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京城被酷熱籠罩,大街上的行人都比之往日少了許多,除了早晚,正午時分除了固定巡邏的官差,街上再難看到人。

這兩日數伏,時夫人身子不適,請了醫生看過,說是天熱緣故,需要靜養。因此萱萱接了管家的活,而後才發現,去歲冬日沒存下冰塊,這京中暑天還真是難熬。每日皆是靠著賈家萬家送的冰塊降暑,可自從數伏開始,賈家那邊兒就不送了,說是他們家人多,今年又特別熱,自家都不夠用,於是就不送了。萬家倒是每日都送,但杯水車薪,壓根不夠時家用的。

“給爹爹送些冰鎮綠豆湯,多送些。與爹爹同屋的大人也要給了,知道嗎?”時家如今每日都要往宗人府給時大人送湯水解暑,每每還要多送些,好讓時大人在官中更好做人。

本就不多的冰塊,這每天分出去一大部分,剩下的,就更不多了。

黛玉拿著賬簿進來,見萱萱吩咐完後,放下賬簿,“我哪兒的冰塊就被免了吧。姑姑這些日子身體不適,正是用冰的時候,我本就體寒,耐得住熱氣,那冰就不用了。”

萱萱想了下,點點頭。她自己的那份兒也早就免了給他人用。“我今兒想了,咱們後頭不是有兩口井麼,不如每日晚上將瓜果放入井中,第二日再拿出來食用,相信要涼爽可口許多。”

夏日人不想吃東西,為了能讓一家子都多吃些,萱萱可是費盡腦筋,小的還好,餓極了自吃。可時夫人時老爺,餓了也不吃,著實難為了萱萱一把。

黛玉拍手,“這個主意好。我剛從姑姑哪兒來,姑姑說了,今兒想吃點兒帶葷腥的,你看弄什麼?要不給姑姑做魚吃?”家中實在沒人,萱萱一個人忙不了,便拉了黛玉做伴兒。一來二去,黛玉習慣之後身上卻是少了幾分天地靈氣,多了幾分人間俗氣。人也開朗許多。

萱萱搖頭,“夏天魚味道不好,泥土味重,娘恐吃不慣。其實有些地方三伏天裡是吃羊肉的,還專門弄了個節日,叫伏羊節。說是大熱天兒吃滾燙的羊肉,出上一身汗,治百病呢。既然娘今日想吃東西了,咱們晚上就吃羊肉。”

黛玉點頭記下,如今她料理著廚房,吃的全歸她管。原來不以為意的事情,現在真正管起後才發現真是學問大了,只一個小小的廚房就讓黛玉大開眼界。一直在後宅做千金小姐,十指不沾洋蔥水,全沒想過,這每日一頓餐都大有學問。

吩咐完一圈兒,總算得了片刻清閒,萱萱剛想窩著眯一會兒,就見看護趙謹的丫鬟寶兒哭著跑過來,說趙謹和墨渲打起來了。

萱萱捂著頭起身,就不能看她清閒!

帶著青哥兒去了劉姨娘的院子,為的墨渲學規矩,時夫人專門將那這個院子都給了劉姨娘。院子不大,進去一溜三間房,旁邊還帶著個小廚房。

吵架的不是墨渲,而是墨渲的大丫鬟繡錦。

繡錦抓著趙謹的胳膊,不依不饒的在那兒吵鬧,“你在我們家白吃白喝,老爺夫人不過見你可憐多照顧照顧罷了,你還得瑟起來了?小小年紀不知道感恩戴德,反而恩將仇報,你就這麼報答咱們家的啊!看你把我們小姐給氣的,你知不知道我們小姐是時家大小姐,你那是什麼態度!”

趙謹小臉憋屈的,小鼻子一抽一抽,就是沒讓眼淚下來。扭著身子想甩開繡錦的桎梏,卻怎麼也甩不開。

“放開,你這像什麼樣子。”萱萱過去,瞪了繡錦一眼。

許是管家多日,萱萱說話行事也帶些威嚴,下頭人聽了也心生膽怯。那繡錦往日其實沒少欺負萱萱,難聽話也沒少說過,可縣官不如現管,萱萱現在管著家,繡錦害怕,松了手,往後退了兩步,沒敢像以前那樣放肆。

趙謹快步跑到萱萱身後,拉著萱萱的手,將人藏在萱萱後頭不出來。萱萱側著身子拍了拍趙謹,讓寶兒先帶著趙謹回去,自己來處理這兒的事情。

趙謹咬著下嘴唇,磨了好一會兒才軟軟悄聲說,“姐姐,我沒。”

萱萱笑著安撫,“好了,快回去,你林姐姐那兒有糕點。”

目送趙謹離去,萱萱轉身,抬腳進了屋子,就見墨渲氣定神閒的坐在屋裡喝茶,倒是劉姨娘一臉怒意未消,看了萱萱不等萱萱說話先開口為難,“二小姐,你可是大姑娘的親妹妹,有你這樣當妹妹的嗎?看著自己姐姐受委屈,還向著外人,天底下就沒這個道理!”

