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歆抹著嘴角的血站起來:“素容, 你就算修為再高,此生也鬱鬱寡歡。你最喜歡的師尊就在這裡, 你能做什麼?”

一句話說得素容倏然冷了臉。商沉胸口的怒意氾濫,臉色鐵青,以玉簫指著木歆道:“木歆,我們師徒兩個說話, 同你有什麼關係!”

他還要說什麼,卻聽扶錚的聲音從山上臺階傳下來:“商沉, 你爹昏迷不醒在靜禪宗躺著。快上來!”

商沉一時間微怔, 柳葉塢中有人說道:“我親眼見他將昏迷不醒的商掌門放在靜禪宗山門之外!”

商沉的目光落在素容身上,剛要說什麼, 素容卻一個起身躍出七八丈,回頭看商沉一眼, 飛遠了。

木歆捂住胸口,望著他的背影, 扶錚在山上臺階上叫著:“商沉,快上來!”

商沉飛落到扶錚的身邊, 一邊隨他上山一邊道:“究竟怎麼了?”

“你這徒弟膽子也忒大了些。我在靜禪宗裡等他們驗毒, 忽得聽說你父親受傷了, 急忙跑出來, 結果我親眼見到素容抱著你父親, 在一眾小和尚的觀望下旁若無人地走上來,將他放在靜禪宗的山門口。我即刻飛下去問他怎麼回事,他什麼也不說, 只說你父親困在他的幻境當中,一兩個時辰才能醒。”

商沉皺起眉。商隱困在素容的幻境當中,還能有什麼原因,定然是商隱遇上他之後打起來,素容以幻境制住了他。

一時間心思百轉,素容如今已經有了與眾門派抗衡之態,可剛才那一戰卻也徹底得罪了商隱和柳葉塢,後事如何,叫人不由得擔心。

商隱已經清醒過來,見到商沉時一個字也不說,臉色卻陰沉無比。商沉不敢亂說話,只是道:“聽說父親身體有恙,不孝子從周氏趕了過來。”

“素容呢?”

“已經走了。”

提起他的名字便見商隱的表情不對,怒意翻湧,似是勾起不盡的怨氣。他看著商沉道:“你究竟同他斷沒斷?”

商沉輕咽口水:“斷了。”

“他說你們沒斷!”

商沉的嘴唇輕輕打著哆嗦:“他說沒斷?”

“你高興是不是?”

商沉即刻垂眸:“不敢。”

“我商家僅剩你一個子孫,無論如何我不會把你交給他,你死了這條心。” 商隱站起來,“他害得你姨娘命在旦夕,意圖殺害你萱妹妹,這算是什麼心性?”

商沉隱忍道:“僅憑周卿當時所見,根本不能確定是他下的手。”

商隱冷笑著哼了一聲:“你早已經被他迷惑,下去吧,這事今後你不用再說。”

商沉急了:“他若真是心性殘忍之人,今天又為什麼不對父親下死手,還把你送到靜禪宗來?”

“他今天不對我下死手,是怕你怨恨他。對你姨娘和周萱下手,是因為你與周萱有婚約!只因為嫉妒便要人的命,你還敢護著他!你說周氏無端臆測,你又何嘗不是,他給了喝了什麼迷魂藥,他說與他無關你就信?”

“爹的邏輯真是……”

“今天我不過是一時不慎,輕敵了,下次再見到他,必定不會放過他。”

“爹!”

糟了,素容剛才說商隱若再想置他於死地,他不會放過商隱;商隱又說下次不會放過素容。這是要怎麼樣,他生平兩個最親的人中必定要死一個麼!

“你給我回御虛道,把他忘得一乾二淨,否則你從今以後再不許出來。”

商沉還要說話,商隱轉過身:“出去吧。”

商沉垂眸好半天,低聲道:“父親好好休息,不要因為不孝子氣壞了身子。”

出了商隱休息的廂房,來到院外,扶錚已經在等著他,匆匆說道:“快點,一覺大師在等著你。”

“何事?”

“果然在一個水缸裡發現了屍毒,本來準備晚上做飯時用的,還好及時發現。一覺大師壓著這事,其他門派中誰也不知道,正等你去說個明白。”

商沉匆匆而行:“你對大師說了什麼?”

“我什麼都說不清,乾脆什麼都沒說。這事亂七八糟的,你見那個人的時候究竟是哪天,他長什麼樣子,我一概不知。”

商沉隨著他越過山頭,後山忙碌,大小和尚們將裝水、做飯的器具全都晾出來,排成長線,無一不用銀針試毒。只見幾個十幾歲的小和尚扛著東西來來回回地跑,有七八歲的稚嫩聲音喊道:“主持,菜園子裡都試過了,菜沒事。”

扶錚看著那小和尚,自言自語道:“好歹沒出事。”

商沉和扶錚站在那一臉白胡子的老者身後,商沉不吱聲,扶錚問道:“查了幾成地方了?”

