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第 267 章

約定好了一路結伴同行, 兩人進了陸州城。

百里屠蘇幼年居於烏蒙靈谷，與外界隔絕, 後來谷中大變，他被紫胤真人帶到了天墉城。修仙不知世事, 山上清修，他也不是主管採辦的弟子，更因師父的禁令，自上山進了天墉城後就不曾下山了，本身也沒什麼需要買東西的事，這還是他第一次下山進城。

好在平日裡聽大師兄和芙蕖師妹提起山下種種，百里屠蘇還是知道些世事, 不至於鬧出小龍女那般不知何為錢的事來。

只是……

總不能讓臨溪為他一路買單吧……黑衣少年站在城門邊沉思。

他這次是私自下山, 帶的也就一把焚寂和阿翔，除此之外身無長物，有靈力護體，不懼寒暑, 但人總歸是要吃飯的。

臨溪同樣在犯愁這事, 她倒是可以從系統裡提錢，可這裡是古代，錢幣都是些碎銀和銅板，這要少點好說，多了……隨身包袱就這麼點大，你是從哪裡摸出來的？

許可權不足的緣故，系統沒給銀票――說起來, 臨溪這才知道，原來從系統裡兌換金錢也是受許可權控制的。初心者不管什麼都能兌，但換成普通玩家，就只能兌換實體錢幣了，類似□□、銀票，甚至於網銀，都不在兌換範圍內。

又一次感慨難怪普通玩家這麼敵視初心者，臨溪託著下巴開始思考怎麼賺錢。

然後兩個人在俠義榜前匯合了。

“英雄所見略同！”

臨溪豎起了大拇指。

正如臨溪之前的不詳預感那樣，在刷了幾次俠義榜，湊夠前往下一個城市的路費之後，臨溪也沒能從這個城鎮裡打聽到有關幽都的事。

想復活人果然不是個簡單的事啊。

這樣嘆著氣，她和屠蘇決定離開陸州城。

“沒有什麼訊息，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坐在茶樓邊，正刷完一次俠義榜的黑衣少年一邊拿上好的肉乾喂他的愛寵，一邊問。

“你再喂下去，阿翔真的要被當肥雞了……海東青之恥啊！”敏捷地躲開來自“蘆花雞”的撲擊，臨溪保住自己的髮型不亂，重新直起身來，理了理腰上的玉墜子，這才回答屠蘇的問題，“先往南走吧。”

“往南？”黑衣少年重複了一遍，語調裡透露出疑惑來。

“這幾天在城裡沒打聽到幽都的事，不如往南邊看看。”臨溪就此定下了之後大致的路線，“我的直覺告訴我，南邊應該會有些線索。”

【大偵察家】是難得的佳命，在遇到需要推敲、尋找什麼、斷定什麼的時候尤為好用，雖然這個命格的誕生過程大多是一言難盡――這個命格的誕生多數是因為宿主本人長期捲入各類兇殺案中，為了不被當做兇手或者出於正義感等等因素以自己出色的觀察力和推理能力，將事實真相還於世人，【大偵察家】就是從中誕生，吃食宿主推理出真相的自信而成長。

臨溪手邊的線索極少，她現在只知道，幽都是地府入口，可幽都在哪裡呢？

這幾天刷了俠義榜在城裡逛的時候，她一時興起買了些遊記傳說，想看看這個世界的地理模樣，好試試從中找出幽都來――說不定，它改過名呢？

在那堆書裡，還真讓她找到了點線索。

在一本記載上古神話傳說的書中，裡面提到上古時人界與天界隔離的時候，女媧並沒去往天上，而是帶著願意跟隨她的子民幽居地界。

手心裡炙熱發燙的【大偵察家】讓臨溪覺得，這個“幽居地界”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詞。

所謂幽都，是不是就是女媧所在的地方呢？

臨溪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也相信【大偵察家】。

女媧去了哪裡，那些可能知道她下落的人會在哪裡……或許，該問問那些信奉她的那些部落，比如，地處南疆的苗族。

認真說起來她和苗疆一帶真是脫不開的關係……

童年陰影浮現心頭，臨溪的臉色僵了僵，轉開臉，卻注意到自己的手指皮膚再次呈現出好似玉一樣的晶瑩。

這畫面熟悉得不得了。

臨溪：“……”

