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容, 你得放我下山。你覺得你是自己尋來陰山的,可我告訴你, 這定不會是偶然。” 商沉站起來,隔著牢門上的玄鐵走到他面前,“我得回去查清楚這事,你信我。”
“你下了山, 從此我便保護不了你。” 素容的眼神幽深,抬頭看著黑沉沉的山洞, “我每天夜裡會來這裡陪著師尊, 這裡不如我的住處舒適,師尊將就著些吧。”
“素容!” 商沉見他轉了身便要走, 心中急怒,喊道, “你不是周衡,我也不是木秋!你何必非要將我們同他們比!”
素容的側臉對著他:“師尊用不著再說, 你無論說什麼,我也不會放你走。周衡當年喪失木秋之痛, 我自忖難以忍受, 惟一能讓我不害怕的便是把你鎖在這裡。有人想傷你, 必要從我的屍體上過, 若是柳葉塢也像當年周氏那樣對你做什麼, 我也必定血洗木家。”
“素容——” 商沉急得咬牙,“你把我關在這裡,那人必定還要掀起腥風血雨。素容, 你不知道,我暗地裡揣度了他好幾年,從來沒弄明白過他想要什麼,可我真的覺得這次要走在那人前頭了——”
“你想查什麼,我自會叫人去查,你哪裡也不能去。”
商沉緊緊蹙著眉:“這些事不是你叫人去查便能行的,我連自己想查什麼都不清楚——”
“那就不查。”
“不查你就一輩子蒙冤!”
素容冷冷道:“蒙冤就蒙冤。”
商沉的心頭呼啦一下子火起,忍著怒氣道:“你對名門正派灰心喪氣,不想再洗清罪名,我明白。可你不在乎將來,我卻在乎!你今年不過才二十出頭,將來還有大把的日子,就想從此同陰靈鬼魂作伴,一輩子留在陰山之中,見不到春夏秋冬?”
“師尊是嫌棄這地方麼?”
”我——” 商沉氣得一張臉泛紫,“你愛怎麼想怎麼想,可你要不要洗冤,我由不得你。”
“我不想洗,師尊也用不著替我操心。”
商沉氣得臉色泛白:“你不想洗冤就不用想跟我在一起!”
素容的胸口起伏,眸中怒意隱現,聲音低低地道:“師尊今日勞累,弟子今夜不打攪,師尊休息吧。”
“素容,你——”
說話間,一陣狂風呼嘯而過,卷得山洞裡石頭崩裂,敲在石壁上亂響。商沉的頭髮和衣袖翻起來擋著他的臉,不多時安靜下來,再抬起頭來看時,素容早已經不見蹤影了。
商沉在床上垂頭坐下,靜坐許久,輕輕拉著衣衫領子,在胸口的暗袋裡輕掏。
一摸之下他的眼皮微跳,不對……藥呢?
商沉似被一陣冷風吹過般清醒,心頭發涼,拉開衣服,將身上所有的東西掏出來。簫、丹藥袋子……不好,今天清晨穿衣時摸過那小藥瓶,裡面還剩兩個月的份量,怎麼一下子不見了?
商沉膚著額。
糟……定然是身處幻境之時被素容抱上山來,路上不小心掉落了出來。
他這藥是每日必服的,不吃便不知何時要發作,怎麼辦?
一股幽香不知從哪裡散出來,商沉摸著自己的臉,忽得跳下床,在桌上翻找著鏡子。他將這秘密守了十幾年,一直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到來,此時彷彿處在噩夢中般不真實。
他這輩子最恐懼的事,就是現在。
山洞之外傳來微雜的腳步聲,商沉抬起頭望著洞口,站起來匆匆喊道:“不許進來!”
“我們是來聽道長吩咐,替道長打掃山洞的。”
“不許進來!”
洞外的人靜了一陣,似乎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聽見其中一個輕聲道:“怎麼辦?”
“不讓進去就不進去……” 那人悄聲說,“你敢得罪山主的人?”
商沉從洗澡的木桶邊找到一面鏡子,低頭望著鏡裡的面孔,忽得將鏡子面朝下放在桌上,胸口劇烈地起伏。只聽外面那男子又低聲說:“怎麼這麼香?”
“少說那麼多話。”
商沉抱著膝在木桶旁坐下來,臉埋在自己的膝蓋上。身體有些熱,熱得人想脫衣服,一揮袖子,桌上的燭火熄滅了,喉嚨中盡是乾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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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時所吃的藥性涼,性涼方能壓制身體裡的熱意,如今沒了藥,又沒了素容的真氣,便若大壩決堤,低著頭只是輕喘。
只是這感覺很快便能過去了,他現在已經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剛才同素容吵成那樣,現在怎麼去低聲下氣地求他,又怎麼找人傳話而不讓人覺出他的異樣?商沉蜷著身體將床上的被子扯下來,痛苦不堪地捂住臉,雙眸滿是水汽,啞了聲音道:“你們去請山主過來。”
山洞外的兩個男子聽著裡面的聲音,不知怎的覺得哪裡有些不對,期中一個微微探頭進去,另一個急忙將他拉住:“不讓進就是不讓進,別多事。”
“不是,裡面好香……”
那人揪著他的肩膀往外推:“去,把山主請過來。”
商沉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膝蓋,臉在被中埋著,緊緊攥著出汗的手心。素容絕不會把他放在離他太遠的地方,他現在只需要等著,素容一定會飛過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那送話的男子飛了回來,道:“山主現在有事在忙,等會兒就會回來。”
“……好。”
商沉緊緊咬著嘴唇。他的媚骨被硬生生壓制了十年,尚未能自行控制體內媚氣,今天是頭次失控,正是急需素容的時候。現在他的媚氣已經漸漸壓制不住,若是素容再不來,還不知究竟會發生什麼事。
他僵硬地坐著,身體和臉都裹在被子裡,等了不知道有多久,又沙啞問道:“山主來了麼?”
