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嬌娘忽地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在邊城窩不住的。”她的聲音很輕,卻同樣堅定,“你去哪裡,我陪著你去就是了。”

周瑾立刻覺得心中一鬆,握著林嬌娘的手囁嚅道:“抱歉,嬌娘,我知道你不太想回去。京城裡煩心事多,你覺得邊城清淨,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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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不想這裡,我就陪你去。”林嬌娘微微笑了笑,輕聲說,“夫妻一體,這種時候也適用的。”

周瑾將林嬌娘抱在懷中,心中一片暖意。雖說自己一意孤行,但有她相陪,自己也不寂寞。

“去了京城,我定然不讓你受委屈。”他忽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話,說完之後,又是一愣:“倒是我傻了,去了京城,你的身份也不是誰都能欺負的。”

他摩挲著手指,低聲道:“這個時候,才真覺得身份低了不好。”林嬌娘擔心他想岔了,連忙道:“你也說了不是什麼人都能欺負我的,那又何必說這些喪氣話。若說天下無人能欺負,那就只有陛下了。難道個個都去當陛下不成?”

周瑾失笑,心道,就算是做了皇帝,也不得自主,算起來也是受欺負。這樣一想,心中頓時舒坦許多,但畢竟是留下了一個念想,日後說不定何時就翻騰起來。

第二日雲家一家人果然就來了。四人都穿著新衣,雲峰頗有些不適應地拉了拉衣襟,才敢上前對周瑾打招呼。雲李氏進了後院,更是戰戰兢兢,有些後悔將兩個小的留在雲峰身邊了。

見過了縣君,雖然沒說兩句話,雲李氏卻覺得背後一層冷汗。縣君的視線太過銳利,落在身上彷彿要將視線所及之處燒出一個洞來,這種感覺讓雲李氏覺得非常糟糕。

她早已不是當日渾然不知道地位權勢的人,更兼做了一件覺得愧對縣君的事,更是心中不安。

好容易出了門,方才長吁一口氣,扯著衣裳去見雲姨娘。

雲姨娘的門庭就親切得多,雖然也是拜訪著她看不懂的東西,但就是沒有那種懾人的氣魄。進了門,就見雲姨娘穿著一身醬色的衣裳,被丫鬟扶著等在那裡。

見了雲李氏,雲姨娘也是滿臉激動,立刻就迎了上來。

“弟妹。”

“姐姐。”

兩人親親熱熱地見過了,各自坐下。丫鬟捧上香茗,又送上吃食點心,雲李氏正早晨起來肚餓,一邊毫不客氣地拿了東西吃,一邊四下張望。

雲姨娘許久不曾見過這般不講規矩的人,一時也是錯愕。片刻之後卻有覺得心酸,覺得是自己不能讓弟弟弟妹過上好日子,才將弟弟妹妹養成了這樣。

雲李氏不曾察覺雲姨娘這般複雜心思,她左右看了一圈,略帶迷惑地問:“姐姐身邊那個叫做春淺的丫鬟怎麼不在身邊伺候?難道是有什麼事出去了?”

她陡然說起春淺,雲姨娘也是一呆,心中滋味複雜。

停了片刻,雲姨娘方才輕聲道:“春淺那丫頭原本也不是我的丫鬟,是縣君的丫鬟,暫借我用一用,後來做了些錯事,被打發出去了。”

她說得輕描淡寫,落在雲李氏耳中卻彷彿驚天大雷,一下子霹得她動彈不得,手中的點心也咕嚕嚕地落了下來。

雲姨娘見她這般表現,越發是不喜,正要說些什麼,就見她臉上神色不安,彷彿是要出大事的樣子,頓時就著了慌。

“你這般神色,可是出了什麼事?”

雲李氏聽得雲姨娘一言,心中儘管已經是驚慌失措,卻依舊有個渺小的念頭,僵硬地轉頭盯著雲姨娘,梗著脖子問:“姐姐,那春淺,是犯了什麼事趕出去的?”

雲姨娘原本也不甚清楚,只是搖了搖託,道:“大約是做了什麼事惹了縣君不快吧。本就是縣君的丫鬟,縣君想如何處置,都是縣君的事。”

雲李氏的表情越發就要哭出來,立刻就對著雲姨娘跪下來了:“姐姐救我!”

雲姨娘大吃一驚,連忙去扶,一邊問:“出了什麼事,居然說出這種話來?”她一句話惹得雲李氏當真坐在地上嚎哭了起來,抹著眼淚道:“我以為那丫鬟是姐姐身邊得用的,那丫鬟過來傳話的時候,我以為是姐姐的意思,幫著那丫鬟做了,如今,只怕是得罪了縣君了。”

雲姨娘大吃一驚,連忙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於是,雲姨娘就聽到雲李氏說她聽了春淺的吩咐,在縣君成婚前幾天找了周瑾昔日的屋裡人過來,說是雲姨娘的吩咐,要讓縣君慢慢接受周瑾昔日的那些姬妾,免得周瑾當真守著她一個人過日子,苦了自己。她頓時就雙眼一翻,捂著胸口就要倒下去。

因為雲李氏說話的時候雲姨娘也不以為有什麼事,不曾將下人打發出去,此時下人聽得一清二楚,對著雲李氏不由翻了個白眼,卻還是立刻上前扶住了雲姨娘,口中叫著姨娘可好,又捧了茶水讓雲姨娘喝兩口。

雲姨娘緊緊地扶住身邊丫鬟的手臂,覺得全身都軟了,對著雲李氏就哭喊起來:“你就不會先打發個人過來給我送個信,讓我知道了再去做嗎?”