她忍住罵娘的衝動，小心地碰了碰，確定，又快到了蠱王產卵的時候了。

兩人一邊刷俠義榜賺餐費路費，一邊打聽幽都下落，都是習武修仙之人，腳程頗快，沒一個月，這二人就到了琴川附近。

琴川附近風景如畫，山林中次第開放的桃林美景更是讓人心曠神怡，但這和當初夢境裡相似的景色卻讓臨溪頻頻皺眉，另外，心頭的某種奇異感覺也讓她感覺不太好。

“臨溪，你在發什麼呆？”屠蘇注意到了同行女孩的異常，出聲問道。

此時他正站在桃花樹下，頭頂壓下的桃花枝橫在他額前，粉嫩的桃花開著正豔，但這卻不能為他添上一絲的溫暖――這青年面色冰冷，眉心微蹙，冷若冰霜。

仔細看，可以看到他眼裡有些微困惑――正應了他話裡的疑問。

“沒什麼。”臨溪搖了搖頭，還不確定的事她不打算說出來――便是說出來也是徒增煩惱，畢竟她自己都說不清是怎麼回事。

然而屠蘇看起來並沒有因為她這句話而放心，以為是這一路趕路急了，女孩身體吃不住――前些時候那臨溪說的所謂蠱王產卵可真是嚇到他了，黑衣少年道：“前面便是琴川了。”

一路走來已經知曉了百里少俠面冷心熱的本質，臨溪笑了起來：“嗯，早些到早些休息吧！”

好在隨著靠近琴川，那種怪異的感覺慢慢淡去，臨溪也不再多想，跟上前頭的少年。

待到進了琴川，休息一晚，兩人從俠義榜上看到蘇家的懸賞。

這家的大少爺丟了，被山上翻雲寨的劫匪給帶了去，至今未能救回。蘇家重金懸賞下，去的人不少，回來的，卻是一個也沒有。

於是也沒人去接那任務了――酬金確實是好，可也得有命用才是。

沒有意外，外冷內熱的百里少俠接下了這個任務，在蘇家人的千恩萬謝裡上山救人。

臨溪自然是跟上。

對於同伴的固執有所瞭解，屠蘇知道自己沒法勸她留在琴川好好休息等他回來，也不多言，只是走在她前頭，在遇到山精妖怪時，不待臨溪抬手，熾炎術就將那些看著就不好的野狼打倒在地。

又一次被搶先出手了，臨溪放下已經抬到一半的手，感覺自己好似個瓷娃娃一樣被保護起來了――哥哥走了以後，就沒有這般……了。

只是隨著越靠近那名為翻雲寨的所在，原本因到了琴川而淡去的奇怪感覺又一次浮現出來。

臨溪捂著心口，摸不清這是怎麼回事。

她這般動作，倒讓屠蘇以為是受不了這邊的瘴氣：“你到山下等我，我去去就來。”

“不用，我沒事。”臨溪搖搖頭，“只是……”她不確定地看向翻雲寨，“總感覺，那裡似乎有什麼……瘴氣於我並沒有什麼恐怖之處，你不要忘了，我身體裡可是有著比它更毒的東西。”

想起那曾經只有一面之緣的蠱王，臨溪此言不虛，黑衣少年略微放下心來。他不是那種會反覆詢問的人，仔細看看同伴的臉色，確定這邊的瘴氣的確沒有給她造成什麼傷害後，兩人到了翻雲寨前。

這邊好似蠱王窟附近的景色讓臨溪頻頻皺眉，等看到那妖怪一般的山匪時，她更覺奇怪。

“這世道，連妖怪都來當劫匪了？”收拾掉了門口守著寨門的守衛後，臨溪皺眉道。

“不。”倒是學的正統道術的屠蘇看出了端倪，“他們本是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成這般半人半妖的模樣。”

“這裡頭不會全是這種半妖吧……”臨溪看向翻雲寨，在她的眼裡，這翻雲寨上空纏繞著淡淡的紅色煞氣，比不上身邊這位朔月之夜時的模樣，但對普通人來說，已經足夠不詳了――這是妖氣和煞氣混雜而成，帶上人死時的怨氣，若是有什麼靈魂堅毅之人死在這裡頭，用不了多久就能化為厲鬼。

