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靈則雖身懷蠱王,但他在蠱術一道上下了許多功夫,每日花費大量精力飼養蠱蟲,當然見不得譚藻傷害自己的蠱蟲——雖然那蠱蠍沒多時就能長回來。他好像更多的,是想向譚藻宣洩一些感情,至於這怒火是從哪裡來的,連他自己也說不清。

但是正如大部分正道之人所認定的,連賀靈則自己好像也有這麼一個想法:魔教教主發火還需要緣由嗎?

他眸光一沉,四周的蠱盅中,便也隨之響起了蟲鳴聲,瞬間彷彿置身於叢林,使人頭皮發麻。

看譚藻皺起了眉,賀靈則又有些得意,“現在才怕,是不是晚了點?”

可譚藻的眉頭越鎖越深,甚至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他覺得就在此處,有什麼在漸漸甦醒過來……

賀靈則的臉色也變了,他在譚藻身上感受到了極為熟悉的氣息。

倏然,所有的蠱蟲都從蠱盅裡爬了出來,有的振翅飛在空中,有的爬下地遊離,但全是圍繞著譚藻,就像是遇到了多年未見的熟人。

乍一看,還以為是它們要攻擊譚藻。

賀靈則竟不知為何他自己飼養的蠱蟲會圍著譚藻搖頭擺尾,就像在討好他一般。一夜之間,所有蠱蟲都反噬?不對,他自己完全沒事!

賀靈則想讓體內的蠱王壓制住它們,讓它們回到蠱盅裡,但連蠱王也不情願!

譚藻從未飼養雌蠱王,又遠離了賀靈則,毫無用處的雌蠱王自己選擇了沉眠,就像當年在棺木中一樣。一直到現在,被賀靈則威迫,才乍然甦醒。

它與雄蠱王同出一脈,本是一體,更準確地說,是夫妻,是以雄蠱王以及它所駕馭的眾蠱,怎麼會攻擊譚藻,反而對他多有親近才是。

賀靈則忘卻了舊事,但它們都沒有忘記。

賀靈則完全不知道世上還有另一個蠱王,與他體內的成雙成對,他已然陷入了極度困惑之中。

“你……”

譚藻感到體內的雌蠱王想要到體外來,但是他可完全沒練過蠱術,不知道怎樣馭使蠱蟲,反而有種恐懼蟲子從自己體內鑽出來的感覺,所以雌蠱王激動了一會兒後,感覺到他的心情,便漸漸安靜了下來。

譚藻長舒了口氣,對賀靈則乾笑了兩聲,“我也養蠱……”

賀靈則:“……”

這世上中斷的蠱術,都是賀靈則接續起來,譚藻也養蠱,從何得知?

但譚藻體內那只蠱蟲,以賀靈則感受而來,分明與自己極為親近,等級還十分之高,這真是世上第一奇事了,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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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靈則走近了,攥住譚藻的手腕,“我們以前認識?”

順著譚藻的身體,他連線上了譚藻體內的蠱王,傳來親近的感覺,譚藻體內的蠱豈止與他極為親近,簡直就像是他養出來的!他感受到了,他也可以馭使譚藻體內的蠱,難怪其他蠱蟲不敢攻擊,非但是等級不夠,也是因為這蠱是他的……

這是一隻蠱王,和他體內一般無二的蠱王。

為什麼他養出來的蠱王,會在譚藻體內,保護譚藻?他們以前究竟是什麼關係?

譚藻眼神複雜,他沉默片刻,看賀靈則沒有罷休的意思,只好道:“以前……是朋友。”

“朋友?”賀靈則道,“什麼朋友?”

譚藻:“分道揚鑣的朋友,你我志趣不同。”

賀靈則繼續追問,“什麼志趣?”

譚藻半真半假地道:“你喜歡殺人,我家教不許。”

他現在的身份是白山亭的弟弟,賀靈則聽了,倒真覺毫無破綻,但不由得極為不悅,“那嶧山的又是怎麼回事,既然我們才是朋友,怎麼我查到,這四年嶧山的人一直暗中跟著你?”

譚藻失聲道:“嶧山的人一直暗中跟著我?!”

賀靈則皺眉道:“我以為他們要圖什麼事,所以才追到了楚天關,沒想到只是接應你。然後再一查,原來之前在羅那城,也是跟著你。”

譚藻卻一皺眉,從前正邪雖不兩立,但賀靈則不會這麼針對哪一個門派。他因為以為嶧山要圖事,就跟著去破壞,再聯想到之前靳微說什麼“放著鄭沐英不殺”之類的話……在他不知道的時間裡,魔教和嶧山成了死敵?

譚藻問了出來,“你和嶧山……有什麼仇什麼怨?”

“我十分,討厭阮鳳章。”賀靈則怪怪地看了他一眼,如是說道。

譚藻:“……”

這可算是說曹操曹操到了,誰叫魔教現在不立教於深山,反而在這誰都找得到的地方,他們正提到阮鳳章,靳微就跑了過來,“教主,阮鳳章在外面。”

她說著,還看了譚藻一眼。

譚藻:“……”

賀靈則陰測測地道:“他還敢來?”

他大步往外走去。

譚藻也跟了上去,追問道:“為什麼討厭?”

賀靈則一時也語塞,他還真說不清為什麼討厭,因為四年前他一醒來就這麼覺得了,只得道:“長得醜。”

譚藻:“……”

靳微似笑非笑地道:“白二少長得好呢。”

譚藻也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靳姑娘倒是見老了不少。”

靳微:“……”她氣了個半死,多年來精心保養,得到蠱蟲後自覺勝過許多人,但四年前一看譚藻容顏未改,四年後竟仍一如既往!怎麼能讓她不氣憤?

阮鳳章領著眾多嶧山弟子,站在山莊之前,手皆按劍。

靳微率先出去,揚聲道:“阮宗主,你要見的人來了。”

譚藻這才知阮鳳章竟已成了嶧山宗主,也是,老宗主已然中風癱瘓,即便再怎麼治療,也不可能恢復如初,且他年紀本就大了,嶧山更需要一個年輕力壯的人來打理。

而阮鳳章,比起四年前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他穿著與弟子們無異的白衣,卻叫人一眼就能先看見他。

譚藻與阮鳳章四目相接,都不知是何滋味。

原來這四年阮鳳章還派了嶧山的人在羅那城內……難怪他這一路頗為順利。

賀靈則見到他們互相凝視的一幕,只覺胸中怒火熊熊燃燒。

撒謊!

他摸著譚藻的手腕,就感應到了,譚藻所說的是謊言!

他根本不是自己分道揚鑣的朋友,看此情此景,說是他最討厭的人的朋友還差不多。身上卻有他的蠱……這個人真是不老實!

賀靈則陰森森地道:“你們還要看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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