一覺大師捻捻鬍子:“也不慢,現在查了兩成,今晚再誇他們幾句,明天夜裡說不定能睡兩個時辰。”

“主持辛苦。”

一覺大師回頭看一眼商沉,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原來是這位施主。老衲在寺裡靜修,這位扶錚道長找上門來,在山門口大聲吆喝,說我靜禪宗裡被人下了毒,不驗毒就要打人,將老衲的幾個看門小和尚嚇得不敢不從。”

商沉道:“事態緊急,方出此下策。”

“扶錚道長說,遙溪道長知道毒是誰下的。”

“實不相瞞,不知。” 商沉小聲道,“能否借個地方說話?”

一覺大師不言語,引著兩人入了後山,飛落在一處清淨石碑前住了腳,人跡罕至,桃花亂飛,幾個蒲團散亂在石碑下:“這裡是我平時打坐的地方,施主有話便說。”

商沉在一個蒲團上坐下:“大師想必已經聽說過素容的事。大師也見過他,昨天我被歆公子追趕,將我救了的那個人便是素容。”

“阿彌陀佛。”

商沉見他雙手合十,垂眸低目,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心思:“柳葉塢、周氏都在追殺他,他修煉傀儡絲是真,卻從沒有殺過人。”

“阿彌陀佛,是誰下毒?”

“不知,貧道日夜追查此事,就是要弄清楚事情究竟。” 商沉蹙眉道,“之前在周氏附近,我曾經見過一個人,這人蒙著臉,行為詭異,叫人毛骨悚然。”

說著便將夜裡遇上青面男子操動僕屍,掐住自己喉嚨,將自己重傷的事情說了。

“我親眼所見此人能操動僕屍,只可惜我與素容曾經是師徒,感情深厚,這些話說出去根本沒人信。”

“他的目的何在?”

商沉道:“他的修為高深,貧道起初也不曉得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可貧道最近越來越覺得,他是要將素容逼上絕境,與當年的周衡一樣。”

一覺默然不語。

“素容確是被人陷害,此次靜禪宗裡被下屍毒,不過是要將靜禪宗拉下水。”

一覺大師閉著眼,靜默許久:“為何要將素容施主逼上絕境?”

“不知。”

一覺大師慢慢站起來,抬頭望著遠山:“二十年前老衲將周氏的嬰孩藏在靜禪宗,周衡上門討要,老衲不肯。修真界中盡都以為老衲之前不認識周衡,其實不然。”

“大師見過他?”

“周衡十四歲從周氏逃出之時,靜禪宗曾偷偷收留過他。那時他母親剛死,老衲親眼見他夜夜哭泣,性情日漸冷漠。當時老衲年輕,與他不熟,又顧著自己修行,並沒有勸解開導他。” 一覺大師望著遠處的桃花,“多年來老衲時常想起此事,引以為憾。若是當時能小心將他引上正路,後來十幾年的生靈塗炭,說不定能得倖免。”

“大師可知道周衡當年的修為究竟是怎麼來的,從誰人那裡學到的?”

“不知。只是忽然間有一夜,周衡的房間空了,人不知所蹤。再過了十幾年,他已經性情大變,與年少時判若兩人。”

商沉垂著眸不說話。素容被柳葉塢和周氏逼到如此的地步,若有一念之差,走錯一步,便是第二個周衡。

一覺雙手合十:“周衡已成過往,但願這位素容公子能得遙溪道長憐惜,不受欺、|凌之苦。”

“多謝大師,貧道、貧道必定將他引上正路。”

“令尊當年經歷喪妻之痛,遇上周衡的事多少固執些。”

“貧道曉得。父親只是一時間看不清,等到事情真相大白,父親必然不會再難為素容。”

說畢商沉起身,向一覺告辭,急匆匆回到周氏之中。商隱夜裡才從靜禪宗出來,卻也沒有再見商沉,進門不久便被周氏家主請去閉門議事,直到天亮也沒有現身。商沉陪著周萱坐了一夜,周姨娘依舊昏迷不醒,身體冰涼,商沉坐不住了,同扶錚道:“我回御虛道一趟。”

“做什麼?”

“找藥。”

“周氏有多少藥,他們治不好,御虛道就能治得好了麼。御虛的丹藥大都是用以修煉,你姨娘要的是迴天之術,有什麼人能治?”

這時候忍不住又想起老神醫,當日他幫自己將素容放走,不知還安然無恙麼?

