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藉著伺候自鳴鐘的由頭送了兩個做保全的丫頭,不明真.相的葉家人真是還不知道說什麼好。幾乎就要信了福王拿庭芳當妹子的理由了。不然實在無法解釋一個皇子為何對個小姑娘這麼上心。丫頭是隨便能送的嗎?自鳴鐘更不能隨便!那玩意給葉閣老賀八十都夠使了好麼?您老就這麼連個盒子都沒有,當玩具一般的丟到小姑娘手中,也不怕弄壞了!

庭芳也搞不清楚福王送她自鳴鐘是幾個意思,既然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先看兩個活人。兩個丫頭一個叫平兒,一個叫安兒。這名起的!換個地界兒她就要以為自己穿成王熙鳳了。

平兒習醫,安兒懂武。看起來十分美好,但庭芳對著兩個丫頭,幾乎不知道該怎麼辦。福王送的丫頭,當然是要貼身伺候。那她的丫頭配額就會超標。本來她已經有三個,只不過振羽眼瞅著要嫁人,百合又小,大夥兒都能理解。忽然多出了兩個,水仙和百合該打發到何處去?不打發走的話,老太太和陳氏會很為難。不管怎樣,大面上都要公平公正,再不濟也得有個過得去的理由。最後老太太勉強用“君所賜,臣不敢辭”把大夥兒糊弄了過去。

彼時送丫頭,就沒有讓丫頭帶著衣裳鋪蓋來的,一則是相信接收者有家底置辦的起,特特送了去像扶貧不像送禮,很得罪人;二則各家有各家的規矩,便是帶進去八成也是丟的份,乾脆懶的麻煩。至多丫頭本人有個小包袱裝極貼身的物件。庭芳接了丫頭,頭一件事就是打發水仙開箱子替她們置辦鋪蓋,又去問胡媽媽譚媽媽等人討陳氏庭瑤的收著的舊衣裳賞丫頭。因是福王送的人,打扮上還算華麗,一色的青色比甲白綾襖兒雙丫髻,各帶了兩朵金花一對金耳環並一對銀鐲。算來身價還是有點的。連丫頭帶丫頭身上的穿戴,算份大禮了。那自鳴鐘又是什麼!?福王簡直太魔性!庭芳表示難以接受!

把兩個丫頭帶回房,問題又來了。葉府孩子們的住所都很寬,兩房一廳的格局,正常來說都能住一家子了。可她們家的孩子奢侈慣了,水仙與振羽都只是臨時睡在書房的炕上,庭芳獨佔臥室。如今來了新丫頭,少不得把自己的臥室重新佈置,放上兩個軟塌供平兒與安兒歇息。庭芳從不放丫頭進自己臥室,水仙忍著醋意替新來的鋪好床,默默退出去了。

一通忙亂收拾完畢,庭芳坐在炕上問話。先問平兒:“你們家是做大夫的?父母在何處?可有兄弟姐妹?”

平兒長相平凡,語氣輕柔,標準的路人甲丫頭。等了一小會兒,見庭芳沒有別的問題才道:“奴父母原是開藥鋪的,故略懂醫理,並不很拿手。日常能照看的經心些罷了。姑娘若有事,還得請太醫。”

庭芳有些失望,又問:“別謙虛,我得知道你有多大的本事才能想好怎麼使你。既不胡亂使,也不埋沒了,方才兩廂得益。”

平兒沉穩的道:“世人醫術多傳男不傳女,奴一介女流,實難學本事。姑娘只管拿奴當尋常丫頭使罷了。奴是叫叔嬸賣了的,亦算沒了家人。殿下叫奴好生伺候姑娘,奴便只認姑娘做主子。”

看來古代的醫學水平不可強求,庭芳聽了平兒的話,又對她同情起來:“你既懂些許醫術,想來識字?”

平兒點頭:“三百千都讀的,再深就不成了。”

庭芳更同情了,古代識字是非常奢侈的事,相當於現代社會把孩子送去國外讀私立的水準。不是說古代真的就那麼窮,而是社會發展程度不足,識字價效比太低,故很多人哪怕有機會都未必學,投入產出比誰都是心中有數的。只有目光長遠者或文風極甚的地方,老百姓才肯花那麼大的代價去讀書識字。到女孩兒身上,識字幾乎是小姐的標配了。除非像夏波光一樣,專供貴人消遣的另算。普通底層根本沒機會接觸書本。平兒識字,至少反映了兩點,第一她父母很疼她,第二她家條件尚可,能支援她父母用這麼奢侈的方式疼她。可惜父母早逝,想來也沒有兄弟才會被叔嬸賣做丫頭。宗法社會的又一血淋淋的事例展現在庭芳面前,古代真心難混!

嘆息一回,庭芳問:“你將來想做什麼?”

