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房內,右邊几上設美人觚,內插一支絨絲般豔媚的紅梅。左邊几上置一燻香爐,甜膩的燻香味嫋嫋騰昇,沁人心脾。

陸霽斐單手搭在膝蓋上,修長指尖輕叩。他看著面前雙眸紅腫的蘇芩,緩慢放鬆身體,直至後背靠到身後的緞面靠枕上。

“不過雖是做妾,但我要八抬大轎,十里紅妝……”蘇芩掰著白嫩的手指頭,一邊吸著小鼻子,一邊嬌軟軟的說話。

“蘇三姑娘。”男人開口,打斷蘇芩的話,說話時帶著一股漫不經心的意味。“《春秋》曰:女為人妾,妾不娉也。《禮記內則》又曰:聘則為妻,奔則為妾。蘇三姑娘何以為,做妾,還能八抬大轎,十里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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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男人臉上清清楚楚的嘲弄神色,蘇芩一噎,暗暗攥緊一雙素手。

蘇芩小時嬌養,又因著是姑娘,所以秦氏便常常在她耳朵邊唸叨:我家さ惱獍愫茫蘸蟪黽蓿t頌t蠼危錆熳保綬綣夤獾募薷饈郎獻詈玫哪兇印

如今,蘇芩卻私自決定要給陸霽斐做妾,不知母親和父親知道了,會如何。

想到這裡,蘇芩垂下眉眼,原本俏生生的嘴唇緩慢向下壓,表情說不出的憐惜悲傷。

陸霽斐暗眯起一雙眼,繼續道:“雖沒有明媒正娶,只能乘小轎進門,但因著蘇三姑娘身份尊貴,也能做個良妾。蘇三姑娘放心,你進了門,本官自不會虧待於你。”

這番話,在蘇芩聽來,就是男人在威脅自己。只要她進了門,便任他宰割了。可如今,蘇芩並沒有其它退路。

從祖父的信件中看,如今朝堂,郴王和陸霽斐針鋒相對,夏達與郴王為伍,將蘇派勢力全數遷移至郴王名下。蘇府如今深陷泥淖,如若不自保,勢必會成為夾縫中的泥濘,被兩派排擠在外,連性命都不保。

給陸霽斐做妾,是蘇芩權衡之後做出的選擇。

現在的她誰也信不得,只能信自己。做了陸霽斐的妾,還是良妾,即便自己會在陸府內舉步維艱,但好歹因著是良妾,沒有賣身契,行動自如,這人不能對自己予打予罵,也不能隨意掌握自己的生殺大權。

而在郴王那方面,她也就變成了那個能為他去做任何事的痴情女子。如此一來,郴王定會因著自己在陸霽斐這邊的利用價值,而好好的保護蘇府。

蘇芩知道這招很險,但沒法子,如今的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蘇芩抿著唇角,眼睫顫巍巍的道:“我雖應了你,但還要回去告知老祖宗和父母。”

“可以。”男人依舊是一副輕佻模樣,但按在茶案上的手卻用力的有些泛白。細薄唇角上勾,眼底是止不住的幽深笑意。

小姑娘哭的眼睛紅紅,身嬌體軟的站在那裡,肌膚白玉似得嫩。陸霽斐已經能想到,這身子哭嚷著,嬌花似得在自己身下綻放。

男人喉頭一緊,身體繃得筆直,暗暗換了個姿勢。

蘇芩躊躇不安的立在那裡,捏著指尖,直至指尖被捏的泛紅,才開口道:“那,那你先把三千兩銀子給我,我要去救二姐姐。”

陸霽斐頷首,斂下眸中笑意,叩了叩茶案。

耳房外,蒹葭垂著腦袋進來,畢恭畢敬的蹲身行禮,“爺。”

“去賬房取三千兩銀子。”

“是。”蒹葭應聲,不著痕跡的看蘇芩一眼,然後斂下眉眼,安靜的退了出去。

耳房內又只剩下陸霽斐和蘇芩兩個人。

陸霽斐端起茶案上的香茶輕抿一口,神清氣爽。

“既是做妾,那自然要籤文書。”陸霽斐從寬袖暗袋內取出一張紙,置在書案上,然後抬眸,朝蘇芩招了招手。

蘇芩見人一副溜貓逗狗的模樣,心生不喜,但猶豫片刻,卻還是邁步走了過去。日後不喜的地方多了去了,她又何必要計較那麼多。

陸霽斐撐著下顎靠在茶案上,眼看著小姑娘一步步邁步過來。小姑娘的腰極細,走路時不自禁的款腰擺尾,竟比那些自小練舞的舞姬還要纖媚上幾分。

男人託著下顎,不自禁想,這腰到底有多軟。

蘇芩終於走至茶案旁,她距離陸霽斐只有半個手肘的距離。

纖纖素手拿起那張紙,蹙眉細看。很正常的納妾文書,並沒有什麼不妥,但蘇芩就是不放心,看了一遍又一遍。

這文書似是陸霽斐親手所寫,蘇芩認得他的字。因為小時,蘇芩不好好習字,便被蘇龔勒令讓陸霽斐來教她。

至此,蘇芩的字便與陸霽斐有三分相似。

相比於少年時的鋒芒暗斂,現在陸霽斐的字跡銳進飄逸、灑脫豪健,但筆畫輕重卻均勻適中,字行行直,稜角分明。可見其人,不僅城府極深,頗有手腕,更具有強烈的自制力。

由字看人,看的是心性。這是小時蘇芩被蘇龔抱在腿上,聽著她的祖父說的。

郴王的字雖好看,但下筆略重,遠沒有陸霽斐的飄逸灑脫。這也就意味著,郴王比之其人,多了幾分暴戾和嫉妒。

“蘇三姑娘難不成以為,還能從上頭看出朵花來。”