不能留著這個山寨禍害人間，要曉得山下不遠就是琴川百姓安居樂業之所。

若是上山前還是只想著找那個蘇家大少爺的話，此時兩人的想法已經全然改了。

“我們兵分兩路，你往這邊，我去那邊。”翻雲寨門口，臨溪指著裡頭說道，“往山下路上的那些野獸也清的差不多了，若是找到那位蘇家少爺，就讓他先自行下山，如何？”

屠蘇沒有異議，點點頭，先行往寨內走去。

身後傳來顫顫的聲音：“這、這位女俠……那、那我們呢？”

臨溪訝異回頭：“你們還沒走啊？”

受縣令要求來收拾翻雲寨內一干半人半妖的劫匪，兩個小差役險些哭了。屠蘇和臨溪到翻雲寨門口時，正遇上這二人互相推諉，誰都不樂意打先鋒進去。

“你們就在寨門口等著吧，若是等不及，待我們收拾完裡頭那些山賊劫匪，你們再進來也好。”

說罷，看看自己耽誤了有些時候了，臨溪也不再多說，跟著進了翻雲寨。

一路走來，除了幾個零星落單的賊寇外，這偌大的翻雲寨裡竟然沒有多少活人，這等場景讓臨溪心頭疑惑。

不該只這麼幾個山賊的。

直到一路潛行到了那間最大的廳堂大屋邊，臨溪才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原來他們來的巧了，正好遇上翻雲寨內的山賊們開宴會，寨內除了這大廳外，其他地方幾乎沒什麼人了――臨溪遇上的那幾個，八成是宴會上酒水喝多了，出來小解的。

白髮女孩四下看了看，在後門處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等她把該準備的準備的差不多了的時候，熟悉的氣息由遠而近。

“屠蘇？”她輕聲喚道。

陰影裡頭走出來的黑衣少年面沉如水，只在看到那身著春綠裙裳的白髮女孩時，面色才緩和了些。

“怎麼了，是遇上了什麼事嗎？”這明擺著心情極差，臨溪好奇屠蘇這是遇到了什麼，才怒成這般模樣。

“我找到蘇文了……”屠蘇話語簡潔地把他在牢獄中打聽到的訊息說了遍，包括這山寨裡的山賊用人煉藥，吃成那般半人半妖模樣。

說到以人煉藥時，黑衣少年再也沒能忍住，恨聲道：“當真該死！”

能理解。

臨溪安慰地拍了拍同伴的肩，她當初第一次見到那些吸血鬼襲擊人類時，不比屠蘇此時更好。

更恨的是，那些襲擊人類的吸血鬼之所以可以找到藏起來的人，竟然是因為有人禍水東引――並不是一開始他所猜測的吸血鬼內奸，而是流著同樣血液的人類。

那時尚還年幼的臨溪並不明白為什麼，但如今她已經不會再問出這樣幼稚的問題。

“不急。”臨溪說著從窗縫邊偷看了眼，“先讓我給他們來個開胃小菜。”

大廳內人聲鼎沸，那些個半人半妖模樣的山賊正飲酒作樂，好不快活，也不曾有人注意腳下異變。

直到一個山賊腳下不穩，啪嘰摔倒在地，濺起一圈水花時，才有沒醉得那麼厲害的人迷糊開口：“哪……嗝、哪裡來的水？是誰把酒給倒了嗎？”

聽到嘟囔聲的山賊鬨然大笑，甚至有人嘲笑道：“當真不是你尿了褲子嗎？”

但很快，有人發現了不對。

哪怕是失手打翻美酒壇子，也不至於讓整個大廳地面上都滿是積水。

“誒誒這哪來的水呀？”