萱萱神色淡淡,“姨娘這話說的,我還沒開口您就怎麼清楚我向著誰不向著誰了?”

“那你還放那個小畜生走。沒教養的東西,白吃白用咱們家的不說,還咱們地盤兒撒野。要我說,直接打了出去,看誰要他個王八犢子。”劉姨娘氣得破口大罵。

萱萱皺起眉頭,“姨娘說話注意些,有事兒說事兒,別說那些汙言穢語。大姐姐不是每日學規矩不得片刻空閒?怎麼會和趙謹鬧上?又是因為什麼鬧得?”後面萱萱是問的墨渲,劉姨娘氣急敗壞,說不出個所以然,她還是問當事人的好。

墨渲幽幽的說,“我的衣衫被他給扯壞了。”

萱萱眉頭皺得更緊了,“就這個?”

墨渲抬眼皮子,“妹妹如今管家,好大的架勢,見的用的自然不同往日。我這兒的東西少,沒一樣都是自己積攢下來的,壞了那個就少用那個,你說,我為什麼不生氣?”

萱萱坐下,勸道,“趙謹不過是個孩子,姐姐何必跟他置氣。真要是他的錯,你也就但他無心過失算了就是了。這大熱天兒的,何必鬧騰。”

墨渲冷笑,“妹妹說得輕巧,可見那不是你的東西。你可知道,那是爹爹送我的生日禮物,我就做了那麼一件衣衫,今日頭一次穿著試試,就被他給扯壞了。你說,要是你心愛之物被人弄壞了,你該怎麼做?自家人我忍忍就算了,誰讓我是庶出的大姐呢,可他一個外頭來的野小子我也要忍?你這也欺人太甚了吧!”

萱萱冷靜了,不確信的看著墨渲,以她對墨渲的瞭解,墨渲是那種愛顯擺的人,但絕不是那種沒事兒穿上最好的衣服在家裡亂晃的人。墨渲冷靜,最喜歡就是自持清高,認為別人都不如她,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沒事找事到這個程度。

“既然事情是這個樣子的,我還是相信趙謹是無心之失,姐姐的衣服不是壞了麼,不若交給妹妹,妹妹知道京城裡有一家巧手的繡娘,保準回到姐姐手中時,那衣服看不出半分破損。你看行嗎?”萱萱問的謹慎。

墨渲哼了一聲,“那是我娘一針一線縫的,誰的針線都比不上我娘和爹爹的一番心。”

萱萱確定了,這墨渲純粹就是沒事兒找事兒。不過確定雖確定,可話不能明說,於是又勸了兩句,才起身告辭。

萱萱一走,墨渲怒目瞪視其離去的方向,手中絲帕揉來揉去,最後一用力,刺啦~爛了。

劉姨娘心疼的捧起墨渲的手,急的眼眶都紅了,“你犯得著和她生氣?看著指甲,都裂了。你留了多久的,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你心裡有氣衝著姨娘撒,姨娘見不得你傷害自己。”

墨渲紅著眼圈,委屈的說,“姨娘,我心裡憋屈。”

憑什麼萱萱現在春風得意,看看她剛才的樣子,人前人後走哪兒都被人簇擁著。想當初那個被她踩在腳下死死的丫頭居然不聲不響的跑到她頭上來了。偏生她還沒有半分辦法。以前經常見著時老爺,她說話分量也足。現在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一次,自己又被時夫人找來的教養嬤嬤管得嚴嚴實實,想抽空喘口氣都難,更不用說去敗壞萱萱了。長此以往,自己在時家的低位豈不是更加巍巍可及。

劉姨娘伸手給墨渲擦拭臉上的淚珠,“好孩子,別急,你這規矩學得差不多了,隔壁舅老爺不是要成親了麼?到時你好好準備,一定要讓京城裡的人知道,你這時家大小姐有多麼的好。今日這麼一鬧,相信這兩天老爺就會來看你,到時該說什麼,怎麼做,你心中可有數?”

墨渲點頭,“姨娘放心,我都省得。”再抓不住時老爺這親爹的心,她這輩子才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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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萱回去後,見到的便是趙謹坐在凳子上,臉擰巴著,任黛玉如何哄說,就是不見笑模樣。黛玉累得氣喘吁吁,見萱萱來了,坐到一旁,一揮手,“誰欺負這小子了,開心果也不見笑模樣。”

趙謹愛笑,過年的時候時老爺林如海看著喜歡,兩人都說這孩子是個開心果。於是趙謹開心果的外號就叫開了。

萱萱簡短說了下墨渲那兒的事兒。然後到趙謹身邊 ,摟著趙謹道,“別委屈了,姐姐知道,這事兒不賴你。”

墨渲是故意滋事,家裡沒什麼人能讓她拿捏的,只有趙謹,身份尷尬,她好發作,且發作後不會受到什麼損害。

趙謹紅著眼圈兒,抬起頭,可憐兮兮的看著萱萱,“姐姐,我真沒,我就跑的急了些,碰到大姐姐了,我沒撕壞她的衣服。”

趙謹那半兩勁道,就是他說是他做的萱萱都要在心裡掂量掂量,更何況,明擺著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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