“沒有。”
那外面站著的人中其中一個已經按捺不住,輕聲說道:“這聲音怎麼這樣,叫人心裡一陣陣出火,我進去看看。”
另一個壓著他的手腕:“別亂來,你找死麼?”
“我就看一眼,不看一眼我這輩子定然後悔。”
“剛才山主說什麼時候來?”
“我這小嘍囉哪裡能見到山主了,路上遇到了秦公子,他說山主一會兒就到。”
那人靜了片刻:“說不定事忙,再等等。”
“我進去問他要不要喝水吃東西。” 先前那男子理理自己的衣著,已經是忍耐不了。這山洞裡面關得據說是位道長,可這究竟是什麼道長,聲音怎麼能如此勾魂攝魄?
“別去,去了就是找死。” 拉著他的男子提高了嗓門,“道長要不要吃些東西?”
商沉不語。
先前那男子見山洞裡沒有動靜,一把掙開身邊那人的手跑進去:“道長是不是身體不適——”
話音未落,一道真氣不知從哪裡襲來,生生扼住他的咽喉,只聽見商沉在黑暗裡低低地說:“不許進來,敢進來我要你的命。”
那人被他扼得發不出聲音,滿頭是汗,偏偏又被那聲音勾得喉嚨發乾,又是懼怕又是激動,艱難地道:“知、知道了。”
“出去。”
那人踉踉蹌蹌地走出去,臉色泛白,望著身邊那人輕聲道:“我、你難道半點兒感覺不到?”
身邊那人望著黝黑的山洞,強自壓著:“別找死。”
商沉早已經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麼,也不管他們在說什麼,靠在玄鐵牢門上,嘴唇咬得出了血,手指緊緊抓著自己的被子,頭埋進被子裡:“容容……”
素容再次來到山洞裡的時候,已經是一天之後。
昨日同商沉吵了架,本不該這麼快便來低聲下氣地求和,可他今天一整日根本無心其他的事,度日如年地等著靠著,只狠不得能跪在他的面前,摟著他的腰求他別跟自己生氣。
他想睡在商沉身邊,想迫不及待吻他的嘴唇,想把鼻子埋在他肩窩裡聞他的香氣,只要商沉答應他不走,給他一句好話,主動拉著他上自己的床,要他的命他也不會在乎。
那兩人遠遠地便見了飛了過來,慌忙迎上:“山主。”
“人如何?”
其中一人鎮定地垂著頭,言辭中卻帶絲憂慮:“自從山主離開之後便沒吃過東西,也沒有喝水,一整天不讓我們進去。”
素容的眸子忍不住一動。整日沒吃東西……還在跟他生氣麼?
另外一人的臉色泛青,眼神閃爍,支支吾吾的,低著頭不敢看素容的臉。素容看著他臉上的紅暈,眸子忽得生出一絲冷淡和厭煩,對剛才那男子說:“叫他回去,今後不許再接近這裡。”
“是。” 那男子的心跳到了喉嚨,低聲對那人說,“還不走麼,等著被罰?”
那人慌慌張張地應著賠罪,忙不迭地跑了。
素容踏進黝黑的山洞裡,山洞裡的香氣濃郁得化不開,勾著他,不知怎的讓人的心頭生出一股無名之火,沿著身體緩緩地燒。
“師尊……”
牢房中沒有動靜,桌上的燈燭早已經熄滅,漆黑一片。
越是接近,便越是因思念而心疼,素容將那牢門開啟,靜悄悄地點了火燭,牢房之內的景象盡落眼底,床上空空如也,沐浴的大木盆旁蜷著一條被子,想念了許久的手臂落在被子之外,勾著他,讓他的喉嚨逐漸變幹。
素容走上前去,將那罩著臉的被子輕輕拉開:“師尊……”
他望著眼前的男子,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半閉著眸子,嘴唇微啟。
下一刻,他的身體徹底僵硬下來。
眼前的男子是商沉,卻又不像商沉,眉梢眼角裡一段從未見過的風情,勾著他的目光,勾著他身體的火熱,凝聚在腹下。
這感覺並非出自於內心,身體卻似已不能控制。
他輕輕咽著口水,手指撫過他的唇,商沉的臉向旁邊側著轉開:“山主紆尊降貴到這裡,想做什麼?”
素容撫著他眼角乾涸的淚水,多少年來的懷疑和猜測一下子有了答案,就這麼沒有遮攔地躺在他面前,沙啞道:“師尊……天生媚骨?”
商沉緊緊地咬著唇,望著他眸中的火熱,心頭忍不住生出淡淡的恐懼:“你想做什麼?”
天生媚骨之人,從來得不到別人的真心,也得不到別人的疼惜。古往今來,媚骨之人向來為帝王所有,不管是自願還是強取,留在身邊,只為宣洩自己控制不住的私慾。他們不是人,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寶物,而如今這寶物便困在這山洞之中,等著他的主子將他開啟,肆意玩弄。
想著想著,眼眶裡忍不住泛出一股熱意。他最怕的事……不過就是現在。
小混蛋,你果真也是如此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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