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晚上約書亞有個宴會要參加, 說是去的都是他們那個圈子的人, 陸丹青有些興趣,想看看人類社會裡到底埋伏著多少吸血鬼,又或是有多少人為吸血鬼做間諜, 便也要跟去。萊斯特不想被扔下,於是也一道過去。

下午的時候陸丹青臨時有事, 教授找他商量一個專案,於是只能推遲計劃, 本來想下午回家去的, 現在就只能等到時間了再換了禮服直接過去了。

沒想到禍不單行, 和教授談完事情從實驗室出來後卻又碰上大雨,陸丹青沒帶傘, 只得給萊斯特打電話讓他來接。

他站在屋簷下百無聊賴地等著,實在無聊了, 便忍不住想以吸血鬼的速度跑走應該也沒什麼關係吧, 就是不知道附近有沒有什麼人或者監控——

“嘿, 小甜餅。”

陸丹青:“……”

他扭過頭, 皺起眉頭, 語氣不善道:“怎麼又是你。”

卡里恩和陸丹青在白天時候的交集不多, 僅有的幾次見面也確實並不怎麼讓人愉快, 但是當陸丹青以與夜晚時截然不同的態度對他時,卻還是令卡里恩忍不住感到心裡不是滋味。

他抿了抿唇, 晃了下手裡的傘, 說:“你要去哪兒, 我順道遮你過去。”

陸丹青硬邦邦地拒絕他:“不用,我舍友會來接我。”

卡里恩眉梢一揚,透出幾分慣有的痞氣來:“怎麼了,連個獻殷勤的機會也不給我?”

“就不給。”陸丹青瞪他。

那雙桃花眼恢復了平日的靈動神彩,顧盼流轉之間盡是引人淪陷的溫柔明淨,便是拒絕也讓卡里恩生不出半分惱怒的心思。

他不由有些無奈,陸丹青的油鹽不進令他頭疼。

“我說——”

陸丹青警惕地後退一步。

卡里恩不得不停住腳步,他嘆氣:“我那麼像壞人?”

陸丹青反問:“你像好人?”

“……”

陸丹青哼了一聲,又說:“不,你根本不像人。”

卡里恩心裡一緊,然而看向陸丹青時卻見他臉上並無什麼其他怪異的神色,似乎只是開玩笑而已,才又一點點慢慢放鬆了緊繃的肌肉。

餘光瞥見有一道人影穿梭過雨幕朝他急匆匆走來,陸丹青說:“我舍友來了,再見。”

說完抬腳要走,忽然頓住,回頭說:“改一下,還是別再見了。”

陸丹青鑽進傘底下,萊斯特看了卡里恩一眼,而後將撐傘的手環過陸丹青的肩膀,將雨傘傾向他。

陸丹青拉著他往前走:“趕緊回去換身衣服好過去了,不然會遲到的。”

萊斯特淡淡道:“遲到也沒什麼關係。”

陸丹青嘟囔:“總歸是不合適。”

他們回到宿舍,萊斯特的雨傘不大,兩個人都有些淋溼了,便催著陸丹青趕緊去衝個熱水澡。

陸丹青速戰速決後出來萊斯特又接著進去,他擦著頭髮在床邊坐下,忽然想起髒衣服還沒拿出來,忙叫住他:“喂,我換下來的衣服還在裡面。”

“沒事,我一會兒一起拿去洗了。”萊斯特說,反手關上門。

陸丹青扒拉了一下頭髮,長髮費時間,趕緊拿吹風機吹乾淨。不一會兒萊斯特也出來了,拿著裝著換洗衣服的簍子往陽臺走去,半天都沒進來。陸丹青把頭髮吹得半幹後用幹毛巾一邊擦著一邊往外走,出去一看卻發現萊斯特正低頭洗著兩人的內衣褲,此時手上正拿著他的,頓時大窘:“你幹嘛!”

“洗衣服。”萊斯特避開他撲過來要搶奪的手,“洗完澡洗衣服,不是很正常?”

“洗——洗衣服——”陸丹青憋著一口氣,“那你可以放洗衣機洗啊!”

