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樹衝回東院,果見周姨娘和庭蕪的丫頭婆子皆披頭散髮的在院子被綁著,哀泣不絕。仔細看過,單他們娘三個的,別人的都沒動。心中止不住的慌,不知是他前日的事連累了姨娘妹妹,還是周姨娘又犯了別的事。可不管能否猜到,他都只能看著。石興旺自幼跟著老太爺,算是看著老爺、爺們長大的。老早脫了奴籍,只在葉家慣了,不願去它處,依舊當著他的管家,輕易不處理具體事物。今日.他來了,那就至少是老太太的吩咐,求親爹都是沒用的。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心腹之人被連拖帶拽的弄出家門,他再顧不得禁足令,趁人不注意,一溜煙的跑進了周姨娘的屋裡。只見周姨娘正捂著庭蕪的嘴,低聲喝道:“別亂動!”

庭樹亦低聲問:“姨娘……”

周姨娘的聲音有些抖,然人還算鎮定:“暫不知何事,只說咱們娘三個的奴才不好。你妹妹不懂事,還要與那石興旺家的對上。我不得已出門去把她拉進來。”又對庭蕪道,“不過是些丫頭婆子,沒有了再買,你又出什麼頭?”

庭蕪掙開周姨娘,已是淚流滿面:“別人的都不抓,偏抓我的!我還有什麼臉面。”

周姨娘道:“怕還是前日的事。”

一語提醒了庭蕪:“那我要不要管舅舅叫舅舅,你給我個準信兒。”

周姨娘臉一紅,說不出話來。

庭樹沉聲道:“我們只有兩個舅舅。”

“陳家的?”

庭樹點頭。

庭蕪惱了:“那你要我叫甚舅舅!今日四姐姐潑了鄭婆子滿身茶,我要被人聽見,不也要叫人潑一身?”

周姨娘尷尬不已,梗著脖子道:“論理不該叫,世間哪有那麼多理?你還是我生的呢,偷著叫兩句又怎麼了?我就不信二姑娘和四姑娘背地裡不偷偷叫!”

庭蕪冷笑:“二姐姐我不知道,四姐姐說起舅母,就沒想起過旁人。今日還當是陳家舅母來了呢。”

庭樹忙道:“罷罷,此事揭過吧。姨娘在禁足,我先帶了妹妹出去。妹妹你也別鬧了,既是石叔出面,就再無迴轉。我同娘去替你討兩個丫頭便是。”

庭蕪十分不甘,見哥哥開口了只得應了。她本是個聰明孩子,只有些驕縱。看石興旺家的只撿他們母子三人的抓,已知事態嚴重。方才也不過想問問緣由,便被周姨娘強拉了進來。現哥哥回來,覺得有了主心骨,就不再鬧了。

庭樹拉著庭蕪的手,把她送回屋裡:“你且等等,我去上房問問。”

庭蕪點頭。

庭樹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進了上房。紅梅見他來了,往內室通傳一聲。就聽見陳氏道:“樹哥兒進來。”

庭樹走到內室,陳氏倚在床.上道:“正要打發人叫你,你先來了。可是驚著了?”

庭樹扯了扯嘴角,搖搖頭:“沒驚著,就是不知他們犯了什麼錯。”

陳氏道:“是老太太叫罰的,具體我也不知。明日再問吧。你妹妹們都回來了麼?”

“嗯。”

陳氏便對綠竹道:“你同墨蘭去瞧瞧二姑娘並七姑娘,仔細別唬著。此事很不與她們相干,你們細細分說了。”

庭樹有心裝好哥哥:“四妹妹那裡我去說說。”

陳氏笑道:“她不用你管,她是個傻大膽。真要驚著了,早哭著竄進來了。這會子沒聲兒就是沒唬著。你幾個妹妹就她最不穩重。你得閒了管管她才是。”

庭樹胡亂應了。

陳氏又道:“出去的人多,你們怕沒人使喚。我使陶菊去看顧七丫頭,譚媽媽伺候周姨娘,再問你四妹妹借百合與你吧。”

沒動庭蘭的人,庭樹心道果然庭芳已是陳氏的“自己人”。如今的形式越發不好,他也有心同庭芳修復關係,省的出了事兒連打聽的地方都沒有。想了一回,道:“我自去找四妹妹借吧。”

陳氏點點頭:“去吧。”

庭樹步履沉重的走到庭芳門口,恰見庭芳送魏娘子出來。兩個人拉著手,十分親切。庭樹看的怔怔的,為何庭芳親近舅家就無事?

隨即便知道了答案,庭芳見到他,一面笑呵呵的見禮,一面同他介紹:“大哥哥怕不記得了,她是魏家娘子。才說他家新想了燈籠款式,要做了送與我們玩。大哥哥要什麼顏色什麼花樣的?趁著她在,告訴她知道,改日再送來。”

庭樹心裡很不是滋味,原來有些事是能做的,僅僅不能說。強笑道:“你替我挑吧,我弄不來這個。”

魏娘子估摸著她們兄妹有事,福了福身:“奴告退了,改日再來與爺和姑娘請安。”

庭芳自己避開,見庭樹傻愣愣的呆在原地,暗自翻個白眼。你管你舅舅叫的親熱,我舅母你倒能受禮了。好在她不是古代人,於禮儀上也只是裝的講究,索性丟開,直接問道:“大哥哥找我什麼事?”

庭樹尷尬的道:“家裡……呃……借妹妹的丫頭使兩日可好?”

庭芳早聽見動靜,想是庭樹的丫頭被攆了,大方的道:“百合穩重些,我叫她收拾東西,不用半刻便到你屋裡了。她識字,能伺候洗漱也能伺候筆墨,只她沒伺候過爺們,有什麼不當之處還請大哥哥擔待吧。”

庭樹笑了笑:“多謝。”又沒話找話的道,“你的丫頭竟都識字,你教的?”

