主救出來。”

“真的不知。”

有周氏弟子沉不住氣:“就是死活不放人了是麼?”

那長者呵斥道:“不得無禮!” 又向商沉道:“陰山能不能放人,遙溪道長說的話舉足輕重。道長能否拋開以前的恩怨,解我們燃眉之急?我們將家主救回之後,必定回到封山不再理陰山的事。”

商沉默然了片刻:“周氏要徹查素容被冤枉之事麼?”

那老者道:“只要將家主救回來,周氏必定重新徹查素容公子之事。”

“也好……將當時的來龍去脈查清楚,昭告天下,倘若素容無罪,我便寫信求陰山放人。”

“這……倘若素容真的無罪,自然昭告天下說他無罪,可他若是有罪——”

“他若有罪,又為什麼要放你們家主?”

那老者默然半晌:“道長說得是。”

扶錚不言不語地跟在他的身邊,等周氏的人走了才問:“他們果真會查?”

商沉不出聲。木常要破陣而入,周氏必然也在等著,剛才那老者使的不過是緩兵之計。

等到破了陰山陣法,素容變成階下囚,哪裡還需要再去徹查什麼?

要想周氏承認自己犯了錯,承認以前逼迫冤枉素容,便得讓周氏的名聲掃地,讓普天之下的人都知道當年周氏被洗門的真相。

只是這事信他的人能有幾個?

“扶錚……”

“嗯?想徒弟了?”

“…………”

作者有話要說:  連續三天日更啊……

求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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