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什麼意思――?”

陸丹青張口結舌,臉色瞬間就蒼白了下來。

他還想著之前就算溫庭豫忌憚溫庭雲在朝中的勢力,但兩人也井水不犯河水也都好好的,怎麼這會兒溫庭雲就忽然落難了,原來……是因為他。

皇帝會因此針對溫庭雲,他不覺得奇怪,可至於到這種地步麼?怎麼說也是當朝王爺,皇帝的弟弟,真能為了個男人,尋個由頭說殺就殺了,也不顧朝中勢力的反對?

“你瘋了?!”

陸丹青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溫庭豫。

溫庭豫不置可否:“或許吧。”

陸丹青:“……”

他沒話說了,陸怪物失語了。

他是真不想待在宮裡,魏燃告訴過他皇宮裡設有欽天監,負責觀察天象,推算節氣,制定曆法,還擁有左右宗教興衰的權利,著下千古第一奇書推背圖的袁天罡和李淳風就是欽天監。

通俗些來說,欽天監更像是一個風水家、天文家和預言家的三重身份,就這樣一個存在陸丹青怎麼能不忌憚?萬一再從他身上看出點不對來,那之前所做的努力不是都白費了?

還是說……不如,現在就直接把溫庭雲的精魄給吃了?

可是……

陸丹青又有些猶豫,人家好好一個王爺,本來啥事兒沒有,現在卻可能因為他而獲牢獄之災。他是直到現在才明白溫庭豫的心思,本以為堂堂一國皇帝不至於為了個男人這樣,況且他和溫庭雲又成親了,嚴格意義上來說算是溫庭豫的弟……咳,弟夫?不過現在看來,他到底是小瞧了溫庭豫臉皮的厚度。

陸丹青抬頭看向溫庭豫:“則榕沒有徇私舞弊,你也知道的,是不是?”

溫庭豫看著他不說話。

陸丹青問:“那我答應留下,你就馬上放人麼?”

溫庭豫說:“該走的程式還是要走,但我保證,半個月之內我會放他離開。到時候老五還做他的睿親王,該有的一樣都不會少。”

半個月……

陸丹青暗自思索,現在看來這事兒恐怕不止是因為他,溫庭豫肯定還有自己的打算。

陸怪物也不怕他到時候不放人,大不了撕破臉罷了。溫庭豫喜歡他,在這段感情裡本就佔了弱勢,真要強硬起來陸丹青還是有幾分勝算的。

“行,”他說,“我留下。”

溫庭豫面上笑了笑,卻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

他自然是高興自己達成所願,可又不得不承認陸丹青願意為了溫庭雲而做出妥協和讓步的事實。

但是他顧不了這麼多了。

陸丹青低眉順目地任由溫庭豫牽住他的手坐到主位上,他猶豫了很久要不要告訴他溫庭雲病還沒好讓他對他好點兒,可這種小事,就算溫庭豫現在答應他了也沒法真的保證什麼。

遲疑了一會兒,陸丹青還是沒忍住,試探著問道:“你把他關在哪兒,地牢嗎?”

溫庭豫看著他的眼睛,低聲道:“你很擔心他?”

陸丹青有些不自然地扭頭避開他的視線,卻感覺到對方拉著他的手一緊,然後便鬆開了,轉而去扯他的衣服領子。

陸丹青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那裡還留著前幾天溫庭雲弄出來的痕跡,立馬掙開他往後挪了挪。

溫庭豫眸色深沉,他放下手,回答陸丹青剛才的問題:“我只是把他軟禁了起來,沒有關在地牢。”

陸丹青略微松了口氣。

溫庭豫心下酸澀,他說道:“阿青,以後你就安心在這兒住下。你留在王府的小廝和玉牌稍後我會讓人送來,雖然宮廷複雜,但只要我在一天,就沒人動得了你。”

聽著這話,陸丹青忽然就笑了,他說:“你知道麼,同樣的話則榕也和我說過。”

“他能為你做的,我也可以。”溫庭豫說。

“這是不是做不做什麼的問題,我和則榕已經――”

他本想說他們都成親了,溫庭豫這樣子直接把人往宮裡帶也不怕別人說閒話?而後轉念一想,如果他是世家出身也就罷了,溫庭豫這樣的荒唐行徑總會有大臣直言上諫。可問題是陸丹青無名小卒一個,除了溫庭雲以外根本沒人會在乎他的死活,也不會有人會去在意皇帝心血來潮收了個男寵。

