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龔在二十五歲時收了第一個學生, 那學生比蘇龔大了整整一輪。現任幼帝太傅,但蘇芩總是懷疑他老眼昏花, 還能不能看清楚書上的字。

如今陸霽斐雖年僅二十三,但想拜入他門下的學子數不勝數。蘇芩自覺蘇浦澤性情聰穎, 若能好好栽培,興許日後就是第二個陸霽斐。

“澤哥兒,你是真想拜陸霽斐為師嗎?”蘇芩蹲在蘇浦澤面前, 壓著聲音, 神色鄭重。

蘇浦澤點頭,有模有樣的與蘇芩作一揖道:“還望三姐姐相助。”

蘇浦澤雖年幼, 但性情沉穩, 做事極有主見。

蘇芩點頭,抬手招來紅拂。

“去替我端碗香茶來,別忘了放些桂花。”

“是。”紅拂應聲去了,片刻後用鮮紅漆丹盤端來一盅茶。蘇芩接過,領著蘇浦澤進耳房。

蘇府已敗落, 自然比不得陸府, 但因著蘇芩時常偷拿陸府的古董器物, 託綠蕪去典當鋪子換些銀錢回來接濟, 所以瞧著也沒有那麼過分寒酸。

陸霽斐坐在炕上,身下墊著蘇芩常蓋的秋香色被褥。他懷裡抱著一隻手爐, 手裡舉一本書,側邊槅扇半開,露出半疊陽光, 氤氳散霧,分割而落,照在男人臉上,如玉如石。

蘇芩近前,小心翼翼的將手裡的鮮紅漆丹盤置在炕桌上。

陸霽斐掀了掀眼皮,聞到一股子甜膩香濃的桂花香,他視線往下,看到那盅茶。

雪綻般的茶盞,清透茶面上飄一層幹桂花,底下是細茶的嫩芽,隨著桂花漂浮,顏色越大,絕品清奇,難描難畫。

“木樨泡茶,馨香可掬。你嚐嚐可合心意。”蘇芩提裙落座,撐著下顎看向陸霽斐。

男人放下書,慢吞吞的攏袖,端起茶盅吃一口。

入口噴香,心緒舒暢。

“不錯。”

見男人吃了茶,蘇芩臉上笑意更甚。她抬手招過站在一旁的蘇浦澤,按著他的腦袋就朝陸霽斐跪了下去。

“澤哥兒,你師傅吃了你的拜師茶,咱們給你師傅來個三跪九叩,咱們這行師禮就算完了。”

蘇浦澤愣愣的跪在地上,被蘇芩按著先磕了一個頭,然後無師自通的又繼續磕了兩個頭。

陸霽斐端著茶盅,斜睨一眼蘇芩,嗓音清潤道:“姀姀這是在硬來呀。”

蘇芩回視陸霽斐,點了點那盅茶,“兵不厭詐,你既吃了澤哥兒的拜師茶,那自然就是澤哥兒的師傅了。”

陸霽斐低笑一聲,伸手一點喉嚨口,反身就將那口茶給吐了出來。

“這樣便行了吧。”

蘇芩眼睜睜的看著陸霽斐的動作,心中一窒,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你……”她指著陸霽斐的鼻子,雙眸瞪得圓圓的,就跟只受驚的小奶貓似得。“你作弊!”憋了半日,蘇芩才艱難吐出這三個字。

男人慢悠悠道:“兵不厭詐。”

蘇芩差點被氣得仰過去。

蘇浦澤跪在地上,小胖手交疊在一處,誠心誠意的給陸霽斐磕頭,奶聲奶氣道:“澤哥兒真心拜姐夫為師,還望姐夫成全。”

陸霽斐終於正眼看蘇浦澤一眼。

小小的人,跪在地上,身上穿一件半舊襖袍,看的出來是拿大件衣物新改的,但因著做工細緻,並看不出什麼瑕絲來,只裹在蘇浦澤身上,更顯小娃娃身形瘦弱了幾分。

“外頭都傳,你祖父是被我害的,如果這事當真,你還要拜我為師嗎?”陸霽斐說這話時,正眼看的是蘇浦澤,但其實真正關心的卻是坐在他身旁的那個人。

蘇芩面色一白,攥著繡帕的手暗暗握緊。

蘇龔的死,一直是蘇芩心中的痛。祖父的死若不能查明,蘇芩便是死都不會安心。

蘇浦澤年紀尚小,陸霽斐說這話有些過了,但小娃娃卻抬頭,一臉正色道:“恩是恩,仇是仇。”

陸霽斐盯住蘇浦澤看半響,突兀輕勾唇角,笑道:“蘇龔這樣的人,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孫子?”

