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自從溪邊回來之後, 商沉便時不時地出神。當然這種出神不能讓人發覺,平時仍舊與人說說笑笑, 獨自安靜下來之時,便想起那夜在幻境中的情景。

當時之所以怕,追根究底,是因為……他硬了。不是素容的幻身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 而是因為他自己。

除了十六歲之前的一兩次夢遺,自從知道自己生有媚骨之後, 他便從沒想過那種事。一來是藥物, 他吃的藥壓抑天性,生生將自己逼成冰冷無慾的性情, 二來是害怕噁心,媚骨之人誘惑不了女子, 天生便是要與男子□□,他並不喜歡男子, 自然想到便覺得心生排斥。

假如是素容……勉強可以……吧……

混賬。裝什麼裝,都已經硬了, 難道不是希望他繼續?

商沉咽一下口水望著窗外。近來沒有用藥, 一直只靠素容的青瓷釦子疏導媚氣, 小混蛋日夜讓他吸著他的真氣, 不知不覺身體生出依賴之感, 真是可恨。

只是從今天開始又要開始依賴藥物了,不久之後慾念淡下來,那時對素容只怕不會再有今日的感覺了吧……

不知怎的, 有些不甘。

在路上行了幾日,已經到了封山周氏的地界。商沉臨行前曾答應父親去周氏看姨娘,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去了恐周氏的人找他的麻煩,不去又不好向商隱交待。於是他讓扶錚等人先行,自己賄賂一個周氏的僕役偷偷送了封信,請姨娘在外面的茶館中見面。

他在茶館靠窗的桌前坐著,不多時,一輛素色馬車緩緩而至,簾子掀開,裡面走出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和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

少女的模樣有些冷淡,冷淡裡又有呆滯,那中年女子拉著她的手,在她耳邊不知說了什麼,她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婦女,終於點點頭。

商沉起身,走上前迎出去,在茶館門口接住那兩人。

中年女子風韻猶存,年輕時一看便是個美人,商沉自小沒見過孃親的模樣,每次見到這姨娘心頭都有些湧動,連忙伸手攙住她:“姨娘。”

那女子見了他,臉上露出喜色:“春春長大了,都快認不出了。”

商沉發窘,他娘親生他的時候就在春天,因此他小名□□春。這名字除了他孃親誰都不用,聽說他娘親生他之後坐月子的時候,便是姨娘陪著,因此這小名如今只有姨娘還這麼叫。

聽到這名字便覺得渾身被暖意環繞,商沉低著頭將她請進去:“柳葉塢出了點事,不能進周家看望姨娘,姨娘莫怪。”

女子笑了笑:“門派之間的事亂七八糟,我們不管,今天能見到你就高興。” 說著,又摸了摸身邊少女的頭髮:“記得你沉哥哥?”

少女看著他,一聲不吭。

商沉小時候曾跟她一起玩,那時不過是個愛爬牆的頑皮少女,現在她大了,十七八了,反倒不知該如何相處。商沉恭恭敬敬地說:“萱妹妹。”

姨娘笑著:“八歲的時候得了怪病,說話、做事都慢了些,卻不是什麼都聽不懂。我們進去坐著。”

兩人來到樓上的雅間,商沉見了她便想起孃親,自然殷勤些。姨娘滿是懷念地看著他:“上次見你的時候多大,十三四?”

“是。”

“你爹還好?”

“好。” 商沉從胸前的口袋裡取出一封信來,“我爹臨行前讓我交給姨娘的,姨娘收下。”

姨娘接過那封信來開啟,低頭看著安靜了好半晌,又將信封闔起來。她不說話,商沉也不好說什麼,半天,只聽姨娘笑了笑:“你爹真是個迂腐。”

“何事?”

“沒事,不過是以前同你孃親的戲語,你爹當了真,非要我把你萱妹妹嫁給你。” 姨娘摸著少女的頭髮,又看看商沉,“我當是為了什麼,原來是送你來,讓我看看你長什麼模樣。”

商沉自打聽到“把萱妹妹嫁給你”的時候便腦中一陣急響,卻什麼都不能露出,只是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姨娘思索了好半天:“周衡重現,你爹是覺得周家不安全。”

“……周家是不安全。”

姨娘默然片刻,笑了笑:“你爹想接我們去御虛道,可我是周家人,又是他小姨子,名不正言不順,惹人非議,周氏也不會肯。你出生的時候我你母親同我曾有戲言,若我將來生個女孩,你們兩人又情投意合,我們結為親家。你爹的算盤是,若你同萱萱成了親,我們娘倆好名正言順地住進御虛道。”

商沉輕咽口水。怪不得……竟然是娃娃親麼?