“洗衣機用來洗外衣,不好再混著內衣褲一起洗,不乾淨。”萊斯特說,又低頭接著搓洗。

“……”

陸丹青自認麵皮不薄,但是看著自己的貼身衣物被保姆以外的人拿在手裡洗的時候還是很……尷尬。

萊斯特自顧自的洗完了衣服晾起來,又把外衣和褲子塞到洗衣機裡設定好模式,然後拉著他走進去:“不是說要趕快過去免得遲到?還不快換衣服。”

“……哦。”

約書亞準備的晚禮服看著像是西裝,卻又和西裝不盡相同,襯衫上多了些翼領和胸襯的小設計,配上簡單低調的單排雙粒扣的黑色外套才少了些浮華感,萊斯特給他繫上領結,陸丹青低頭看著他在布條中飛快穿梭的手指,努力記清楚步驟。

萊斯特抬眼看著他,說:“別看了,看了也記不住,以後我給你系。”

手上動作不停,很快就系出一個漂亮的蝴蝶領結。

陸丹青站在鏡子前左照右照,又摸了摸領結,說:“這個對顏值要求不低啊,一不小心就成了服務員。”

萊斯特笑了笑,拿起外套穿上,然後去拉他的手。

“走吧,服務員。”

宴會是在城外一個相當偏僻的山莊舉行,光是坐車就坐了半個多小時,陸丹青在車裡搖搖晃晃的都快睡過去了,但當看到賓客們裡面混雜著的吸血鬼後,他便也不感到多意外了。

萊斯特作為薩瑟蘭家唯一的繼承人自然也有自己的交際圈子,陸丹青便跟著約書亞到處晃盪,他注意到吸血鬼們都對他格外關注,那天在酒吧地下見過的一身腱子肉的吸血鬼也有來,但他們在見他沒有明顯的混血特徵後便又移開了視線,只有那個和他見過的吸血鬼仍是盯著他不放。

約書亞全程渾身緊繃,脊背挺得筆直,陸丹青走在他後面,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腰,示意他放鬆些。

誰知道,約書亞卻反而繃得更緊了。

陸丹青揉揉額頭,說:“我們去花園走走吧,裡面太悶了。”

近幾天的氣溫一路走低,花園裡的花草也沒什麼勁頭,懨懨地耷拉著身子。兩人沿著鵝卵石小路一路走著,陸丹青隱晦地提醒他後面有尾巴跟著,因為有吸血鬼在,所以約書亞並沒敢多說什麼,只是和他聊些平常話。

陸丹青不知道為什麼腱子肉一直跟著他,據那天所見他應該是卡里恩的人才對,難道是已經起疑了?可今天見面時卡里恩卻又沒表現出什麼敵意來。

“我總感覺已經很久沒回來了。”陸丹青笑說,牽住約書亞的手,在掌心寫了個一字,“我很想你。”

約書亞一顫,忍不住微微偏頭看向他,陸丹青低垂著頭,似是有些羞赧。

他凝神聽著身後的動靜,拉著約書亞坐到一旁的長椅上。

“我也是。”

約書亞忽然說。

陸丹青其實沒留出多少心神給他,說話也是隨口胡謅罷了,一聽這話頓時有些沒回過神來:“什麼?”

約書亞笑了笑,低聲說:“我也很想你。”說著,他湊過去在陸丹青唇角親了一下。

陸丹青:“……”

哥們兒,我是想你放鬆些,可你這也太放鬆了。

他們背對著腱子肉吸血鬼,光靠聽根本找不出他在哪兒。陸丹青有些煩躁,他站起身,在約書亞面前半彎下腰:“跳舞嗎?”

約書亞一愣:“在、在這裡?”

陸丹青將他拉起來,約書亞腳步一亂,陸丹青已經跳了男步,於是他便只能以女步跟著跳。

陸丹青一手搭在他腰間,隨著旋身和輕移的動作隱蔽地打量著四周,試圖找出腱子肉吸血鬼埋伏的位置。

兩人的幾乎快要貼在一起,約書亞比他高些,然而低頭看去,陸丹青卻無半分沉迷之色,明明這樣溫柔地摟抱著他,但卻只是做戲而已。

其實即便是不看,他也是知道的。然而若是不看,就彷彿能夠欺騙自己,陸丹青對他的心思就如動作一般充滿愛意。

正出神間,忽然被陸丹青狠狠地瞪了一眼。

約書亞今天不知道是怎麼了,完全不在狀態,叫他跳舞好像就真以為要跳舞似的,以往的精明和敏銳彷彿都被狗吃了一樣。

陸丹青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掌心上寫字。

【找不到。】

約書亞猛然回神,這才後知後覺地警惕起來,他飛快地思考著,想著該怎麼幫陸丹青把暗中的蝙蝠給引出來。

而陸丹青——他只覺得跳舞這法子實在蠢透了,尤其是在沒有背景音樂的情況下。

正惱火間,領結卻被約書亞輕輕抽開,他一手搭著陸丹青的肩背,另一手靈活地解著紐扣,羊脂玉一般光潔細膩的肌膚漸漸敞露出來。

“不會有人過來的。”

約書亞啞聲說,一隻手已經探進了衣服裡。

陸丹青:“???”

