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常從端上來的盤中撿出了什麼, 木歆在旁冷眼看著,只覺得心頭微涼。本來什麼也看不清, 可木常已將那東西纏上手指,幾近無色,細如蛛絲。木常的手上散出真氣,連站了一丈遠的人也覺得出, 這時候就算手中有金屬也能溶成漿液,竟然不能將那條線化成烏有。

“塢主, 這是早上在鏡水湖邊找到的。” 說話的人年紀看似三四十, 黑衣白領,繡上隱約可見周氏的凜松紋, 長眉,眸子裡透出一絲肅穆。

木常的臉色冷峻得如冬日的湖面:“木歆, 鏡水湖邊發生了什麼?”

木歆本想替木容和木華遮掩,如今也遮擋不住了, 垂首恭敬地說:“昨夜木容和木華在鏡水湖邊打了一架。”

“為何打架?” 木常問。

木歆不敢妄語:“不知,問了無人知道, 都說是昨夜席上喝多了。”

那站著的周氏人說道:“當時看他們打架時便覺得容公子的動作有些眼熟, 手上似乎抓了什麼, 華公子捂著頭跌落在地。塢主也曉得周圍的弟子們還小, 沒見過當年周衡出手的模樣, 他當時那一抓,我看了只覺得恐懼,今天早上我起身, 在鏡水湖邊一寸一寸地找,果然找到了這根東西。”

木常將手中的絲放下,背過身許久,道:“木容呢,在哪裡?”

木歆只覺得似乎有什麼叫人心寒的大事要發生,不敢多言,又不能不說話:“昨晚讓木容和木華在訓誡房裡跪了一夜,今早我訓斥了他們,讓他們回院裡去了。”

“把木容帶來。”

木歆站著不動,心中七上八下。他不知發生了什麼,可木常的語氣叫他覺得木容一來便要遭難,而且還不是一般的訓斥,怕是要有大禍。塢主本就不喜木容,昨夜木容又是為遙溪道長同木華打架,這周氏的人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柳葉塢的家事與他何干了?

“木歆?” 木常看著他。

木歆輕聲道:“木容的年紀還小,與人打架也屬平常,昨晚已經罰跪了一整夜。”

木常將那條蛛線般的細絲從盤中撿出來:“你知道這是什麼?”

“弟子不知。” 木歆搖頭。

“這是能使人失去神智自相殘殺的,傀儡絲。” 木常的聲音冷淡。

木歆耳中聽著這三個字,頸上的汗毛不自覺地豎起,自裡至外泛出一股冷意。自小他便聽過這東西,總連著一個人的名字,聽到的恐懼事多了,自然心生膽怯。他微啞著輕聲問道:“周衡的傀儡絲?”

“是。” 木常像是不知在沉思什麼,不語片刻,“把木容找來。”

木歆點頭:“是。”

他走到門邊,只聽那站著的周氏人說:“……修煉的時日尚短,似乎還不太會用,只是將木華從空中拉下來便沒有繼續。這時候正是出手的時候,若等日子一久,只怕無人再能制住他。”

木歆將門關上,滿腦都是混亂。那周氏公子的意思,是要將素容怎麼樣?素容又是怎麼學到這東西的?傀儡絲非同小可,現在遍找周衡找不到,有了這件事,素容不是要死路一條?

急急地走在路上,忽然間只聽見遠遠地傳來慘叫之聲,隱約間又聽扶錚道:“你們兩個去追那幾個逃走的,用不著管我。”

有僕役恐懼地叫著沿長廊跑出來,驚惶地大叫:“有腐屍!有腐屍!”

木歆的身形一動,朝著那慘叫之聲而去。

慘叫之聲從廚房中傳出來,未到,只覺得一道凌厲的劍氣撲面,險些傷到他的肩膀。木歆側身避過,十幾丈遠處的空地上,二十多只腐屍朝著一個身著道袍的男子接近,剛死不久,樣子慘不忍睹。那身穿道袍的男子正是扶錚,臉上毫無懼色,滴著血的長劍在空中一揮,幾個腐屍立時倒下來。

木歆的兵器是青竹索,說是索,其實不如筷子的一半粗,緊緊纏住幾隻腐屍的頸項,頃刻將他們拉倒在地上。他們兩人收拾得快,不過片刻便將那二十多只腐屍收拾了,木歆低頭細看,大都是柳葉塢的僕役,面孔都不生,躺著的還有一個柳葉塢的公子。

木歆緊咬牙根,見前面不遠處木華的院門開著:“木華呢,去追別的腐屍了?”