對,他在別人看來可不就是男寵一個麼。

陸丹青又鬱悶了。

“在想什麼?”溫庭豫輕聲問。

他挨著陸丹青,心裡很有些暢快,以往這個溫庭雲強佔著的位置現在終於屬於他了。

“……沒什麼。”

溫庭豫說:“阿青,我心悅你。”

陸丹青:……哦,謝謝啊。

要不是陸丹青是陸怪物,在低階位面有絕對的力量優勢,不然要是換了原身,這種帝王的愛遲早得把他毀了。

溫庭豫自嘲一笑:“我知道你不信。”

“或者你信,卻不在乎。”

陸丹青沉默。

溫庭豫狀似不在意地笑笑,傾身在他額頭上輕吻了一下:“那你好好休息。這座宮殿叫月鸞宮,以後你就住在這兒。輕雁是宮裡有經驗的姑姑,我讓她留下來服侍你。除了月鸞宮以外,整個皇宮你哪兒都可以去,叫輕雁帶路就是。”

“我的寢宮離這兒不遠,幾步路就到。如果……你想來找我,也可以。”

說完這些他就走了,一個穿著淡綠色碎花長裙的年輕姑娘走了進來,婷婷嫋嫋地朝陸丹青福身行禮,聲音婉轉溫柔:“陸公子,奴婢名叫輕雁,以後會和魏燃一同負責您的飲食起居。”

哦……居然還知道魏燃,看來也是做足了功夫。

陸丹青垂眼,笑著問她:“剛才路上吹了冷風,頭有些疼,你認識太醫院的遊方遊太醫嗎?能不能叫他過來幫我看看。”

“認識,奴婢這就過去請遊太醫過來,請您稍等。”

陸丹青說:“對了,不用特意告訴溫……皇上,我不想讓他擔心。他晚上過來,我會自己和他說的。”

“是,奴婢知道了。”

輕雁動作很快,沒一會兒遊方就來了,一臉見鬼了的表情提著醫藥箱一溜小跑進來

“你先去門外候著吧。”陸丹青對輕雁說,“剛才有個小太監說魏燃已經進宮了,如果來了你就帶他熟悉一下環境,四處轉轉。”

“是,奴婢知道。”

輕雁退出殿外,順手合上了門。

人一走遊方就憋不住了,維持著見鬼的表情跑上前:“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陸丹青複述早上發生的事情:“有人說則榕徇私舞弊,八王――”

“這個我知道!”遊方忍無可忍地打斷他的話,“不是你讓人傳話到我府上的麼?府裡小廝傳信過來的時候差點沒把我嚇得魂兒都飛了,卻又實在脫不開身。剛才才告了病假要先回去和長清見面想想對策,沒想到剛出門輕雁姑姑就來請我去給人看病,我道是誰,原來是你!輕雁姑姑說陸丹青陸公子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同名同姓的,沒想到真是你。嘿,你說這……”

陸丹青:“……”

他面無表情地打斷遊方喋喋不休的廢話:“你叨逼叨的巒炅嗣揮校俊

遊方:“……沒完。”他一臉嚴肅,“知道麼,就你們進宮那麼會兒時間,那些人從則榕府上搜出什麼了麼?”

陸丹青皺眉,心裡陡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遊方說:“尚未製作完成的玉璽。”

陸丹青:“……”

好了,現在已經不是徇私舞弊這麼簡單了,而是改謀朝篡位了。

“睿王府的所有人都已經被收押了。”遊方說,“老五就算現在還沒被關到地牢,但是依我看……也是早晚的事。”

陸丹青深呼吸了口氣,恐怕這才是溫庭豫的全盤計劃。

他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有什麼打算?”

遊方少有的焦躁起來:“我和老五十幾年的朋友了,自然是不覺得他有這個心思去造反。回去後,我和長清會儘快去找一些站在老五這邊的,明天上朝時聯名上奏為他辯護。但問題是這會兒牆倒眾人推,覬覦老五位置的人多,光他那不省心的兄弟就好幾個。而且……皇上對老五的態度,其實大家心裡多多少少也都有數,若他願意高抬貴手還好說,退一萬步說,只要那位願意放人,即便是真的證據也能給你變成假的;但他如果真的鐵了心要辦人……我不敢保證會是什麼結果。畢竟,你也知道的,”他搖頭苦笑,“沒有人願意置自己身家性命不顧去保一個不相干的人。”

縱然是他和王長清,頂上也有老頭子壓著,真要硬槓的話根本沒多少勝算。

陸丹青沉默了一下,小聲問:“如果……你們的事情不成,則榕真的會被處死嗎?”