真是……很像他啊……

陸霽斐收了蘇浦澤,說上一兩句話,然後便打發人去書房看書了。

正是掌燈時分,綠蕪進來添了燈油。耳房不大,油燈被置在炕桌上,照的人臉黃瑩瑩的。

蘇芩坐在炕桌旁,藕臂撐在炕桌面上,綢面寬袖下滑,露出一截凝脂白玉般的纖細胳膊,慵懶的半闔著眼,整個人昏昏欲睡。

“姑娘,大爺,大夫人說過會子就要用晚膳了。”紅拂進來傳話。

蘇芩一個機靈,頓時清醒過來,轉頭時就看到那廝靠在炕上,已經熟睡。

男人睡著時,面色柔和許多,蘇芩一寸寸的看,覺得外頭的傳言果然不虛。這廝顏如宋玉,貌比潘安,才貌雙絕,說是皇城閨中眾貴女的夢中情夫都不為過。想她小時,不就是被這副皮囊給迷惑了,這才釀成今日的苦果嘛。

但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任憑誰都逃不脫這廝的好皮囊吧?

陸霽斐睜眼,揉著額角起身。

蘇芩慌忙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將人往旁邊帶了帶。“綠蕪點了盞油燈,你當心些。”

陸霽斐的寬袖搭在炕桌角,再過一些就要把那盞油燈給掃下去了。

暖炕上,陸霽斐還未完全起身,蘇芩半撐著身子,倒在他懷裡,壓在他身上。

蘇芩方才睡的無知無覺,耳房內炕燒的暖和,她就將身上的薄襖給解了。衣襟一鬆,露出一截纖細粉頸,香肩處一段正紅色絹面綢衫兒,青絲微亂,貼在桃花面上,容華若桃李。

陸霽斐單手一扯,就將蘇芩給扯到了懷裡。

纖細嬌軟的身子坐在男人身上,能清楚的感覺到身下那清晰的炙熱溫度。蘇芩面色更紅,她攀著陸霽斐的脖頸,溫軟呼吸打在男人臉上,仰頭時看到男人眼中露出的深邃含義。

油燈微亮,燈色氤氳,細細的籠罩下來。

陸霽斐伸手,掐住蘇芩後頸,將人往前帶。

細薄唇瓣帶著微涼溼度,貼在蘇芩唇上。男人的唇跟他的人很像,微硬,略涼,就像冬日裡漫天的飛絮,白雪凝結,落在唇上,絲絲涼涼的甜。

“姑娘,大夫人說您是要吃哪種味兒的果餡……餅……”紅拂一句話沒說完,開啟簾子看到那壓在暖炕上的兩人,趕緊一把捂住嘴,偏身躲了出去。

蘇芩面色漲紅的起身,只覺自己剛剛睡醒,腦子混沌的厲害,不然怎麼就任憑這廝胡作非為了呢?

陸霽斐單手攬著蘇芩,側臉蹭在她的粉頸處,闔著眼,細細啃噬著上頭的白膩肌膚。瑩玉肌膚如絲般順滑,透著香氣,咬在嘴裡,軟綿綿的恨不能刺破。

蘇芩下意識縮著躲了躲,男人壓在蘇芩腰肢上的手暗使勁,覆在她腹部,更將人往前帶了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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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長手指搭在蘇芩腹部,暗摩挲。小姑娘的腹部平坦綿軟,小巧肚臍圓圓的貼在綢衣內。

蘇芩正面紅耳臊間,突然聽到男人貼在她耳畔處道:“真想在姀姀的肚子裡頭,呆一輩子。”

蘇芩一開始還沒明白過來是什麼意思,片刻後反應過來,“啪”的一下就打在陸霽斐下顎處。

男人被打的偏過了頭,眸色定定的看向蘇芩。

夜燈如豆,男人坐在炕上,半張臉隱在暗色裡,大刺刺的岔腿坐著,露出一段松花色的緞面綾褲腳。

蘇芩虛晃著眼神,偷覷一眼陸霽斐那印著幾個手指印的俊挺下顎,裝模作樣道:“哎呦,這地兒怎麼那麼多蚊子呢……”說完,蘇芩趕緊推開陸霽斐起身,一本正經道:“你方才那處躲了只蚊子,若不是被我瞧見,可要吸你好大一包血。”

陸霽斐撫了撫被打疼的下顎,低笑道:“這最會吸血的大蚊子,可不就站在我眼皮子底下嘛。”

蘇芩左右看了看,纖纖素手指向自己的鼻子,一臉驚愕。

陸霽斐慢條斯理的頷首,然後起身整理了一下微顯出些褶皺的寬袍。

蘇芩氣急,提起裙裾就氣沖沖的奔了出去。不就是在他府裡偷拿了些古董器物嘛,她還沒嫌棄他將人頭做成漆器擺在男廳裡頭嚇唬人呢!