見小姑娘拿著紙,久久不動,陸霽斐輕蔑的勾起唇角,略顯煩躁的叩了叩書案。恨不能一把握住那只香軟小手,如小時般,手把手的將這小姑娘的閨名寫上去。

蘇芩攥著紙,提裙坐到陸霽斐對面炕上,然後兀自給自個兒倒了一碗香茶,軟聲軟氣道:“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澄澈香甜的香茶被裝在銀鑲雕漆的茶盅內,蘇芩湊上去聞了聞,發現這竟然是用蜜餞金橙子泡出來的,怪不得果香味那麼重。可這樣的茶一般只女子吃,這陸霽斐怎麼倒吃上了?

蘇芩偷覷人一眼,拿起小碟上置著的銀杏葉茶匙,往銀鑲雕漆茶盅內拌了拌,然後小心翼翼的吃上一口。

蘇府現今只能吃些粗茶,蘇芩吃不慣,便改吃白水。如今陡一嚐到這用蜜餞金橙子泡出來的香茶,頓時只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似得。

小姑娘坐在身旁,乖巧的吃茶,露出一截纖細粉頸,一雙素手託著銀鑲雕漆的茶盅,更襯得膚白如乳。呼吸間,似能透過耳房內那層疊的果香和燻香味,聞到小姑娘身上的軟香。

“爺。”正在陸霽斐神思恍惚間,耳房的厚氈被人掀開,蒹葭埋首進來,手裡捧著雕漆嵌花雙鷹漆盤,上頭置三張銀票。

雕漆嵌花雙鷹漆盤被置在茶案上,蘇芩目不轉睛的盯著。

陸霽斐伸手,取下那三張銀票。

蘇芩攥著那張文書,四處看了看,吩咐蒹葭道:“去給我取筆墨來。”

蒹葭站在那裡沒動,甚至連眼珠子都沒錯一下。

蘇芩蹙眉,轉頭看向陸霽斐。

陸霽斐道:“去吧。”

“是。”蒹葭轉身出耳房,取了筆墨來。

蘇芩沾墨執筆,小心翼翼的在文書上簽下自己的字。娟秀銳進,不失豪意,但筆鋒間卻有些綿軟。

陸霽斐看一眼,嗤笑出聲。這毛病自小隨到大,竟都沒變過。

蘇芩筆下一頓,氣呼呼的鼓起雙頰,掩耳盜鈴般的用寬袖往前遮了遮,“寫的不好,反正也是你教的。”

小時的蘇芩力道不足,卻偏要模仿陸霽斐的字,雖有了形,卻沒意,便成了如今這副四不像模樣。

既不似閨閣女子般小巧娟秀,也不似男子般飄逸灑脫,夾在中間,瞧著有些怪異。

“本官只是笑一聲,蘇三姑娘何必什麼事都往自個兒身上套呢。”

這意思就是在說,蘇芩在自作多情。

蘇芩被氣得一噎,胡亂將字簽完了,就要去拿陸霽斐手裡的銀票。卻不防那人往後一靠,涼涼道:“蘇三姑娘,本官與你,可還有一筆賬沒算呢。”

“什麼賬?”

男人抬手,叩了叩茶案,那只裝著香茶的銀鑲雕漆茶盅隨之微晃。“蘇三姑娘差本官一碗茶。”

蘇芩身子一涼,想起那日裡陸霽斐被自己用茶水潑了一臉一身的事,面露心虛。

“……大不了,我給你潑回來便是。”蘇芩梗起小脖子,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陸霽斐慢條斯理的抬手,端起面前那碗香茶。

蘇芩眼盯著男人的手,小臉上露出一抹不可置信的表情。這廝不會真要潑自己吧?

那盞銀鑲雕漆茶盅離自己越來越近,蘇芩瞪著一雙眼,突然驚叫一聲,雙手往前一翻。

手背碰到銀鑲雕漆茶盅的底座,斜斜往上一滑。陸霽斐沒想到蘇芩會來這一出,手中的銀鑲雕漆茶盅應聲而出,橫灑到他身上,浸溼一大片綢褲。

光溜溜的銀鑲雕漆茶盅滾到地上,發出清脆聲響。

蘇芩小心翼翼的睜開一隻眼,看到男人的黑臉,心中一急,趕緊一把搶過那三張銀票就跑了。

耳房外,寒風凜冽,蘇芩跑的急,連腳上的繡鞋都落了一隻。

陸霽斐坐在炕上,欲追出去,卻在看到自己正往下滴水的綢褲時,面色更黑。幸好這香茶不燙,不然這潑的不偏不倚的,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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