遊方譏諷一笑:“難道你還指望皇……咳,這兒能有什麼親情可言?知道麼,五六年前新皇登基那會兒,大大小小的皇子就死了五六個,其他圈禁的圈禁流放的流放,還留在京城的這幾個不過是為了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順帶安撫人心而已。”

“可,可是溫庭豫他答應過我,他說他會放了則榕的……”

“你信他――等等,皇――他答應――什――什麼――?!”

遊方張口結舌,他看著低頭不語的陸丹青,驚覺自己貌似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腦子嗡一聲響後倏地便怒從心起,幾乎要剋制不住先前刻意壓低了的音量:“你別告訴我你在這裡是因為――”

“遊方,”陸丹青打斷他的話,“總之,朝上的事情就麻煩你和長清了。盡力就好,如果實在不行……還有我在,我不會讓則榕有事。”

“喂你――”

“你該走了,”陸丹青平靜道,“看個頭疼花不了這麼久。另外,則榕的病還沒好,如果可以的話,你幫忙打點一下那裡的守衛,冬天很冷,他受不住的。”

遊方走了,氣鼓鼓的樣子像是深海裡的刺豚。

沒多久,輕雁帶著魏燃和溫庭豫送他的玉牌來了。

他們一起在月鸞宮走了走,這裡很大,有很多不同的宮殿,比如他剛才所在的地方是清露殿,專門用來會客和閒暇時休憩用的;寢宮叫丹砂宮,洗浴的地方叫碧華殿……還有其他好多,陸丹青只記了其中幾個,輕雁說這些名字都是溫庭豫親自題字和命名的。

陸丹青嗯了一聲。

散步的路上,他在想要不要把溫庭雲身邊的人要過來,比如王府的老管家,以及心腹莫循。溫庭雲大大小小的事就屬他倆最清楚,這兩個人……絕不能落到皇帝手上。

但問題是,若他開口要了,溫庭豫又真的會給麼?

用晚膳時,陸丹青想了想,還是和溫庭豫開門見山。

“我想求你一件事。”

溫庭豫放下筷子:“什麼?”

陸丹青說:“我聽說你把王府的人都關起來了,我想要王伯和莫循來陪我,還有韶棠。”

溫庭豫在剝蝦,陸丹青咽了口口水,就在他要把準備好的一大堆理由說出來的時候,卻見溫庭豫乾脆地一點頭:“好。”

陸丹青一愣。

溫庭豫笑了笑,手上剝蝦的動作不停,聲音依舊溫柔:“你一晚上心神不寧的就是在想這個?我說過的,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只要你要,只要我有。”說著,他把蝦肉湊到陸丹青嘴邊,笑問,“現在有心情吃飯了吧?”

兩人懷著不同的目的都在故作平靜地相處,刻意忽略那湧動著的暗潮的雙方各自都心知肚明。

陸丹青就著他的手把蝦仁兒咬過去,嚼了嚼咽了。

他沒有再提溫庭雲的事,生怕刺激了溫庭豫,反而給了他去刁難王爺的理由。

溫庭豫動作很快,晚飯後就讓奴才把陸丹青點名要的三個人帶來了。陸丹青抬眼粗略地掃了眼他們,看起來倒是沒什麼傷,但是陸丹青聞到了血的味道。

很淡,但是有。

溫庭豫還在,陸丹青也不好說什麼,只讓王伯和阮韶棠去跟著輕雁熟悉一下月鸞宮,讓莫循去門外守著。

他手裡捧著茶杯,烏龍茶的香氣漸漸蓋過了血腥味。

天色晚了,但看溫庭豫的樣子,卻似乎沒想要離開。

陸丹青當然不會以為溫庭豫讓自己留在宮裡真的只是為了做客的,但是等到跟皇帝躺到同一張床上後,他發現了一個致命的問題――媽的,溫庭豫的靈魂居然賊他媽香。

黑椒味兒,而且還帶了點椒鹽和朝天椒的鮮辣刺激。

“……”

要死。

陸怪物是會餓的,人類食物雖然能給他滿足感,但卻吃不飽,嚐個味道罷了。鬼怪吃人的魂魄其實也很正常,陸丹青雖以精魄為食,但要吃魂魄也是可以的。每個人的靈魂都有自己獨特的味道,比如溫庭雲,溫潤儒雅的睿親王的靈魂是茉莉花香味的,幽幽的冷香很好聞。

陸怪物尚保留著人類的習性,他不會想去吃花,可當那香味變成了麻辣鮮香的小牛排的時候,這可就不一定了。

更何況他從未吃過靈魂,無形之中好奇心又帶來了更多誘惑。

飢餓的陸怪物被勾起了饞蟲,而他身邊就躺著一塊新鮮出爐的小牛排。

“睡不著嗎。”