出了周氏的大門,商沉的目光一撇,只見角落裡有個頭鬼鬼祟祟的,見他出現掉頭就走。商沉心裡生疑,飛身上去緊緊跟在那人的身後,進入一條狹窄無人的巷子。那人一身灰布衣服,氣喘吁吁地在前面飛著,漸漸減緩,氣力不支,發出粗重喘聲。商沉聽著那聲音便覺得心頭猛跳,急急衝上去,順手一拉,將那人濃黑的頭髮一把拉落。

那人上氣不接下氣,花白的頭髮被他扯得凌亂,捂著胸口道:“別、別追了,累死、累死老朽。”

商沉叫道:“老神醫!”

老人氣喘吁吁地擺擺手:“每次、每次遇上你就沒好事,我就在附近喝個茶,也能遇上你們周氏出事。”

“老神醫近來可好?”

“死不了。” 老神醫拉著自己的衣服,“離開柳葉塢之後便在一間小茅屋裡種花養草,偶爾出來走走,閒散得很。聽說你姨娘又出事了?”

“正是。” 商沉輕咽口水,“老神醫,我姨娘性命垂危,老神醫能否……”

老神醫一臉的尷尬:“我不敢進周氏,那裡有柳葉塢的人。”

“……老神醫說得是。”

老神醫從胸口取出個小小盒子來:“這是我自制的續命丸,沒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卻能吊著人一口氣,暫時不死。你們將藥丸給她吃了,七日之內再日夜為她以真氣續命,她尚有三成的機會醒來。”

商沉即刻將藥丸收下:“多謝,我這就去。”

老神醫從他手裡奪過烏黑的頭髮,戴在自己頭頂:“我這就走了,免得再遇上柳葉塢的人。”

“老神醫保重。”

“保重保重。” 老神醫將頭髮戴好,看著他嘆口氣,“你臉色不好,體虛氣浮,平時也該多睡覺。”

“謝老神醫提點。”

“我走了,後會有期。望下次再見你的時候,別再有人受傷有人死了。”

“……是。”

說畢,老人飛到巷子的入口之處,靜靜地檢視片刻,又朝商沉輕輕點頭,低著頭迅速離去。

商沉不敢耽擱,回到周氏,急步來到姨娘的房中。周姨娘依舊昏迷,商沉將藥丸交給照顧她的周氏老者,老者聞了聞那藥,問道:“這是何物?”

“續命丸,是柳葉塢一位神醫所贈。”

老者聞了許久不知是何物,半晌才道:“她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也罷,死馬當成活馬醫吧,只是這藥我沒見過,能否讓我磨下些許藥粉,回家跟著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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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影響藥效……悉聽尊便。”

那老者用細砂紙磨下丁點藥粉,將藥丸放在姨娘口中,以真氣輕輕推入。老者用真氣慢慢化去那丹藥,看著她微有些紅潤的臉色:“這樣子即便醒不來,卻也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且這麼下去吧。”

“嗯。”

“道長且先回去吧,這七日裡,老朽和自己的徒弟輪番以真氣替她續命。”

“多謝。”

周姨娘這裡再急也沒用,商隱又不喜他留在這裡,商沉暫時回了御虛道。七日之後周氏有訊息傳來,姨娘不像以前性命垂危,好歹讓他略微放下心來。商隱本想讓周萱留在周氏守著孃親,周萱卻不肯,隨著商沉回到御虛道,每日除了吃飯和睡覺,便在練劍石前一劍一劍地揮舞,不久手腕流了血,盡是傷痕,卻也不肯停。商沉知道她不言不語的,卻想的是報仇之事,不知該如何勸阻,只能隨她去。扶錚時不時看見她練劍,不得章法,渾身是傷,偶爾出聲指點一二。

春去秋來,素容不再沒有訊息。

據傳他找到一處古陣,身邊不知不覺地聚集了不少三教九流之人,但凡修真界中被正派追殺、走投無路的,全都投靠而去,勢力越來越大。柳葉塢、周氏派人去古陣附近勘查,正面交鋒,彼此都有損傷,怨仇越來越大。

到了這年的寒冬臘月,古陣附近傳來訊息,幾個柳葉塢的弟子遇上素容,被他抓進了古陣之中,不知死活。此事激起怨恨,柳葉塢向他要人,他壓根不理,於是柳葉塢和周氏也抓了幾個他的人。一來一往,仇恨越積越深,柳葉塢、周氏抓走他十幾人,自己也有二十多個子弟被抓,連御虛道的道長也被他抓走兩個。

商隱勒令商沉留在御虛道,不得出門,帶了扶錚等人親自出馬要人。

商沉被人看管著出不去,焦心不已地等著訊息,不想半個月後訊息傳來,商隱、扶錚、周氏家主周痕,還有家主的兒子周荷,全都被素容抓住關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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