“站在學裡伺候學的,詩書不能,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都會。識字的使著方便些。”庭芳初上學的時候下了死令,認得字留下,認不得滾。女孩兒已經很艱難了,丫頭更是地獄模式,不多掌握些技能點,等死呢。能認字,便是不能脫籍,在家爬的都比別人快百倍。她做庶女要做最好的,她的丫頭也要做最好的。故水仙百合在她不用伺候時都玩命的練字,還特意尋賬房學了珠算。庭芳閒的沒事還玩了陣算盤的。

兄妹兩個慪氣慪了許久,竟沒什麼話說。胡亂閒話幾句,百合已打好小包袱。庭樹帶走百合,庭芳直往上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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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氏精神頭不好,沒事就閉目養神。庭芳進去時,她才睜開眼。見了庭芳先笑道:“你過來,我同你說事。”

庭芳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問:“家裡的事我不管的啦,你不用操心。”

“偏你嘴快,你大哥問你借丫頭了?”

“把百合與他了,娘,怎麼好好的發作起下人來?過幾日五妹妹生日,雖不擺宴席,自家多少要樂一樂。人都攆走了,誰來做生日呢?”

胡媽媽忙道:“快別說五姑娘了,她可是鬧了個大沒臉。”

“嗯?”

胡媽媽奇道:“你不知道?不是她家婆子惹你麼?”

“跟攆人有什麼關係?”庭芳不確定的道,“方才……是攆人吧?還是只打幾板子?”

陳氏道:“有些打幾板子攆出去,有些是特特尋了人牙子叫遠遠賣掉。才老太太使人來說,都是奴才挑唆壞了主子,你哥哥才犯糊塗。那些調三窩四的統統都打發了去。我們家的你瞧見了,三房的,你嬸嬸的兩大家子陪房都攆了,現撥過去一家子伺候她。”

庭芳呆了:“不至於吧?三嬸不得恨死了我?”遠遠的賣出去,基本是沒活路的!誰知道人牙子能弄多遠。

陳氏道:“她且不敢呢。只你五妹妹委屈了。雖是他們惹事,然細究起來,還是你這裡引的。待她生日時,你們姐妹好好送她些玩器吧。”

庭芳嘆道:“可真是池魚之殃。”

陳氏撇嘴:“都是她娘不醒事,帶累兒女。”

庭芳又問:“老太太發作人,叫大姐姐去作甚?”

“正是商量五姑娘的生日。”陳氏道,“大人的事總不好委屈你們。商議著叫個小戲班子進來熱鬧熱鬧。幸而老太太當家,攆出去的雖有牽連,多半還是咱們兩家的人,倒不礙事。你可瞧見了往後行.事可不能錯了規矩。”陳氏壓低聲音道,“才老太太大怒,差點把你三嬸送回孃家。沒有一二年,她再抬不起頭。你姐姐性子太剛強,我還要同她細說。”

庭芳抽抽嘴角,這事兒跟性格沒關係,純智商問題。但還是點點頭:“知道了,凡事比著規矩來,再不錯的。”

陳氏挺放心她的:“行吧,你練字去。”

胡媽媽笑道:“太太說了半日別人的事,又把正事忘了。”

陳氏一拍腦門:“看我的記性。炕桌上有個匣子,你帶了回去吧。”

庭芳走到炕邊揭開匣子,裡面全是散碎銀子,奇道:“這是什麼?”

陳氏道:“往日怕你哥哥姐姐說我偏心,都沒有額外補貼過你。現想來是我想多了,我就是給你多些又如何?做哥哥姐姐的看著妹妹手頭不方便也好意思?若不是你手頭沒散碎銀子,引不出那許多事來,沒得叫下人說嘴。這些錢你拿去花吧,沒了再問我要。還有那魏文昊既是個上進的,你便多補貼些。你爹每年不知補貼多少寒門學子,有事託一把方才是我們這樣人家的行.事。讀書最費錢,你是個懂事的,看著辦吧。”

庭芳關上匣子笑道:“我才懶得管那麼許多錢,扔這兒吧,我沒了再來拿。”

陳氏想庭芳一日到頭都在上房廝混,天冷了恨不得洗澡都在耳房裡,竟只回房睡覺,便隨她去了。病了一場,人倒通透了許多。憑你再賢良淑德,不記好的人終是不記好,何苦虧了那記好的。庭芳日常也太窘迫了,庭瑤未出閣時還能蹭蹭,待庭瑤出了閣,倘或她一時不防,庭芳就要受委屈。何苦來,她統共養了三個,就是偏心眼了,看你們怎麼說吧。

庭芳不在意銀錢小事,她拿著錢只補貼魏家,零食都在陳氏屋裡吃。至於打賞下人,那還不是她個不當家的姑娘們該做的。也不知庭蘭一天到晚跟下人過不去是為了什麼。退一萬步講,你要收買人心,也攢著點錢去夫家再幹吧?收買了丫頭婆子能幹嘛?到了年紀連自己帶貼身丫頭被掃出家門,白丟十幾年銀錢,就為下人說個好字?他們說有個蛋用,不當家的都是好人,當家三年別說狗了,家裡的螞蟻都嫌你多事。薛寶釵那樣八面玲瓏的人,才管了幾日大觀園?背地裡就喊上巡海夜叉了。這孩子啊,真不能叫姨娘教。

忽又想起今日欠的人情,庭珊的荷包正是雪中送炭。雖然錢沒用上,還是要表達謝意的。心裡已想到了個好物件,只是要定做。便歪著頭問陳氏:“娘,我要送個玩意兒給三姐姐,借個小廝跑個腿.兒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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