約書亞親吻他的耳廓,熾熱的呼吸細密地噴灑在他的臉側,他低聲道:“別想那些不切實際的婚姻和名分,聽話,乖乖地做我的人,我不會為難你。”

陸丹青察覺出了他的意思,故作慌亂地推開他,攏起衣襟驚惶地四下張望著,看有沒有人路過這裡。

在他的視線掃過後,某個僻靜的角落處忽然傳來一聲沙沙的響動,像是貓兒從草叢中穿過,卻又很快安靜下來。

——找到了!

陸丹青抬眼看向約書亞,語帶顫抖:“不——我、我不想……”

約書亞推著他的肩把他按在長椅上,然而下一秒,撐在陸丹青肩上的手卻倏地失去了著力點,他一時不察,順著力道往前踉蹌了一步,差點摔翻過去。

而另一邊,陸丹青已經掠行而去,掐著那只吸血鬼的脖子將他按倒在地,右手從腰間摸出從宴會上偷來銀質道具抵在他的心臟處。

猝不及防被偷襲的吸血鬼先是震驚,而後是驚恐,再是憤怒,偏偏被陸丹青拿捏住了軟肋,便是一身肌肉也沒有任何用武之地。

“你——你果然是——”

“是。”陸丹青面無表情,“又怎麼樣?”

他加大了右手的力道,逼問道:“誰派你來的?”

吸血鬼咬牙不說話。

“是卡里恩?他知道了?”

一聽到卡里恩的名字,吸血鬼頓時更加狂躁,他怒視著陸丹青,身子抖得厲害:“你是有意接近他的?他那麼——那麼相信你、重視你——!”

“我還沒那閒功夫去接近他,”陸丹青冷聲說,“是他非要來招惹我,要怪就怪他自己吧。至於重視——”他眯起眼,“所以,果然是他讓你來的?”

抵在吸血鬼胸口處的刀刃一點點刺入,吸血鬼倒抽了一口氣,灼燒般的痛感讓他面色煞白,止不住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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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沒有了逃脫的可能,他忍不住哀求:“卡爾——是卡爾讓我來的,他喜歡你,他是真的喜歡你,他怕你被薩瑟蘭矇蔽才讓我來探底的,他什麼都不知道……”

陸丹青歪頭,這條狗倒是忠心。

“他什麼都不知情,別殺他,別——啊——!”

最後幾個字湮沒在吸血鬼的慘叫中,淒厲的尾音消散在滿地的灰燼裡。

要不怎麼說殺吸血鬼方便呢,死了就連屍體都不會留下,只要收好作案工具,確定沒有被人看見,那麼便基本沒有被發現的可能。

但剛才吸血鬼叫得這麼慘烈,宴會廳裡觥籌交錯,人們可能沒發現,但吸血鬼肯定是聽到了,想必很快就會趕來,陸丹青來不及解釋便抱起約書亞沿相反方向跑到後門,迅速推門閃了進去。

後門是在一個放著桌椅的雜物間裡,陸丹青仔細聽著門外的動靜,約書亞就站在他旁邊,心跳飛快,聽在陸丹青耳裡就和擂鼓般隆隆作響。

他又等了一會兒,確定安全後才拉著約書亞走出去。外面是一條走廊,兩邊是員工休息室和吸菸室。

“等一下。”

約書亞拉住他。

陸丹青回過頭:“怎麼了?”

約書亞幫他把紐扣一一扣好,然後重新繫好領結。

回到大廳時正見到沒頭蒼蠅似的四處跑的萊斯特,陸丹青立馬撇下約書亞跑了過去,“萊爾。”

“你去哪裡了!我到處都找不到!”

萊斯特氣急,緊緊地拉著他的手,然而抬頭卻見約書亞正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向這裡。他不由皺眉,再看陸丹青,雖沒什麼異樣,但是——

萊斯特一愣,忽然抬手扯了扯他領口處的領結。

陸丹青握住他的手:“怎麼了?”

