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霽斐等人還沒去尋姚定科, 姚定科反而先尋到了他們。

姚定科來時,穿的是緋袍官服, 雲雁虎豹補子繡紋,筆挺嶄新。

從官服來看, 可見其有恃無恐,根本就不怕旁人知道他的身份。而那件官服,更存有他對旁人的威懾之意。

因為自他出現, 整個客棧內便瞬時悄靜無聲。有人不識得姚定科, 但看官服,也知是個不能惹的人物。

姚定科今日是來尋斐三晦氣的, 自然要擺足場子。

在這廣西, 他就是天。

姚定科身後跟著的人是姚光。

那日裡,姚光被蜜蜂咬腫了臉,還沒退腫,他頂著一張紅腫胖臉站在姚定科身後,低著頭, 暗暗攥著手。姚光的身量不算矮, 但因為他縮頭耷腦的, 所以看著有些瑟縮。

姚定科五十出頭, 身形健碩,略胖, 不顯老態。他負手站在客棧門口,中氣十足的咳一聲,掌櫃的立時迎上去, 戰戰兢兢道:“不知姚知府大駕光臨,是所為何事?”

姚定科斂眉,倒眉豎目的很是兇相,跟他那易燥易怒的脾氣相仿。

“你們這裡是不是住了一個叫斐三的人?”

“是,是有這麼一個,說是江南姑蘇來的商客。”掌櫃的躬著身子,根本就不敢抬頭。

姚定科一撩官袍,尋了個地坐下,然後抬手一揮。

他身後跟來的那些官差衙役立時將客棧內的客人都趕了出去,然後佩刀分排上二樓,一間間的砸門尋人。

動靜鬧的太大,正在小憩的蘇芩迷迷瞪瞪睜開眼,看到阿鳳面色慌張的進來,貓著身子往榻下鑽。

“阿鳳,你幹什麼呢?”蘇芩揉著額角,探頭往榻下看。

阿鳳蜷縮著身子,看一眼蘇芩,似乎翻了個白眼。

這個女人是不會明白她離家出走的辛苦的。

“小主子。”青山推門進來,神色不顯慌張。他轉身關上房門,正對著房門,背對著蘇芩,聲音清晰的開口道:“是廣西知府姚定科來了,爺已經去了,吩咐奴才在這處守著小主子。”

“哦。”蘇芩懶洋洋應一聲。

阿鳳聽到是來尋斐三晦氣的,立時就從榻下爬了出來。

早說嘛,害她爬了一層灰。

……

客棧大堂內,姚定科坐在八仙桌前,看到那從二樓木製樓梯上慢步下來的斐三。

男人穿一件玉白色長袍,束玉帶,帶紫金冠。寬大袖擺隨著搖動灑金扇的動作而微微晃動,袖口處繡蒹葭雙面繡紋,連波漣漣,長身玉立,渾身透著一股清冷貴氣。

但奇怪的是,男人右眸眼尾和下顎處卻帶著一些傷,細細密密的也不知是被什麼所傷。

像是……被撓出來的?

這般氣勢貴重的男子,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一想完,姚定科一愣。

明明只是一個小小商客,他怎麼竟會產生這種想法。

姚定科狠皺眉,怒視向陸霽斐,開口道:“你就是斐三?”

陸霽斐搖著灑金扇,步下樓梯,慢條斯理的走至姚定科面前,也不拱手,亦不作揖,松竹似得立在那裡,俊美無雙。而俊臉上的那些傷痕更為其添了幾分風流之態。

“姚大人?”男人開口,聲音如玉石相撞,清雅宜人,卻透著一股顯而易見的淡漠。

男人氣勢太足,姚定科不自覺從八仙桌上站起來,負手與其對視。

“既然知道本官是誰,那今日的事就不必多說了。若你早些將珍珠夫人交出來,也能少吃些皮肉苦,興許本官還能放你一條生路。”

“哦?”陸霽斐挑眉,姿態閒適,如閒雲野鶴,“姚大人這是來明搶了?”

