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冷, 陸丹青所在的城市其實不怎麼下雪, 那是一種乾燥的‘凍’而不單單是冷而已。好在陸怪物不怕冷,所以當別人裹成球的時候他都能保持著裡裡外外不超過三件的衣服量, 加上身材高挑相貌出眾, 在校園裡總是最矚目的那個。

然而——

下午下課後陸丹青悶頭衝出教學樓沒多遠立刻被人堵住了,祝晰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手上拿著的圍巾輕甩了一下就纏上了他的脖子,然後再用另一手多繞了一圈整理好。

陸丹青:“……”

他悶悶地從厚實的針織圍巾裡抬起臉,“我不冷……”

“騙人。”祝晰語調沒有任何起伏,轉而握住他的手, 冰涼的指尖讓他不自覺地握緊了些,“這麼涼還說不冷?”說完, 又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一副手套。

陸丹青氣悶,他沒法反駁,只能自暴自棄地任由他折騰。

他戴著的圍巾厚且長, 陸丹青正常平視前方的時候有一小半臉都埋在了裡面, 越發顯得精緻秀氣。

但是自認又man又帥的路怪物覺得冬天就該穿得酷酷的, 他不高興地扯著圍巾,抱怨地嘟囔:“太厚了……”

“沒有, ”祝晰一臉平靜地睜眼說瞎話,“很好看。”他摸了摸陸丹青的臉,微微露出一個笑。

教學樓對面是一個人造湖, 學生們都去吃飯了, 此時四下無人, 祝晰的手還搭在陸丹青臉側,無意識的摩挲著。

陸丹青微微偏過頭避開了,他看了下鞋面,說:“我係下鞋帶。”

他話剛說完,還沒來得及彎腰祝晰就先一步蹲了下去,陸丹青盯著他的頭頂,有些無奈。隨即像是有了什麼壞主意,眼睛一眯,狐狸一樣地閃過一道光,他飛快地脫下手套丟在了祝晰大衣的帽子裡,然後把手背在身後。

祝晰站起身。

“……”

“……”

他笑,唇畔淺淺的弧度讓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看起來終於多了幾分溫度。

祝晰捏捏陸丹青的臉:“掩耳盜鈴有意思嗎,嗯?”

說完,他伸手去抓陸丹青的兩隻手,非得幫他戴了手套不可。陸丹青拼命把手往後伸,祝晰用一個近乎於擁抱的姿勢把他圈在懷裡,不依不饒地伸手去抓他的手。

陸丹青計謀得逞哈哈大笑,祝晰一手攬著他的腰一手抓住他的手臂,縱容一般地和他幼稚地笑鬧起來,兩人跟兩條糾纏在一起的毛毛蟲一樣在湖邊蠕動。

“陸丹青!”

有道聲音由遠及近,雜毛咋咋呼呼地跑過來,氣得七竅生煙,手指憤怒而顫抖地指著兩人:“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祝晰斂了笑意,陸丹青看了眼雜毛的破洞褲,不滿地對祝晰說:“你看,他也穿的少!”

祝晰說:“所以他會早死。”

雜毛:“……”

陸丹青噗嗤一下笑出來,雜毛——或者說不該叫雜毛了,他的頭髮已經染成了正常的深棕色,配合他那張臉廓分明的面龐竟然還有些痞帥痞帥的小性/感。

於是陸怪物咦了一聲,“你變好看了哎。”

祝晰臉色一黑,沈鶴年愣了一下,然後傻乎乎地笑了起來:“是嗎?我,我也這麼覺得。”

這一下子傻笑把他剛才那股囂張跋扈的痞氣給毀得一乾二淨,陸丹青沉默了一下,秒變冷酷無情臉:“不好意思,我剛才看錯了。”

然而沈鶴年似乎選擇性無視了這句話,依舊高興地問他道:“快期末了,你應該也都結課了吧,中午一起出去吃一頓怎麼樣?”

陸丹青轉頭看祝晰:“怎麼樣?”

沈鶴年氣結,卻也知道陸丹青與祝晰要好,只能不甘不願地瞪著祝晰,目露兇光。

陸丹青覺得沈鶴年就像是哈士奇和藏獒的串串,看得他直想笑,一雙桃花眼明麗燦爛,笑得沈鶴年沒了脾氣,搖著尾巴靠近他。

祝晰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點頭。

沈鶴年的氣焰立刻漲了幾分,樂顛顛地說:“我知道你喜歡吃辣!有個地方的泡椒田雞特別好吃,那裡的麻辣香鍋做的也很好,要不要去試一試?”