平兒答:“丫頭。”

庭芳笑道:“總不能一世都做丫頭。”說著朝外指了指,“我有個丫頭就要出嫁啦,嫁到鄉間地主家做奶奶,那家的哥兒亦是讀書人。你若想做良民我不攔的,或是自家看中了人便同我說。既是我的丫頭,我便要儘可能許你一個前程。實在不願出去外頭就再做打算。”

平兒怔了怔。

庭芳繼續道:“良民有良民的好,丫頭有丫頭的好,看你們選吧。只跟我的丫頭都要識字,你已會了最好。撿個時間,我教你些基礎算學並算盤記賬,將來不管是出去還是留下,都是頂要緊的本事。技多不壓身。”

平兒點點頭:“是,憑姑娘吩咐。”又悄悄的打量了回庭芳,圓圓的臉蛋兒梳著雙丫髻,因是家常起居,穿的便是細布衣料。衣裳的顏色並不很正,想是二次或三次經染的,顯的十分樸素。眼睛很大很有神采,一絲魅惑都無。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端坐在炕桌邊的是個實打實的孩子。平兒服氣了,真少年老成,怪不得福王捨得把自己個一等丫頭送給她。

問完平兒,庭芳又問安兒:“你叫安兒?多大了?打哪學的功夫?”一面問話一面又想打死福王了。丫頭是小姐的第二張臉,送個五大三粗的燒火丫頭她怎麼帶出門去?心中默唸:技術工種……技術工種……好半天才把氣順了過去。

安兒十分魁梧,臉色黝.黑,幾乎就是個漢子!聲音也很粗糲,小聲回答著庭芳的話:“回姑娘的話,奴今年18,是王府莊子上選上來的。父母都在莊上。奴的爹爹年輕時當過兵,後來替皇家看莊子。福王殿下封府的時候,一併賞給了殿下。功夫跟爹爹學的。”

當兵的?庭芳疑惑的問:“你學的是大刀?”

安兒驚訝道:“姑娘原是行家?”

庭芳:“……”當兵的不學刀難道學中看不中用的劍啊!但葉家不能隨便舞刀啊親!又問,“會拳法與騎射麼?”

安兒道:“沒有馬,不會騎。射箭一般,奴天生有把子好力氣,殿下說了,也無需準備刀槍。姑娘與奴準備跟鐵棍兒就夠使了。奴力氣大,一棍子橫掃過去,打三五個男人沒問題。”

庭芳:=口=!壯士!

安兒忙道:“姑娘別怕,奴不會傷著您的。”

“我不怕……”庭芳囧囧有神,鎮妖寶塔在此,覺得生活都安心了好多有木有!可是壯士依然不能當丫頭帶出去有木有!想了半日才問,“你識字麼?”

安兒臉一紅:“呃……奴原是廚房劈柴的……”

庭芳尋思著這兩貨得陪她很久很久,便很認真的道:“實話與你說,姑娘帶的丫頭都是有講究的。我倒不在意丫頭長什麼模樣兒,只是旁人見著了難免要問。我院裡的幾個丫頭都識字,你也學起來,不用多的,蒙學就成。旁人問起來我只說你識得字,他們就理解了。殿下既送了你們來,我便拿你們當心腹使,有些話想是殿下也交代了你們。不叫人起疑是最好的,至少能把外人糊弄過去。明白麼?”

安兒艱難的點了點頭。

庭芳又囑咐:“在我們家,無須自稱奴,我瞧你們也不是很習慣,平常說話即可。遇到外人再客套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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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丫頭齊齊點頭。

“世間技巧都是一樣,不進則退。”庭芳道,“平兒你識字,我就尋些醫書與你瞧,多學總是好的。安兒先把字學起來,武藝上頭,便早起些,趁著眾人不曾活動,在院子裡練吧。日常得閒教教我那表弟,他淘氣的很,不用教那打人的功夫,省的他惹禍。只管撿強身健體的法子哄著他。他精神頭足,折騰累了就不禍害咱麼了。記住了麼?”

安兒:“……”

庭芳很高興的替陳恭找到了新遊戲,只要源源不斷的消耗著熊孩子的精力,陳氏與楊安琴並陳謙能省許多功夫,也算是她幫家裡人的忙啦。

基本熟悉了兩個丫頭的狀況,庭芳走到新得的自鳴鐘面前。比她自己的那個要小,只有30公分高的樣子。裡頭沒有報時的小鳥,但用黃金鏤雕了連枝花紋,每朵花蕊都鑲嵌著寶石。在中原的地界上,玉石好說,有貴的有便宜的,還有造假的。但閃閃發光的寶石幾乎全來自於海外,死貴死貴!不愧是皇家出品!光這個自鳴鐘就夠當她個內閣大臣寶貝孫女的嫁妝了。壕!

可她屋裡已經有一個自鳴鐘了,再多一個也沒用。抬手招呼了一句安兒:“把這個送到對面的屋裡去,那是我大姐姐的屋子。拿去給她使吧。”雖然是從皇家撈出來的,但將來作為嫁妝帶去宮裡亦很有體面。她都不打算嫁人了,犯不著用這玩意兒。還是送給能用的人吧。自鳴鐘麼,就是個看時間的東西,她原先的那個就很好。即便要嫁人,只要不是皇家,都很拿的出手了。陳家也是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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