姚定科冷哼一聲,“在廣西,本官就是天,明搶又如何?”

如此肆無忌憚,當真放肆。

陸霽斐嗤笑一聲,“唰”的一下收攏手中灑金扇,面色一沉,聲音也冷凝下來。

“若我斐三不應呢?”

“不應?”姚定科胖眼一眯,“啪”的一下拍上身邊的八仙桌。他身後的官差、衙役立時上前,將陸霽斐牢牢圍在中間。

“那就別怪本官讓你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陸霽斐低笑一聲,眸色鋒芒微露。他偏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姚光。

姚光的臉已面目全非,全然看不出平日裡的一點模樣。

“姚公子也是這個意思?”

姚光低著腦袋,與陸霽斐拱手道:“還,還望斐公子割愛,我定會好好對珍珠夫人的,定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

陸霽斐嗤笑一聲,抬眸看向二樓。

二樓木製欄杆處,站著一女子,穿一件銀紅色柿蒂窠過肩妝花羅袍,青絲披散並未梳髻,月勾瓊鼻,白雪凝瓊,雙眸水霧霧的望下來,直酥了人心。

“珍,珍珠……”姚光吶吶道。

姚定科抬頭一看,也是一頓恍神。

若不是姚光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樣惹惱了姚定科,姚定科也不會興師動眾的來尋斐三的晦氣,替自家兒子搶女人。他原想著這一個女人能有多好看,如今瞧見,才知姚光所言非虛。

姚定科是廣西一霸,他納妾無數,卻只有正妻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其餘妾室、姨娘,甚至連偶時臨幸的丫鬟也算上去,連個屁也沒給他生出來。

廣西的百姓私下說,姚定科是因為做孽太多,所以才只得這麼一個兒子。這個兒子還是他未當官前生的。

姚定科雖已五十出頭,但前些日子才收了個小丫鬟當通房,被人私下言:一枝梨花壓海棠。

姚光自然能明白自家父親的意思,他上前,啞著嗓子道:“爹。”

姚定科回神,輕咳一聲,“光兒放心,這珍珠夫人他斐三想給得給,不想給也得給。”

蘇芩倚在欄杆上,聽到姚定科的話,抬手捂嘴。袖口邊搭刺著銀紅撮穗的寬大袖擺微微下滑,露出一截凝脂玉臂。

“相公~”蘇芩雙眸淚漣漣,一臉擔憂的看向陸霽斐。

陸霽斐皺眉,看向蘇芩身後的青山。

青山低著頭,根本就不敢看陸霽斐。

他攔不住啊!誰敢碰小主子啊,被爺知道了,還不得把他的手給剁了!

蘇芩披著那件妝花羅袍,“噔噔噔”的跑下來,拉住陸霽斐的寬袖掩袖抽泣,“相公,我不能與你分開的……”

陸霽斐垂眸,定定盯著蘇芩看半響,然後突然勾唇笑道:“夫人放心,我定會護你周全的。”

看著男人臉上的笑,蘇芩心裡一緊,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男人一轉身,抬眸看向姚定科,“唰”的一下揚開灑金扇,行雲流水道:“既然姚大人如此誠心,那我妻就交由姚大人了。”

蘇芩:???

姚定科大笑一聲,抬手一揮,圍聚在斐三身邊的官差、衙役立時退至姚定科身後。

“識時務者為俊傑,斐公子當真是俊傑無疑。”姚定科的話中暗含諷刺意味。他說完,轉頭看向蘇芩,胖眼微睜,面露垂涎。

姚光怔怔的看著蘇芩,臉上的喜色已經掩都掩不住。

“珍珠你放心,只要你隨了我,我定會對你好的。我要娶你為正妻,日後再不納妾。”姚光信誓旦旦道。

蘇芩面上悲切更重,她死拽著陸霽斐的寬袖,低低抽噎著,但用袖子掩住的半邊臉卻死死瞪住眼前的男人。

陸霽斐滿臉溫柔笑意的看向瞪圓了一雙眼的蘇芩,伸手撫了撫她那頭黑油青絲,“珍珠要乖,不能在姚府鬧脾氣,知道了嗎?”