萊斯特抿唇,勉強笑了笑:“沒,沒什麼。渴了嗎,我去拿香檳?”

“好,加點冰塊。”

陸丹青走到一邊坐下。

來的時候他觀察過這裡的情況,後門雖然沒有監控,但出了雜物間的走廊卻是有的,只要有心去查,對於吸血鬼來說拿到監控錄像帶不是難事。而那之後,他和約書亞的忽然出現必定會引起注意。

然而對於此,陸丹青不僅不感到擔心,甚至還有些小雀躍。

披著馬甲逗弄蝙蝠確實好玩,但一直捂住馬甲就沒意思了,卡里恩向來高傲,陸丹青很期待當他知道真相時會是什麼表情。

******

那天之後,陸丹青一連好幾天都沒再見到卡里恩。但他不急,好戲總是需要預熱的。

卡里恩安分了,約書亞卻又不乖起來。

這天,陸丹青依舊在書房拿著血袋進食,但約書亞並不像以往那樣坐在桌子後面處理事務,只是一聲不吭地看著他。

陸丹青被看煩了,說:“有事?”

“卡里恩是誰。”他問。

“魔黨,之前露營時偶遇的,和你說過。”

“可你沒說後來他又去找你了。”

陸丹青挑眉,“我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怎麼了?”

他不客氣的回答讓約書亞一時失語,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和陸丹青並無什麼實質性關係,那些擁抱也好親吻也罷,統統都是他一廂情願,胡亂扯了個藉口用以接近他而已。

也許,他早該告訴陸丹青,他喜歡他。

陸丹青呲溜喝完了一袋,扔進垃圾桶後又去拿新的,然而新的喝了幾口後卻感覺有些不對勁。他皺了皺眉,朝約書亞走過去。

陸丹青貼近約書亞,高度聚焦的瞳孔銳利逼人,吸血鬼的長長的犬牙伸了出來,抵在下唇上。

約書亞垂眸看著他,猛地傾身親了上去。

他速度快,陸丹青速度更快,退開時連殘影都沒有留下,隨手將沒喝完的血袋扔到垃圾桶裡。

約書亞失聲道:“你——”

“你有病?”陸丹青暴躁地打斷他的話,“放你自己的血做什麼?而且還——”他拿出其他幾袋血袋嗅了嗅,“——還一放就放這麼多?!”

約書亞笑了笑,說:“同樣都是血,對你來說有差嗎?”

陸丹青神色不虞地盯著他。

“我——”

約書亞張了張口,喜歡這個詞他並不常用,而“愛”這個字眼又太過嚴肅,對他而言也太過奢侈了。

但是——

“……我愛你。”

約書亞閉了閉眼,來不及多做思考便說出了口。

陸丹青倚在牆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陸丹青,我愛你。”

陸丹青的名字用的是c國語言,被他說得字正腔圓的。約書亞的聲音低沉和緩,當這三個字從舌根一路滾到舌尖,最終突破雙唇發出聲來的時候,便帶上了些他自己也未注意到的纏綿繾綣。

約書亞一步步走近他,貼近他的唇,若即若離地親吻著,一邊解著他的紐扣。他看著陸丹青的眼睛,兩手從他敞開的衣服裡探進去,順著腰線往上撫摸。

陸丹青別過頭,約書亞的吻便落在他的臉側,然後是脖頸,雙手也滑落到他的胯部,動作緩慢地解開皮帶,有意無意地磨蹭著某個不可描述。

約書亞顯然很懂得該怎麼撩起少年人的情/欲,陸丹青懶洋洋地仰了仰頭,隨即便感覺喉結被一口叼住,牙齒細細地廝磨著,帶來一陣酥麻癢意。

他虛了虛眼,說:“我力氣很大的,會弄疼你。”

約書亞低笑:“求之不得。”

他有意討好,用牙齒咬開剩下的幾個紐扣以及褲子拉鍊,放低了姿態迎合心上人。

約書亞不想在愛不愛的問題上做無謂的糾纏,那只會惹人厭煩而已,小孩子才會固執地索要結果和承諾,而成年人則更注重循序漸進的過程。只要能更進一步——哪怕只是身體也無所謂,即便這比起感情來說親密度的上漲可能微不足道,但只要有足夠的相處時間,總是會有機會的。

他半跪在地上,仰頭望著他,塞滿了的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請……唔,請您——享用……”

陸丹青解下繡有薩瑟蘭家徽的髮帶將他的手腕反綁在身後,愉悅道:“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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