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庭雲說要成親,倒當真就動作迅速地行動了起來,陸丹青隔天睡得一腦袋懵晃晃悠悠地走出門,差點沒被滿眼紅色給閃瞎過去。

“誒……王伯,王伯!”陸丹青叫住一臉喜氣洋洋的老管家,“這是幹什麼吶?”

看陸丹青還不在狀態,王伯立馬著急地一跺腳:“哎呦,陸公子,您莫不是睡糊塗了吧,你要和王爺成婚了呀!”

陸丹青翻了個白眼,“我當然知道我要成親了,我昨晚自己答應他的。”他說,“可是……這也太快了吧,不用選日子什麼的嗎?”

“選了呀,王爺親自定的日子,就在明天。”

陸丹青:“……”

“丹青這是後悔了?”

略帶笑意的聲音傳來,老管家朝信步走來的溫庭雲彎了彎腰,識趣地退下了。

“後悔也沒用,我已經把這偌大的王府當作嫁妝並且昭告了天下,你若是這時候才反悔了不願意娶我,那我可就真的要像其他閨閣女子那樣羞憤得投河自盡了。”

陸丹青一愣,抬頭對上他溫柔地笑著的眼:“嫁、嫁妝?”

當朝男子之間雖可成婚,但因為子嗣問題,嫁娶作為正室的畢竟是少數。何況既然同為男子,再用嫁或娶便不太合適了,儘管陸丹青覺得無所謂,但溫庭雲卻是想的周到,因顧及到他而一直都沒提過這兩個字。

直到今天……突然丟給他這麼顆□□。

“是啊,”溫庭雲拉著陸丹青進屋坐下,“怎麼了,不願意娶我嗎?”

陸丹青不是傻子,溫庭雲照顧著他,擔心他因為出身問題而被看輕或者說閒話,所以恨不能把他對陸丹青的重視讓天底下所有人看到,但像如今這樣――堂堂睿親王下嫁一個出身青樓的戲子――說好聽些也就是個平民而已,哪怕只是個隨口一說的名頭,最後還是得陸丹青入溫家族譜,但在他看來到底是太過火了些。

溫庭雲知道陸丹青在擔心什麼,他笑笑,輕聲道:“不用擔心,一切都有我在,沒人敢說什麼。”

“可是――”

“不用可是,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我想你應該不喜歡太多外人在,所以明天的婚禮也只向幾個親近些的朋友和親戚大臣發了請帖而已,但成婚到底是繁瑣的事情,估計明天得忙上一整天。”

“嗯,我知道。”陸丹青說,歪頭看著他,“其實,當王妃也沒什麼不好,這名頭也挺好聽的。”

溫庭雲笑著抱住他,撒嬌似的把腦袋靠在陸丹青肩上,明明是個一米八多的高大男人,卻偏偏大型犬一樣地巴著他,惹得陸丹青忍不住笑歪在榻上,溫庭雲也跟著他歪下去,重得陸丹青笑著直推他:“別鬧別鬧,多大人了。”

溫庭雲不依不饒地摟著他的腰,故作哀怨道:“嫌棄我了?丹青,你以前不這樣的。”

陸丹青的手掌抵著溫庭雲的胸膛,他能夠清晰地聽見和感受到對方胸腔之內的心跳,充滿香甜的血液和噴湧的活力,陸怪物舔了舔嘴唇,隨即就感覺到被人在下巴上親了一下。

他略微低頭,望著溫庭雲露出一個笑容,一雙星眸熠熠生輝,桃花初綻般美麗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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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榕,以後……我們就一直在一起了啊。”

******

大紅喜衣,如瀑長髮。

陸丹青有些不習慣地看著銅鏡裡自己的樣子,因為這身體的長相本就偏豔麗,所以他就更不喜歡穿豔色的衣服。不過現在長大長開了後是好些了,深邃分明的輪廓減少了原本雌雄莫辨的陰柔,精緻的面容反而顯出幾分如玉君子的沉穩和大氣,大概和一個人待久了之後是真的會慢慢變得相像起來,陸丹青感覺自己和溫庭雲是越來越像了。