雲李氏大哭道:“我也曾派了人送信進來,只是卻沒了迴音,我又怕誤了姐姐的事,只好去做了。姐姐一定要救我才是,縣君定然是知道了這件事,今兒對我才那般不冷不熱。”

兩個人都哭喊不停,丫鬟們立刻就有人送了信去林嬌娘那裡。

林嬌娘對著銀紅嘆道:“這件事,我倒是真不好管呢……”說著,就讓銀紅去將訊息告訴了周瑾。

周瑾聽了小廝在耳邊低聲一語,嘴角也是一抽,怎麼都想不到,居然會有如此愚笨的人。

他看著對面坐著的雲峰與他的兩個兒子,臉上帶著淡淡笑意,道:“陪我說了這麼多閒話,只怕也坐得無趣了。好在今日是家宴,沒那麼多規矩,不如一同去見一見姨娘?”

雲峰自然求之不得,連忙說好,將兩個在邊上吃個不停的小的一拉,跟了上去。

周瑾過去的時候,雲姨娘與雲李氏依舊是在抱頭痛哭,聽得外面說周瑾來了,兩個人連忙擦著眼淚,卻依舊遮不住臉上淚痕。

雲峰一進門就看見雲姨娘與雲李氏兩人臉上淚珠,心中還想著雲李氏居然引得姐姐哭了起來,說不定走的時候姐姐還能多給些東西。

兩個小的上前與雲姨娘見了禮,雲姨娘忍住心中不安賞了些東西,讓丫鬟們帶著他們出去玩了。

等屋內只剩下幾個大人,雲姨娘方才叫了丫鬟們下去,揪了帕子在手中,對著周瑾哽咽道:“瑾哥兒,今兒你非要幫一幫雲家不可了。”

周瑾早已是知道怎麼回事,依舊聽雲姨娘說了一遍。這邊雲姨娘話音剛落,雲峰就瞪了眼看著雲李氏,口中怒道:“你這婆娘,怎地做出這種事來?姐姐對縣君向來尊重,想也不會做出這種讓縣君不快的事,你怎麼地就敢做……”

雲李氏當著周瑾卻不敢嚎啕大哭,只敢低聲分辨,道:“姐姐也曾給瑾哥兒送過丫鬟,我以為……”雲姨娘啞口無言,只能捂著臉不敢抬頭。

雲峰當著周瑾的面只覺得一張臉皮發燒,祈求地看著周瑾,道:“周少爺……你且饒了這不爭氣的婆娘,她也不是故意,只是受了騙,如今她也知錯了,你且饒過她這一回,日後她定然是不敢了。”

雲峰說的可憐,雲姨娘也在邊上哭了起來:“瑾哥兒,我向來只有這一個弟弟,他小門小戶,也不懂那許多規矩,弟妹也是被人矇騙了,你幫幫忙,去與縣君說說情,饒了她這回。”

周瑾見他們可憐巴巴,又知道林嬌娘讓人通知自己,定然是已經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心中惻惻,對幾人道:“縣君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只是日後雲家大嬸還是小心些為妙,不要再傷了別人的當才好。”

雲李氏連忙點頭,哭著道:“我也是貪了那一點子賞錢,周少爺放心,日後我定然不會如此了。”

周瑾這才道:“既如此,我去與縣君說道說道,不讓她因此事怪罪。”雲峰與雲姨娘同時露出松了一口氣的神色來,唯有雲李氏卻依舊惴惴不安。

抬眼看一眼周瑾,見他正連帶笑容安慰雲姨娘讓她不必心憂,雲李氏一咬牙,終於將心中最後那一點不安說了出來。

“好叫周少爺知道,那春淺,還曾拿了錢財,讓我又去找了人過來。如今……人只怕已經是在路上了,過年前後就要到。”

雲峰一聽,越發是大怒起來,對著雲李氏就要動手:“你是豬油迷了心嗎?一而再再而三地幫她做這種事。”

雲李氏捂著臉大哭,周瑾頭疼不已,連忙對雲姨娘道:“姨娘且放心,此事既然說了,就無需擔憂。只是縣君那邊,我還去說道說道,今兒就將事情解決。”說罷,又對雲峰道:“事情已經做了,如今動手也是於事無補,還是好生想想怎麼將人打發回去才是。縣君那邊我去說項,定然不讓縣君怪罪過來。”

雲峰連忙送走了周瑾,想著今日之事,一時嘆息不止,對著雲李氏也生出諸多怨懟來。

雲姨娘看著給自己不停找麻煩的雲家人,也是心煩意亂。明明是過年的好日子,三人居然都唉聲嘆氣起來。

周瑾這邊將事情與林嬌娘說了,林嬌娘也是感嘆:“那春淺倒是個膽子大又敢動手的。只是如今事情倒是多了一點麻煩,惹人厭煩。”

周瑾趁機道:“不如趁機找個由頭離了邊城,免得日後總有人來來往往的,委實是太過麻煩了。”

林嬌娘聽了,笑著答應下來,渾然不曾將那要找上門來的人當做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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