“姑娘……”紅拂還候在戶牖處,見蘇芩出來,著急忙慌的跟上去。“大夫人問姑娘想吃什麼餡的……”

“辣的,要頂頂辣的。”蘇芩尖著嗓子道。

紅拂聽罷,面露躊躇,“姑娘,這,果餡哪裡有辣的呀,要不奴婢替您去摘幾根紅辣椒兌在裡頭?”

……

蘇芩一慣是不吃辣的,但因著這辣味的果餡餅是她自個兒點的,所以怎麼也得硬著頭皮吃下去。

廚房裡頭的人太實誠,蘇芩說要頂頂辣的,就給她做了頂頂辣的,辣的她雙眸泛紅,硬憋著一股子眼淚包,可憐兮兮的攥著陸霽斐的寬袖不放。

陸霽斐慢條斯理的咬一口豆沙餡果餅,對蘇芩的求救一點都沒有要伸出援手的意思。

蘇芩吸了吸小鼻子,呼氣時滿嘴都是刺辣辣的疼。

“姀姀呀,你這帶過來的酸棗糕真是太酸了,下次不要再去那家買了。”蘇老太太捏一塊酸棗糕,吃了幾口不喜,便賞給了冬梅。

蘇芩正被辣的頭暈腦花,囫圇點了點頭。

一旁坐著的秦氏卻是吃那酸棗糕吃的很對胃口。“我倒覺得這酸棗糕的滋味不錯。”

蘇博坐在秦氏身邊,看著秦氏一口酸棗糕,一口醃黃瓜的吃的興起,忍不住道:“問白,你少吃些,這醃黃瓜吃多了傷胃。”

“吃你的飯,少理我。”秦氏斜睨蘇博一眼,吃完一碟醃黃瓜,又讓如安去取了一碟來。

蘇芩吃了半塊辣果餡餅,實在是吃不下了,索性便硬生生塞給了陸霽斐。

陸霽斐看著手裡被啃得亂七八糟的辣味果餡餅,神色不明。

“可,可好次了……”可憐蘇芩已經被辣的大舌頭了。

陸霽斐偏頭看一眼,小姑娘辣的整張小臉燙紅,就跟那混在果餡裡的紅辣椒似得。他不著痕跡的勾唇笑了笑,然後低頭咬一口這辣味果餡餅。

蘇芩眼睜睜的看著陸霽斐將那塊辣味果餡餅吃完,卻面無表情的模樣,禁不住道:“你,你不辣嗎?”

“嗯。”陸霽斐點頭,吃一口茶。

怪不得蒹葭說這廝喜歡吃鹹重口的東西,這辣椒對他根本就一點都沒有影響。

“嘔……”突然,坐在旁邊的秦氏捂嘴乾嘔幾聲。

蘇博立時道:“問白,你怎麼了?我剛才就讓你少吃些,你看看你,你吃這麼多,弄傷脾胃了吧?”

蘇老太太卻道:“秦氏呀,你這,不會是有了吧?”

“有了?有了什麼?”蘇博一臉奇怪。

蘇芩也睜著一雙無辜大眼看向蘇老太太。

蘇老太太一陣擠眉弄眼。

剛剛吃完飯的蘇浦澤奶聲奶氣道:“大嬸子是有孕了。”

“什麼?”蘇博一下躥起來。

蘇芩也驚愕的張大嘴。秦氏已三十好幾,雖不顯老態,但年紀擺在這裡,難道真是有孕了?

“澤哥兒,你怎麼知道的?”蘇芩用手掌圈著嘴,悄悄跟蘇浦澤說話。

蘇浦澤道:“我聽大夫說的。”

所以這事難不成是真的?而且秦氏已經偷偷瞧過大夫了?蘇芩一臉震驚的看向秦氏,秦氏面露羞赧,狠狠剜了蘇博一眼,然後趕緊捂著嘴出了屋子。

蘇博急匆匆跟上去,大冷的天,額上卻一頭熱汗。

蘇芩眼不錯的盯著秦氏看半響,突然想起那趙家大奶奶吃酸棗糕的模樣,心裡一“咯噔”,然後趕緊使勁搖了搖頭。

一個寡婦,她這是在想什麼呢,興許人家只是歡喜吃罷了。

奶娃娃小蘇蒲還在扒飯,聽到動靜,抱著碗,仰起一張滿是飯粒的小臉,四顧盼著。陸霽斐垂眸,看到蘇蒲那雙黑烏烏的大眼睛,連著卷翹睫毛,俏生生的可愛。

實在是太像了。

蘇蒲正發愣間,對上陸霽斐的目光,趕緊把小腦袋埋進了飯碗裡。

這個姐夫雖然長得好看,但眼神太兇了,噗噗不喜歡。

蘇蒲滾圓的小臉埋在飯碗裡,一雙小胖手扒在桌上,被蘇芩一把抱起來,放到地上。

“吃完了,去玩吧。”