蘇芩:……雖然她出來的目的就是想看看有沒有機會摸摸姚定科的底,但你這樣讓我很難辦啊。

蘇芩知道,這廝是怪她私自出來,所以在跟她鬧脾氣呢。

“相公,你難道忘了嗎?”美人垂淚,悲傷的不能自抑,“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

字字句句,皆是悲愴。

男人嘆息一聲,聲音清冷,細聽之下,卻帶揶揄,“自古商人多薄情,夫人好自珍重。”

這時候,蘇芩是真慌了,這廝不會真的要把她扔到那姚府裡頭去吧?看那一對父子道貌岸然的模樣,她若真進去了,還不立刻就被分食而亡了!

“相公。”蘇芩使勁拽住陸霽斐的寬袖不鬆手,緊到指尖泛白,小嗓子顫巍巍的開口發抖。

陸霽斐慢條斯理的撥開蘇芩的手,臉上笑意未減。

今天日頭頗大,男人立在大堂內,玉面上浸潤著一層瑩白,肌膚白皙如玉,身形挺拔如松,風姿翩翩的立在那處,卻哪裡知道是個人模狗樣的東西。

蘇芩盯著男人右眼處那被自己撓出來的血印子,直覺想著:那時候怎麼沒撓重一點呢?就該把他這張臉給抓花了才好。

“相公,我錯了……”蘇芩立馬低頭認錯。

男人不緊不慢的扯了扯唇角,卻不想牽扯到下顎處的傷,他一皺眉,聲音微變,道:“錯哪了?”

蘇芩偷覷一眼迫不及待的姚光和姚定科,瑟縮著躲到陸霽斐身後,聲音嗡嗡道:“哪裡都錯了。”

小姑娘吃癟了,小臉上一副頹喪表情,皺巴巴的擠在一處,可憐又可愛。

陸霽斐眸中笑意更深,他轉身,看向姚定科道:“我夫人自小嬌養,是個受不得委屈的性子,如今被你們搶拿去,自然不歡喜。姚公子若是真心求娶,就用十里紅妝來抬吧。”

“斐三,你這是出爾反爾。”姚定科拉下胖臉。

陸霽斐搖著灑金扇,微微頷首道:“商人一慣如此。”

“爹。”姚光一把拽住姚定科,懇求道:“我不能讓珍珠受了委屈,我定要風風光光的迎她進門。”說完,姚光看向蘇芩,鄭重道:“珍珠,你放心,我不會嫌棄你的,過幾日我就備十里紅妝來迎你。”

蘇芩躲在陸霽斐身後,沒有應聲,尖利的小指甲狠狠擰著男人後腰處的那一點子皮肉使勁擰。

讓你欺負我,讓你欺負我!

……

姚定科帶著姚光走了,卻留下一半官差衙役,將客棧給圍了。

蘇芩坐在實木圓凳上,揪著袖子,惴惴不安的看一眼坐在對面的男人。

男人正在吃茶,耷著眼皮,看不清神色。

蘇芩舔了舔乾澀的唇,“那個,我,我也想吃茶。”

陸霽斐放下手中茶碗,側眸看向蘇芩,一雙眸子黑沉黑沉的就跟壓在寒潭底下的黑石頭一樣冷硬峭冰。

蘇芩縮著脖子,閉上了嘴。

不喝就不喝嘛,兇什麼兇,小氣,哼。

房門虛掩著,能明顯看到青山跪在外頭,縮頭耷腦的低著腦袋。

“關門。”陸霽斐冷聲道。

青山趕緊跪著向前挪兩步,將房門給關了。

門一關,男人給蘇芩帶來的壓迫感更重。

她看到男人露出的那一排潔白素齒,想起那股子尖銳陰狠勁,就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覺得全身的軟肉都開始疼起來。