銅鏡中,他的背後影影綽綽地出現了一個人影。

“阿青。”

阮韶棠從背後攬著他的脖子抱住他。

今天是陸丹青和溫庭雲大喜的日子,他肯定不能再穿紅衣,白的當然也不行,翻箱倒櫃好不容易才找出一身看起來莊重些的玄色衣裳。

阮韶棠看著銅鏡裡緊挨在一起的一紅一黑的兩個人影,倒是十分相稱,只可惜,今天的主角不是他。

陸丹青:“嗯?”

“……沒什麼。”

阮韶棠笑笑,歪著頭靠在他肩上。

門外,鞭炮驟響。

古代的婚禮是麻煩些,白天祭祖祭祠堂,晚上才是拜堂和宴請賓客。按理來說,溫庭雲鬧嫁人這麼一出,嫁的還是青樓出身的陸丹青,他家裡人必然不樂意。但問題是溫庭雲是當朝親王,皇帝的親兄弟,老爸就是先皇,現在活著的都是王爺,只要最頂上那個穿龍袍的沒說話,那麼就沒人管得了他;而溫庭雲母親早逝,他和母族的人也一向不怎麼親近,就算族裡長輩再生氣也拿他沒辦法,而同輩的人看在他身份和地位上也都不好說什麼,於是明面上的和諧便得以保留下來。

夜晚宴席上來的除了幾個尚在京城的王爺以外都是些溫庭雲母族的親戚和同輩的表兄弟,以及他在朝中說得來話的幾個交好的大臣,算起來也就三十來人而已,場面不會太過嘈雜,倒也省了陸丹青和溫庭雲兩人挨桌敬酒的麻煩。

今天畢竟是大婚夜,溫庭雲臉上的笑自拜堂後就沒停下來過,賓客們沒少打趣他,但也都拿捏著分寸,多敬了幾杯酒,卻也沒太過火,席間氣氛也算是賓主盡歡。

然而,這樣的和睦卻被門外傳來的太監尖細的嗓音打破了――

“皇――上――駕――到――”

最後兩個字還沒落下,溫庭豫便大步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溜小跑的侍從。

他扯出一個大大的笑,抬手示意正要惶然下拜的眾人起身,對溫庭雲說道:“皇弟真是糊塗了,成婚這樣大的事情怎的安排得這樣著急,也不提前知會朕一聲。怎麼了,是怕朕和你搶人麼?”

最後一句話溫庭豫是以玩味的口吻問出來的,但他的眼睛卻緊盯著溫庭雲和陸丹青,這異樣讓某些打算配合著笑一兩聲的幾個王爺頓時笑不出來了,未成形的弧度僵硬地停滯在臉上,最後只眼觀鼻鼻觀心地低頭死死盯著自己鞋面。

畢竟……就算是開玩笑,在大婚這天說這樣的話也著實不太妥當。

溫庭雲也跟著笑,動作瀟灑地拱手行了一禮當是賠罪。

“皇兄言重了,臣弟只是看您貴人事忙,婚禮這點小事,自是不勞您費心。”

他前天和陸丹青說要成婚,當晚便連夜定了日子,昨天派發請帖安排佈置王府等一切事宜,今天就是大婚。時間確實緊湊,但因為他們本沒打算大操大辦,所以倒也算來得及。

溫庭豫笑笑,輕描淡寫道:“好在朕提前為丹青準備了禮物……雖說不是為你們大婚準備,但好歹也是趕上了。”