一旁如安上前,替蘇蒲擦了擦小胖臉上沾著的飯粒,然後笑道:“四姐兒都會自己吃飯了,真棒。”

蘇蒲驕傲的挺起小胸脯,炫耀道:“我也會自己穿衣裳了。”

這事如安自然知道,昨日裡她進屋正準備伺候蘇蒲起身,卻發現這小胖墩早就坐了起來,正在使勁的把小襖裙往身上套,只是裡頭的中衣褙子都穿反了。

“是,四姐兒真聰明。”如安笑了,將蘇蒲抱出去。

蘇老太太今日高興,吃了幾杯酒,看到蘇蒲,竟對著她喚“姀姀”。

“姀姀,你怎麼又要跑出去了?昨日裡才被你祖父罰過,當心那小子吃苦頭。”

“老祖宗,你吃醉了。冬梅,快些將老祖宗扶回去歇息,記得吃完解酒湯再睡。”蘇芩慌張起身,與冬梅叮囑道。

蘇老太太揮開冬梅,對著蘇蒲的方向喚道:“姀姀,那小子的藥我讓冬梅給你送過去了。”

蘇芩面色煞紅,她看一眼陸霽斐,趕緊幫著冬梅一道將蘇老太太給攙了回去。只這一路,恨不能將蘇老太太的嘴給捂上。

“姀姀呀,你怎麼又將你祖父出的試題偷給那小子了……”

“姀姀,你這沒良心的小東西,總是偷摸著藏好東西給那小子留著。”

“……”

陸霽斐坐在桌旁,身邊只剩下一個蘇浦澤和張氏。

男人吃一口茶,看一眼身邊正襟危坐的蘇浦澤。

張氏道:“澤哥兒,時辰差不多了,咱們去讀會書就歇了吧。”

“嗯。”蘇浦澤點頭,從實木圓凳上滑下去,牽著張氏的手,慢吞吞出了屋子。

陸霽斐單手扣在桌面上,想起小時自己受罰,那些莫名其妙出現在被褥裡頭,軟枕下面,寬袖暗袋內的藥瓶子,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小時的蘇芩除了驕縱,還有一項死要面子的脾性。

她雖變著法的折騰自己,但每次看到自己的慘模樣,都會躲在後頭哭,然後週而復始的又來繼續欺負他,也不知是從哪裡得的樂趣。反正最後一定會央著蘇老太太去宮內尋最好的藥膏,偷摸摸的給自己送來。

尤其是偷試題那次,不僅陸霽斐這條池魚受罰了,就連蘇芩這顆掌中珠都被打了兩道竹板子。

小姑娘嬌嫩嫩的,哭嚎的厲害,就跟要背過氣去了似得。但這些皮肉苦陸霽斐卻已習慣,所以他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著小姑娘嚎著嗓子,如喪考妣似得震的滿院子鳥都逃了。

小姑娘真是養的太嬌了,那竹板子雖然只是輕飄飄的落了兩下,但卻已留下兩道紅豔豔的板子痕。

交錯在手掌上,暖絨日光下,有層微微鼓起的如蠶繭一樣的透明繭子,清晰到甚至能看到裡頭的膿。

蘇龔這一下打狠了,小姑娘大半月沒來鬧自己,再尋過去的時候,陸霽斐卻走了。

時至今日,都無人知道,陸霽斐為何會棄蘇龔,反拜入徐玠門下。

那頭,蘇芩送完蘇老太太,趕回來,看到一個人坐在桌前的陸霽斐,搓了搓手,吶吶道:“老祖宗吃醉了酒,胡言亂語呢……”

“嗯。”男人點了點頭,道:“與我回去吧。”

“嗯?去哪?”

“回陸府。”陸霽斐起身,攏袖道:“人看過了,飯也吃過了,該回去了吧。”就是鬧脾氣也應該鬧夠了。雖然陸霽斐實在不知這小姑娘到底在鬧什麼脾氣。不過他拋下一屋子奏摺,親自來接人,又耐著性子做了這許多事,面子已給的夠大。

見蘇芩站在那裡不動,陸霽斐皺眉道:“若是陸老太太和那陸春蓉說了不好聽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他自會替她收拾。

蘇芩垂眸,嬌悄悄的站在戶牖處,頭頂處罩著一盞紅紗籠燈,晃晃悠悠的打在她身上,千里月華,似霜如霧,如珠如玉。

“我還不想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小姀姀是辣椒味的。

陸瘋狗:我很能吃辣。

今天有事,應該沒有二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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