小牛排牽過他的手。

陸丹青:“……”

他有些崩潰,為什麼會這樣,靈魂自帶的味道並不明顯,他不特意去聞的話根本不會注意到,可為什麼現在只是和溫庭豫躺一起而已就變得這麼香?!活像是大廚現場在他旁邊顛鍋煎牛排似的。

陸怪物敷衍地低聲應了一聲,他已經忍不住去幻想小牛排吃下去的滋味和口感了,越想越餓越想越崩潰,他從來沒聞過這麼香的靈魂的味道。

就在他精神恍惚的時候,小牛排忽然翻身壓在他身上,陸丹青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別過臉掙扎了幾下,卻被溫庭豫牢牢地扣住手腕按在身體兩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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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熱的呼吸噴灑在耳畔,溫庭豫挑弄似的親吻了下他的耳垂,身下人微微一顫,那一小片如玉肌膚迅速染上誘人的嫣紅,他低笑一聲,在陸丹青的頸側輕輕蹭了蹭。

陸丹青似是有些難以忍受地閉上眼,溫庭豫其實對他很縱容,要什麼給什麼,但是在兩人親密度的這個問題上卻格外固執和強勢,不肯讓步。

“怎麼?”

他的抗拒似乎激怒了皇帝,溫庭豫捏著他的下巴強硬地扭過他的臉,漆黑的眼睛在躍動的微弱燭光下更顯冷硬,“只有老五做得,朕就不可以?”

陸丹青用力地閉眼,他要瘋了,他很餓,這塊小牛排為什麼非得在這時候壓著他?

“丹青,睜眼,看著我。”

陸丹青暴躁地睜眼,他有些口乾舌燥,腹中的飢餓感更是讓他理智盡失。

溫庭豫毫無徵兆地低頭吻他。

陸丹青僵住了,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剋制住自己不要咬下去。但是溫庭豫的吻很用力,舌頭掃過他的上顎和齒列,帝王巡視自己領土般的仔細和霸道,不放過一處地方,然後又不知滿足地接著去糾纏陸怪物冰棒似的僵直著的舌頭。

陸丹青忍不住了,在最後一刻他甚至破罐子破摔的想著乾脆這會兒直接囫圇吃掉算了,都是妖怪,佐翼肯定能理解他的。

然而就在他掙扎著要起身的時候,牙齒和溫庭豫的嘴唇磕在了一起,血腥味在口中蔓延開來,香甜的氣息就像是鎮靜劑一樣,讓眼睛幾乎快要發紅的陸怪物忽然就冷靜了下來。

與此同時,小牛排的香味也沒了。

溫庭豫喘著粗氣直起身,陸丹青愣愣地看著他,又不敢相信地吸了吸鼻子,真的沒有味道了。

臥槽,這他媽又是什麼設定?!

大概是看他眼睛有些紅,目光也懵懵的,像是被嚇著了,弄得溫庭豫一下子也慌了起來,“阿青……對不起,朕……我不是……”

“你先起來。”

陸丹青說,這才發覺自己聲音也是啞的,他舔了舔嘴唇,唔,這血好甜……

溫庭豫手足無措地退開,陸丹青坐起來冷靜了一會兒,前任小牛排也靜靜地看著他,直到陸怪物紅著臉訥訥地說了句:“要,要幫你叫人來嗎?”

溫庭豫一時沒反應過來:“叫什麼人?”

陸丹青尷尬地撓了撓臉,溫庭豫下.身鼓起的某處實在顯眼。

“比如,隨便哪個妃嬪什麼的……”

他以為溫庭豫又會炸毛暴走,沒想到這次皇帝倒是平靜,他甚至笑了笑,說:“不需要。”

“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陸丹青沉默,大概是他和溫庭豫相處的時間沒有溫庭雲久,所以沒有心軟也沒有動容過,從頭到尾都是想著都是引誘他愛上自己然後吃掉皇帝的精魄――尤其是在聞到了小牛排的香味後,唔……也許也可以偷偷咬一口靈魂。

畢竟溫庭雲實在是太好了,好到陸怪物覺得哪怕他直接和溫庭雲撕破臉,和他說“喂我想吃掉你靈魂的一部分行不行”他都會答應。

所以才會在當初魏燃對他下手的時候那麼生氣。

陸丹青體內還是有一部分人類的感情存在的。

他只是……想再和溫庭雲多待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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