陸丹青無所謂:“行啊,聽你的。”

他們一路往外走去,結果剛出了校門沒多久卻見一個人迎面衝他們走來,陸丹青本以為只是同校認識的學生,結果卻察覺到旁邊的祝晰動作一僵,於是他又看了眼那個穿著普通的男人,對方有一雙蛇一般狹長陰冷的眼睛,與他此時溫和帶笑的神情極為不符。

那人的眼神掃過他們,先是在陸丹青身上停駐了一兩秒,然後才望向祝晰。

“你很久沒來獵場了,”他說,“如果你不喜歡獵場的話,其實也可以用別的方式還錢,我不介意。”說到這裡,他似笑非笑地瞥了眼陸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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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祝晰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樣警惕起來,渾身緊繃地盯著他,硬邦邦地說:“不用,我會去的。”

男人聳聳肩:“隨便你,最近的一場比賽在三天後的下午,希望能在那邊看到你。”

他說完後就徑自轉身走了,陸丹青皺眉,問祝晰:“獵場是什麼地方?”

祝晰抿著唇不說話,沈鶴年呆滯了一瞬,而後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你竟然去打黑拳?!”

所謂的黑拳就是用來賭博的地下拳賽,所有在正規拳賽中不能用的招數在裡面都可以用,所以經常死人,是一項很危險的違法賽事。

陸丹青的眉頭擰得愈發緊了,祝晰年紀還小,能拼的不過也就年輕人的體力而已,就算再會打又怎麼可能贏得過那些職業拳手?

沈鶴年說完就有些後悔,直覺今天的大餐要泡湯。果然,下一秒陸丹青便轉頭看他,語帶歉意道:“抱歉,我和祝晰有些事要說,改天再約吧,到時候我請你吃飯。”

沈鶴年忍住仰頭長嘯的衝動,扭曲著笑了笑說沒關係。

把人打發走後,陸丹青拉著祝晰去了附近的肯德基,點了杯聖代和他坐到角落裡。

他沒有磨嘰,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欠了多少錢,為什麼會嚴重到要去地下拳場打拳還債?”

祝晰微微扭過頭,像是有些難以開口,他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最後還是低聲回答道:“是我父親……他之前賭博欠了錢,算上利息有五百多萬。”

陸丹青額角青筋一跳,又問:“那現在呢?他又在哪裡?”

“還了近一百萬……他回老家了,有人看著。”

陸丹青又問:“打了多少場?”

“……五六場吧。”

地下拳場的規矩類似升級流,從金字塔底層慢慢往上拼,也許祝晰現在還撐得住,但長此以往下去陸丹青遲早有一天得去給他收屍。

“你別去了,太危險,你受不住的。”他說,“錢我先幫你還,以後你工作了再攢錢慢慢還我。”

祝晰搖頭,他知道陸丹青是好意,但天知道他這輩子最不願意欠下人情的就是陸丹青。

“不用,我父親的事我自己會解決的。”

他的聲音很有些僵硬,說到自己的家庭時祝晰有些無意識的自卑與迴避,尤其是面對著陸丹青,便更不願意把這些丟人的事情攤到桌面上。

“你想怎麼解決,你能怎麼解決?”陸丹青反問,他覺得祝晰很沒眼力見,“高利貸你不懂嗎,利滾利地拖下去哪有還乾淨的一天?打黑拳多容易出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沒有專業地練過又怎麼打得過那些人,你——”

“丹青!”

祝晰打斷他的話,他忍不住地感到了難堪。陸丹青就坐在他對面,姿容秀麗,衣著乾淨,良好的身世教養讓他註定與那份骯髒的黑暗無緣。祝晰不是個容易自卑的人,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當面揭開這件事他也許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左耳進右耳出罷了,可這會兒那人是陸丹青,便一切都不一樣了。

“我的私事我自己會處理,你不要插手。”

他態度強硬,陸丹青也不和他爭,只想著回頭找季臣或者陸珏悄咪咪給解決了。祝晰好強他知道,也可以理解,但這事兒不是鬧著玩的。能開得起地下拳場的人怎麼可能只要還得上錢就放人,明顯就是看祝晰有潛力想把他收到手下為己所用,到時候萬一陷得深了,就算籌夠了錢那人也未必肯收,徒留禍患。

兩人最終不歡而散——又或者說是陸怪物懶得多費口舌直接走人了。

但身為一個合格的室友兼死黨,陸丹青還是打算好人做到底,他蹲在路邊想了想要找季臣還是陸珏合適,猶豫了半天,最後給季臣發了微信過去。

金主的陸大人:【金主爸爸,幫我個忙行不?】

陸丹青捏著手機等回覆,沒想到下一秒季臣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語氣很急:“怎麼了,你出事了?”

“……”

陸丹青仔細想了一下自己微信的內容,然後問:“我什麼時候說我出事了?”