“我真的錯了,我不應該出去,我保證,我以後一定會聽你的話的。”蘇芩伸出小嫩手發誓。

陸霽斐的視線轉到那只小手上。蘇芩的指甲許久未修,又長出來一些,粉嫩嫩的跟旁人不同,連那指甲尖都透著粉白色澤,就像緩慢生長綻放的桃花瓣。

注意到男人的視線,蘇芩看一眼自己的手,想起方才在陸霽斐身後擰的暢快淋漓的事,心裡一虛,立時將自己的手給縮了回去,牢牢藏在身後。

小姑娘垂著眉眼,一副低眉順目之態,但陸霽斐知道,這是因為心虛。從小時到如今,總是這樣一個嬌性子,怎麼改都改不掉。

“那個,如果,如果姚府真的抬了十里紅妝過來,你準備怎麼辦?”蘇芩小心翼翼道。

不會真要將她交出去吧?

陸霽斐沒說話,修長手指搭在茶碗邊緣,慢條斯理的撫著。

房內靜的厲害,蘇芩心中惴惴,越發不安。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終於動了。修長指腹上沾一點茶水,抹到櫻桃唇上,男人湊上來。

蘇芩瞬時瞪圓一雙眼,僵直著小身子坐在那裡不敢動。

修長指尖順著粉嫩唇縫,觸到裡頭的素白貝齒,男人開口,“不是要吃茶嗎?張嘴。”

蘇芩眼盯著面前男子那不斷滾動的喉結,慢吞吞的張開了小嘴。

男人長驅直入,繞著丁香小舌不放。

蘇芩憋紅了一張臉,坐在實木圓凳上的身子一軟,雙手撐在陸霽斐的膝蓋上,滑了下去。

男人也不扶,任由蘇芩跌下去,落到他兩腿間。

小姑娘攀著他的腿,坐在他長靴上,仰著小臉,紅通通的浸著羞赧。

真是,只有這個時候才是最乖的。

陸霽斐漸斂下火氣,順勢撫了撫蘇芩的玉耳。小姑娘沒戴耳墜子,白嫩玉耳上有一方小洞,小巧圓潤的好看至極。似乎是因著許久沒戴耳墜子,那小洞已有些長上了。

陸霽斐從寬袖暗袋內取出一對珍珠耳璫。

那珍珠顏色奇異,竟是一半粉,一半白的,就跟故意被人用一顆白珍珠和一顆粉珍珠切開,重新縫合的。但奇怪的是,這兩顆珍珠耳璫毫無瑕絲,就似天然長成。

珍珠耳璫戳進去帶了些疼,蘇芩皺起小臉,掙了掙,被陸霽斐掐住下顎戴了上去。

小巧的珍珠耳璫,戴在玉耳上,更襯得那雙玉耳粉嫩白皙,圓潤光滑。尤其是下頭貼著細碎青絲的粉頸處,拉長的脖頸被襯出優美弧度,盈盈如玉,能依稀看到雪白肌膚下的青色青絡,美的脆弱。

男人的手撫上那處,微微掐弄,只覺稍一用力,這小脖子就會折在他手裡。

小姑娘被強戳了耳洞,淚眼濛濛的受不住疼,“哎哎”喚起來。

房門猛地一下被推開,阿鳳站在那裡,憋著一張臉還沒說話,就被青山捂著嘴拖走,順勢關上了房門。

雖只是驚鴻一瞥,但青山卻已經明白裡頭在幹什麼。小主子的頭埋在那地方,還悶著聲喚不出來……咳咳咳,世風日下,爺的花樣真多。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作者有話要說:  又愛又恨小姀姀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