“可這裡本就有個說法,要你們情投意合才好。” 姨娘的目光幽幽,“你娘喜歡你父親,雖說成親不過兩年便走了,一生卻沒有遺憾。你爹只想著你孃親當年的戲語,卻忘了情投意合四個字。”

她摸著少女的頭:“萱萱雖然慢了些,卻不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子,就算要把她嫁出去,也是要找真心待她之人。”

商沉不知該說什麼:“我……”

姨娘一笑:“你用不著同我解釋什麼,你從小只同她見過兩三次面,何來情愛,就算有什麼也不過當她是妹妹。你不用擔心,這是你們兩人的人生大事,你爹太兒戲了,竟然為了要將我們接去御虛道就來逼婚。這事有我在呢,你不用再說什麼。”

商沉看著一言不發的少女。

如果沒有素容……說不定他也能去疼愛喜歡這不言不語的萱妹妹,只是現在卻已經不行。話多了沒用,姨娘已經說得清楚,萱妹妹就算慢了點,也要找真心待他的人。自己的心如今在別人身上,娶她便是糟踐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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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又笑著:“看你的樣子似乎有了心上人,哪家的姑娘?”

商沉咬牙片刻:“是個……”

是個男的,是我的徒弟,是個不折不扣的小混蛋。這話他真想脫口而出。

姨娘端起茶碗來安安靜靜地喝茶,又忍不住笑了笑:“不論是誰,喜歡就別端著。你知道麼,當年你娘同你爹的家世懸殊,你爹一直不敢有什麼動靜,還是你娘使了計策——” 說著輕咳兩聲又喝一口茶:“總之你爹的話別聽,他哪知道女子想要什麼。”

商沉尷尬道:“這事我還沒跟人說過——”

姨娘淡淡地笑了笑:“你放心,沒人說。周氏裡的人我也算不上親近,我們這種被休回家中的女子,安穩度日也就算了,我如今只盼萱萱能過得好。”

“……姨娘還有什麼需要的,不妨告訴我,能做的我一定幫姨娘做。”

姨娘默然了許久:“其實,是有個不情之請。萱萱嫁人我是不肯的,卻不知能否入御虛道?她八歲後便沒有修煉過,又是個小呆子,要周氏放人不難。”

商沉聽這意思,是只管女兒不管她自己麼,斟酌片刻:“御虛道中也有女道長,只有一個,平時極少露面。御虛道的劍法、真經力道剛勁,適合男子修煉,因此就算道長們有了女孩,也通常送往別的門派。姨娘的意思我懂,我回去告訴我爹,儘快將她接過來。”

“那便好……” 姨娘的臉色緩和下來,露出一絲笑意,“這是我僅有的心事,現在是多事之秋,周氏裡面也亂成散沙了。”

商沉微微挑眉:“是麼?”

姨娘垂下眼,壓低了聲音:“自從上次城門掛屍,周氏已經逃了三四個人了,都是與當年周衡之母的死有關。”

商沉微微蹙著眉:“當年周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讀遍了傳記也找不出來,只說周衡之母被毒死,其餘的便什麼也不知。”

姨娘道:“這事周氏不許人提起,因此外人不知,你聽聽便算了,也不要多說。”

“我知道。”

“周衡的父親周常,原配娶的是他表妹,後來卻從青樓中帶回一個大腹便便的女子,便是周衡的孃親。周夫人本也不管她,後來周衡出生,才開始不斷出事。”

“什麼事?”

“周衡的根骨罕見,周夫人的親生子卻不如他。周夫人時常聽周常說起周衡的聰慧,心中多少有些芥蒂,卻礙於身份一直沒有表露。周衡身邊養了只小狗,是六七歲時母親送他的,一直陪伴在他身邊一起長大。十四歲那年周衡出門,回來時那只狗卻已經被人毒死,又聽說周夫人的長子炫耀他剛得來的毒藥多麼好用。周衡自小就同他多有不和,一怒之下將那長子打成重傷,奄奄一息臥床不起。周夫人怒不可遏,要以門規處置周衡。”

“於是周衡逃了?”

“逃了。” 姨娘不語了半晌,“那長子夜裡竟然一命嗚呼,周衡是要抵命的。”

“……什麼?”

周氏是什麼樣的家族,怎麼會連被人打傷都治不好?這該不會是……

姨娘蹙著眉:“蹊蹺是不是?”

商沉沉默了片刻:“……有人要周衡死。”

“周衡的根骨實在罕見,暗中嫉妒的人不在少數。周氏傳授家族絕學,是在弟子十五歲時,那時周衡離十五歲不過半年。”

果不其然,世家這地方,當真是外面看看就好。

“後來呢?”

“長子死了,周衡連傷數個子弟逃出家門,周氏遍尋周衡不著,轉而洩恨,將他母親毒死了。” 姨娘看著他輕聲道,“你道後來是誰得了周氏絕學?”

“誰?”

“周夫人的次子,周秦。”

商沉只覺得如鯁在喉:“姨娘的意思,難不成是……”

周夫人的長子死了,次子得益,難不成是為了資質尚好的次子能有一線希望,將自己不成器的長子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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