“呃……”季臣訕笑一聲,“你難得主動找我要幫忙,我還以為是怎麼了。”

“是我朋友,他欠了錢,債主讓他到地下拳場打拳還債,那地方好像叫‘獵場’來著,你熟不熟?”

“熟,當然熟。”季臣沒有猶豫就應了下來,一時之間他其實想不起來什麼,但朋友圈子裡總會有認識的,“你朋友叫什麼名字,我讓人去問問。”

“祝晰,他父親賭博欠了五百多萬,但具體到多少他沒說。”陸丹青說,然後又想起了什麼,嘆了口氣,“這樣的話,那天剛還你的八百萬又要欠上了。”

“你別和我提錢,那都是小事,你要真想謝謝我就陪我吃頓飯,我們都好久沒見了。”

季臣不樂意,陸丹青的見外讓他感覺到煩躁。

“唔……那就現在?我剛才只在肯德基吃了個冰淇淋而已,有點餓了。”

季臣忙不迭地答應下來,說:“你發個定位給我,我現在去接你。”

他動作很快,陸丹青沒等一會兒季臣就來了。吃飯的時候他又問了這件事,而且祝晰的父親也很麻煩,他要是再繼續賭下去就是誰幫忙都沒用。

陸丹青在這方面沒什麼經驗,倒是季臣老道得很,很快就想了個點子出來。

“能欠到五百多萬的大多是死不悔改的老賴,要我說乾脆找個由頭把祝晰的父親關進牢裡去,打點一下也不會太難過,讓他清心寡慾個幾年,看看書做做勞動,等改了這臭毛病在放出來。”

陸丹青也覺得有道理,但是畢竟是祝晰的父親,就這麼隨便安排也不太好,便說:“行吧,我找個時間和他談談。”

季臣撐著下巴看他,笑說:“好了,現在問題解決了,我們能有點私人時間了麼?”

陸丹青低頭吃著冰淇淋,一聽這話頓時笑了,說:“怎麼,我們現在不就是私人時間?”

“這怎麼是私人時間,和我吃飯還想著別人。”季臣不滿地嘟囔。

陸丹青抬眼看他,咬著勺子含糊不清地說,“哪裡,我一直都在想你,眼裡心裡都是你。”

他情話說得順口,信手拈來得就像是在說‘今天的牛排很好吃’一樣,然而季臣卻是聽得心裡一跳,高興之餘還有種被心上人撩了一把的小羞澀,一邊暗自鄙視著自己都多大人了居然還這麼沉不住氣,一邊卻還是忍不住翹起了唇角,不斷回味著剛才那句話。

他們開了個小包間,餐桌正上方吊著一個鏤空花球燈,桌子左面的牆上就是觸控開關。

季臣心底念頭一起就是再難抑制住,他探身關了燈,陸丹青冰淇淋吃著吃著眼前突然一黑,抬頭問:“停電了?要不——唔……”

季臣走到陸丹青椅子邊,摟著他的脖子將人轉向自己後吻了上去。

吃甜點吃到一半突然被強吻的陸怪物一臉懵逼,本想說等親完了就能繼續吃了,於是便側過身子,一手捧著冰淇淋一手搭上季臣的腰。結果這樣的配合反而讓對方更加變本加厲,直接把他推到牆邊按住他的肩,周身的空氣在兩人的氣息摩擦交換之間隱隱有升溫的趨勢。

陸丹青感覺冰淇淋都快化了,他掙扎了一下,推開季臣憤憤道:“你幹嘛!”

“我很想你。”

季臣啞聲說,小獸似的蹭著他的臉頰和頸窩。

“那天之後……我們就沒再見過面了,直到現在。”

“丹青,你是不是在怪我?”

“沒有。”

陸丹青說。

他晃了晃杯子,感覺冰淇淋也化得差不多了,便嘆了口氣,乾脆放下杯子和他好好說話。

季臣又接著試探著問道:“那你討厭我?”

“也沒有。”

“那——”

季臣有些緊張,他和陸丹青親密地挨在一起,然而耳邊卻全是自己兔子一樣跳得砰砰響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聲。

“那你……喜不喜歡我?”

季臣聽見自己這麼問。

簡直——太他媽蠢了!

他暗自懊惱,覺得告白不該這麼草率,可又不知道該怎麼做,或著是還能做些什麼來挽回,腦子裡亂糟糟一片,像是什麼都有,又像是空蕩蕩的什麼都不存在。

然而下一刻,季臣卻聽見陸丹青低啞帶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讓他的心跳驟然停滯了一瞬,整個人像是被電流穿過似的,渾身不受控制地麻了一下。

陸丹青摸摸他的腦袋,低低地笑起來。

“嗯……看你表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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