扶錚不語,隨著他走進院落之中,正中一株參天大樹,樹上的鐵索緊緊地綁著一隻拼命掙扎的腐屍,臉色已經慘白,眸中佈滿血絲,唇邊、衣服上都是血跡,伸出手朝著木歆猛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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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歆怔怔地停住,那樹上綁著的腐屍見了他便掙扎不已,木歆又往前走一步。

扶錚拉住他的肩膀:“歆公子,他是頭個中了屍毒的人,你讓他抓到咬到便無藥可救。華公子已經去了。”

面孔猶在,能動、睜著眼,卻已經變成一只見人就咬的腐屍。

木歆轉過身一個箭步衝出去,越過大小的屋頂,過了橋,在一處僻靜的院落前停下。素容正在房裡打坐,忽聽見院外傳來木歆的聲音:“木容,你出來。”

素容睜開眼,披上見客的衣服才出了房間:“歆公子。”

木歆的嘴角緊抿,臉色蒼白:“塢主有請,讓你過去。”

素容不知他這樣子究竟是怎麼了,轉念一想,只怕是昨夜和木華打架的事鬧到了木常面前,也不多說,對廚房裡忙活著的祁叔祁嬸說了幾句話便跟著他往外走。木歆一路上沒有說話,遠遠的有嘈雜之聲,似乎發生了什麼恐慌之事,素容心中生疑,卻又不想多問,只是跟著他走。

木歆在前面帶路,卻沒有將他帶到木常面前,沿著血跡斑斑的地面將他帶到木華的院中。到處都是倒在地上的屍體,有的已經站不起來,卻還是扭動掙扎,悽慘無比。素容的心頭生寒,隨著他來到那株大樹面前,望著那樹上綁著的男子,在他面前掙扎扭動,一張青白沒有血色的臉,長相仍舊熟悉,早已經不是那個曾經認識的人了。

“華公子究竟是怎麼——”

素容回頭,只見木歆垂著頭,面色慘白。

院外有雜亂的腳步聲傳來。

木常踏入院中來,盯著樹上已經變成屍體的木華,對素容視而不見:“如何中毒的?”

“別人沒事,只有他中,似乎是臨睡前喝了喜愛的茶。” 旁邊一個死裡逃生的僕役滿臉都是恐懼,擦著臉上的血,“我們、我們也不知道,就看見華公子光著膀子進了廚房,我當時想的只是他怎麼也不覺得冷,緊接著便看見、便看見到處都是血。我慌亂之中爬進灶裡躲著,華公子把廚房裡的人都咬光了才出去,我不敢出去,後面便聽到扶錚道長回來的聲音。”

木常的目光落在木歆身上:“叫人準備好水牢。”

木歆咬著牙:“是。”

素容抬眸看著他們,不知是何意。這事是要怪他麼,他連木華怎麼中毒都不知道。

“將木容送入水牢,等候發落。”

此話一出,再無迴旋的餘地,木歆和十幾個柳葉塢的弟子站在素容面前,木歆簡短地說:“走吧。”

素容站著不動:“華公子的事跟我沒關係。”

“有沒有關係,塢主自有定論。”

素容的臉色鐵青:“這事跟我沒有關係,你們找錯了人。”

“你敢說你不高興木華死?” 木歆微微挑著眉。

素容冷笑一聲。木華死了,剛說了不同他爭搶商沉便死了,只可惜這句話除了自己誰也沒聽到。

木歆一聲不吭地看著他,忽道:“木容,你是怎麼煉出傀儡絲的?”

什麼?

素容無暇再想,風馳電掣便衝向屋頂,身後卻有一股激盪的真氣洶湧而來,身體在屋頂翻了幾翻,跌落在地上。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在絞痛,素容低著頭,猛然間吐出一口鮮血來。

眼前有個人落下來,木常冷冰冰的聲音就在他的頭頂:“把他帶回去。”

素容躺在地上,幾個弟子上前將他拉起,一路拉去水牢的路上腳步凌亂,垂著頭似乎已經神智不清。木歆只聽他口中喃喃,問道:“他在說什麼?”

扶著他的弟子在他的嘴唇聽了好半天:“他在說師尊……前前後後只有兩個字,師尊。”

木歆默然不語。

師尊,商沉。

聽說他在御虛道的時候商沉曾經救了他,如今在柳葉塢,他這師尊還能做什麼?

修煉傀儡絲,毒殺木華,控制僕屍。紙包不住火,周氏已經收到了訊息,不日便要趕來,柳葉塢就算想保住你,也已經難了。

叫師尊有什麼用呢,想他?

商沉收到訊息的時候,剛從床上爬起來,正在院中散步。老神醫的弟子風風火火地跑進來:“了不得了,了不得了!柳葉塢出腐屍了!”

老神醫正在搗藥,從屋裡跑出來:“什麼?”

商沉也問道:“出了什麼事?”

那弟子說得上氣不接下氣:“華公子死了,變成腐屍咬了三十多個人,被扶錚道長抓住綁在樹上。到處都是血,好了多死人……”

商沉聽說木華死了,臉色一變:“我出去看看。”

那弟子繼續對老神醫說:“……塢主將容公子抓起來了,送入了地牢,聽說就是他下了毒。”

商沉怔住。什麼?

“容公子被塢主打成了重傷,現在神智不清,歆公子讓師父去給他看看。”

老神醫看了已經不能動的商沉一眼,緊蹙著眉披上衣服,對弟子道:“快點的,去把我的藥箱拿出來,快!怎麼傳話的,最後一句才說要給他看傷……”

那弟子匆匆忙忙地將藥箱取出,老神醫要走,商沉突然轉過身來,一把將他拉住:“老神醫,能不能帶我去?”

作者有話要說:  為不穩定的更新道歉……今天還會再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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