大廳裡一片死寂,溫庭豫招了招手,時常跟隨他左右的老太監孫德勝捧著木盒子低眉順目地走上前,抬手將盒子開啟,裡面是一塊精緻雕琢的玉牌。

那玉牌和宮中的普通金牌一般大小,通體碧綠,質地清透溫潤,燭光映照之下隱有金光流動,十分漂亮。玉牌正面刻著一條五爪金龍,背面則刻著溫庭豫三個大字。

除了兩位新郎,宴會上的所有人都懵了,本來龍這東西就不是能隨便用的,更別說上面還有皇帝名諱了。就這樣一塊幾乎可以等同於‘如朕親臨’的玉牌,竟然還是刻在月涼國上貢的碧翡玉石上,那玉石原料統共就那麼一小塊兒,成年男人兩手就能整塊包住,怕是除了給太后送去的巴掌大一塊兒以外都在這兒了。

溫庭豫從盒子裡拿出玉牌走到陸丹青面前,手上解著繩子,竟像是要親自幫他繫上。

陸丹青心裡一驚,連忙後退一步彎下腰,雙手平舉過頭頂,口中謝恩道:“謝陛下賞賜,丹青一定會好好珍惜。”

溫庭豫剛把繩子解開的手頓住了,陸丹青謙卑而恭敬地對他鞠躬行禮,就像其他下人會做的那樣,他只看得見陸丹青的頭頂,看不見他的臉,他的笑,也聽不見他的聲音。

空氣就和死了一樣。

然而,陸丹青也是懵的。

這皇帝是腦子進水了?跑人家大婚上來鬧什麼,說這些有的沒的送這些有的沒的,陸怪物簡直可以聽到溫庭雲腦袋上青青草地長出來的聲音了。

半晌,大概是看陸丹青身子都有些晃悠了,溫庭豫才輕輕嗯了一聲,他拉著陸丹青的手把他扶起來,將玉佩塞進他手裡,臉上卻依然沒有什麼表情。

“朕……祝你們百年好合。”

說完,溫庭豫轉身離開了大廳,他的離開就和他來時一樣突兀。

事到如今,他到底是不忍逼他。

溫庭雲要成婚的事,溫庭豫其實在第一時間就收到了訊息,畢竟是皇帝,他自然有他的訊息渠道。

當時他的第一反應是想阻止,但溫庭雲是成年人了,又是王爺,溫庭豫不適合干預他的婚姻。若硬要截下,那麼就只能從陸丹青下手,不論從出身、品行,又或是家庭來說,他都不是個門當戶對的人選,硬要拆散也很容易。但溫庭豫又怎麼可能捨得去對陸丹青說那些難聽的話,他不容許任何人詆譭陸丹青,哪怕那些話都只是託詞和藉口也不行。

而且――溫庭雲當真以為和陸丹青成婚他就拿他沒辦法了?

真是天真得可笑。

他溫庭豫想要的,人擋殺人佛擋殺佛,若有必要,就是一國例律也改得,更不用說只是一樁小小的婚禮了。

明黃的身影立在外庭某個不起眼的角落,不多時,耳邊傳來內堂宣佈送入洞房的聲音,一對新人相攜著踏了出來。

他們的心情很好,陸丹青笑得很開心,溫庭雲牽著他的手,微微側頭看著他,低垂的眉眼溫柔而滿含愛意。

溫庭豫看著他們走遠。

忽然感覺肩上一溼。

一直站在暗處的孫德勝走上前,對著溫庭豫半彎下腰,“主子,下雪了。”

“啊……”

溫庭豫抬起頭,天很黑,但是睿王府燈火通明,他能看見雪花一片片落下。

很大,很沉。

“孫德勝,這是初雪吧?”

“回主子,是的,這是今年第一場雪呢。”

“……嗯。”溫庭豫說,“回吧。這睿王府越來越冷,怕是不能再待了。”

他說得雲淡風輕,孫德勝心裡卻是一沉,他不動聲色地抬眼去看,這位年輕的帝王依然抬頭望著陰沉沉的天,唇畔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冷沉得令人心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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