有那醉的不是特別厲害山賊驚聲道。

這時，這群沉迷於美酒佳餚、已經迷迷糊糊了的山賊才發現，不知何時，廳堂地面上已經滿是積水了。

混濁的水面，映出山賊們茫然的臉。

下一刻，一道幽藍電光從後門開了條縫隙的門後跳躍著落入積水中……

只聽大廳裡頭一片慘叫，伴著漂亮又活潑的雷電閃光，不過片刻，聲息便弱了下去。

門後，一身春綠裙裳的白髮女孩吹了吹手指，笑得得意。

幽幽電光在她的指間跳躍，乖巧得好似她的愛寵一般，渾然不見方才在大廳裡肆虐的暴躁模樣。

不純淨的水可是相當好的導體呦！

屠蘇和她配合默契，抬腳一踹，就將大門踹開，這時，裡頭也只有那個山賊頭子尚還倖存。

一番纏鬥後，山賊頭子比常人更為巨大的身軀倒下濺起一片水花。

兩人收拾完山賊，又搜尋了一遍大廳，找到了，那牢獄中的青年所提到的包裹。

“咦？”

就在二人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兩人看到死去的山賊身上竟飄出點點熒光，像是受到了什麼謙一樣，朝著山賊頭子飛去。

兩人以為這是那山賊頭子為自己留下的後路，忙警惕起來，但仔細一看，那點點白光並不是沒入山賊頭子的身體。

準確地說，那些光點是朝著山賊頭子腰間的某處飛去。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意識到了那山賊頭子腰間有什麼特殊的東西。

“小心為上。”屠蘇拉住了要走過去的臨溪，等了片刻，見沒有異動，兩人這才過去檢視。

山賊頭子腰間是一片玉石的碎片，看著是似乎有些年頭的舊物。

臨溪用戴著的白晶石指環的手拿起玉石碎片，系統的鑑定聲音就在耳邊響起：

【鑄魂石（碎片）：本為靈魂寶石，經過不明鍛造熔鍊後，此物僅有收魂鎖魄之能，已無滋養靈魂、補全損傷之效。可作收集靈魂之用，此為碎片。】

臨溪把玉石碎片交給屠蘇，順帶也把系統鑑定結果一併說了，隨口道：“你帶著吧，也許有用呢！”

屠蘇接過，並不意外她能認出這碎片是什麼。

這一路走來，他已經見識到了這個不過豆蔻年華的女孩是多麼的見多識廣，不管是何等少見罕見的寶物，被她拿在手裡端詳片刻，便能說出名字用途來。

他現在覺得，臨溪之所以年紀輕輕便白髮滿頭，說不得就是太過用功的緣故。

他現在關注的是另一件事：“我好像……以前見過這樣的景象……”

黑衣少年撐著額頭，努力想要回憶剛剛在腦海中閃過的畫面，但不管他如何努力，能夠回憶起來的，只有一片空茫。

同樣有過失憶經歷的女孩只能拍肩以示安慰。

兩人離開，屠蘇帶著從山賊大廳裡找到的包裹去解救牢籠裡的人，臨溪則到寨外等候。

沒過多久，屠蘇就帶著一群老老少少過來了。

還未看清那些人的模樣，臨溪忽然一陣心悸。

但那份心悸來的快去的也快，臨溪掩下心中疑惑，迎上前去：“怎麼來的這麼慢，遇到什麼事了嗎？”

屠蘇搖了搖頭，輕聲說：“我剛剛去了那山賊的煉藥之處，看到了歐陽先生有起死回生之效的丹藥……”

他把剛剛在煉藥廳裡發生的事低聲說了遍，提及那明明死去多時卻睜開眼睛的人時，臨溪低頭思索了一下，口吻也不太肯定道：“如果死去不久，人體還殘有一些應激反應，能做出睜開眼睛之類的動作，更有甚者會直愣愣地起身，民間傳說的殭屍多是如此……”

言下之意便是不怎麼相信那起死回生之藥真能如此神奇。

既然臨溪這麼說……這一路上白髮女孩所說所述無一不對，黑衣少年雖然沒有明言，面上也不見端倪，心底卻已經消散了對那起死回生之藥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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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又說了片刻話，方才因腳程慢而落在後頭的人終於趕了上來。

臨溪抬眼望去，只一眼，還未看清他人，目光就被其中一人吸引。

那群人中最為引人注目的莫過於其中著杏黃衣衫的青年，溫潤如玉的氣質模樣令人見之難忘。

待到他走到面前，屠蘇提到這位就是在煉製起死回生藥的歐陽先生，那杏黃衣衫的青年微微一笑，周身氣息令人如沐春風，但那雙漆黑的眼眸依然沉似深淵：“在下歐陽少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