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爺並不是一個多麼關心女兒的父親,自林嬌娘到了邊城之後,他也只是在最初的時候寫了一封信過來,後面一直不聞不問。

就算往來的下人們一直說著王爺多麼關心林嬌娘,每日念著林嬌娘在這邊過得安穩不安穩,她是半個字都不相信的。

所以,如今這封信來得,就有些奇怪了。

展開了信件一看,沒頭沒腦地說著當年對不起林嬌娘,府裡如今也不好,日後要是有可能,照顧王妃所出的兩個哥哥一二。

林嬌娘皺眉不語,靖王這封信,是不是京城裡又發生什麼了?

只可惜這裡距離京城太遠,也沒什麼人手,實在是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她將這封信丟到邊上,卻完全沒講靖王爺說的事情放在心上。

當真是說笑,兩個對自己並無好感的嫡子,本身又有強有力的母家,什麼時候輪到自己這個外嫁到邊疆這種地方的小庶女來照顧了。

靖王爺也許是期盼,也許只是廣撒網,可是這些都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過了二月之後,天氣漸漸地就開始回暖。

馮婆子的花木鋪子臨走前交給了朱美娘,到馮婆子走之前,朱美娘才知道原來馮婆子身後是縣君,當即驚出一身白毛汗。

後來見林嬌娘並未將自己多看在眼中,就算是這個鋪子如今賃給了自己,也不見有什麼往來,頂多就是派了管事的過來交代清楚了,日後應該如何相處,心中方才放下心來。

對林嬌娘這個縣君,朱美娘也不是不好奇的。邊城這地方難得來一個有身份的人,林嬌娘絕對算得上其中身份最高的之一。更何況對方許的是城裡面以前一直以紈絝子弟形象出現的周瑾,就更是讓朱美娘好奇了。

如今天氣漸漸回暖,朱美娘也開始將花木生意做了起來。暖室裡還有馮婆子留下來的不少花木,她自己也學了不少手藝,再過些時日,也到了新種花木的時候了。

雖然如今花木不足,但是城裡官宦人家,已經開始找了朱美娘去定花木了,聽得原來的花匠走了,如今是她在主持,個個都有些訝異。

但在朱美娘再三保證花木定然會如期送上之後,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這一日,朱美娘接了縣君府邸來的訊息,縣君府上讓她送了冊子進去,要挑幾盤花。朱美娘連忙收拾整齊,換了衣裳去拜見縣君。

進了後院就見曲徑通幽彎彎折折一條小路,邊上樹木正在吐芽,鵝黃翠綠煞是好看。一排含笑次第盛開,潔白的花瓣包裹著鵝黃色吐蕊,很是動人。

帶路的小丫鬟穿著一身翠綠色衣裳,朱美娘只是看一眼,就覺得比自己平時見過的布料不知道好了多少,盯著看了許久,那小丫鬟卻停了。

另有一個杏黃色衣裳的丫鬟站在那裡,見了她過來,和藹一笑:“可是朱美娘?”

朱美娘連忙應是,跟了過去,然後才知道,挑選花木這種事,縣君是不出現的,自己能見的,唯有縣君身邊的玉屏姑娘。

“玉屏姐姐尚在姑娘院子裡,你且在這裡等一等。”鵝黃色衣裳的丫鬟說了,笑眯眯地讓人給她上了茶水點心,方才下去了。

朱美娘坐在屋子裡,雖然猜得到這裡也不可能是正廳甚至是偏廳,也依舊為這裡的裝飾而咂舌。

地上鋪著的是從部落那邊來的羊毛地毯,自家只是見過,卻萬萬沒想過能這般鋪在地上,踩在上面,朱美娘都覺得心虛氣短。

房間裡裝飾並不多,卻樣樣件件都是精品,細細看去,只覺得哪一樣都讓人移不開眼睛。

朱美娘想著當初馮婆婆說著富貴人家裝飾,絕不似外頭那等沒教養的人家那樣堆砌,講究的是恰到好處,落落大方。此時見了這個屋子,朱美娘只覺得,這怕就是馮婆婆說的那樣了。

她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方才低頭捧了那白瓷描花的杯子喝了一口茶。尚未入口,就問到一陣沁人香味,喝一口,更是香到心底去。

她想,這茶葉也不知道多金貴,日後說不得就再也喝不到了。想著多喝一點,卻又怕人笑話,捧著茶杯猶豫了一陣,念念不捨地放下了。

又過片刻,方才聽到外頭丫鬟們輕笑的聲音有人推門進來了。朱美娘連忙正襟危坐,等人一進來,就連忙站起來行了一禮:“見過玉屏姑娘。”

等到來人說一聲坐,她才鬆弛下來,同時抬頭看一眼玉屏。

一直等到朱美娘出了門,都只想著一件事。這叫做玉屏的姑娘已經是她見過的最漂亮的,那比她更漂亮許多的縣君,又該是何等美貌?

想著玉屏姑娘臨走前拜託自己的事,朱美娘熏熏然只覺得,能為這樣的美人做事,當真是自己的榮幸。

玉屏送了朱美娘出去,方才回去稟報林嬌娘。她進了門,含笑與林嬌娘見了禮,說了自己從朱美娘那裡得來的資訊:“雲家這些日子聽說多有爭吵,雲家姑娘已經是好幾日不曾出門了。”

林嬌娘漫不經心地將手中填色的畫筆放下,將剛剛塗了一片花瓣的畫擱在桌上,道:“想來,那雲家姑娘也是有幾分血性,當真是不願意了。”

玉屏含笑道:“想來就是如此了。不知道姑娘想如何發落了那雲家?”

林嬌娘道:“不是我要如何發作,而是,周家人到底怎麼想才是。”

被她說著的雲家人,此時確實正在為雲柔頭疼。當時想著讓她做了周瑾的妾,日後兩家依舊親親密密的,自家也好享福。可如今這個死丫頭卻是寧願被打死都不從,倒是讓雲李氏沒轍了。

雲峰冷著臉到:“她不願意,也得願意!”

雲李氏聽得他言辭中陰測測的語調,心中一跳,連忙道:“你這廝,準備幹什麼?可不要做了什麼事惹怒了周家,吃不著兜著走。”

雲峰道:“你且放心就是了。既然我那好外甥要做什麼君子,那也該吃吃君子的苦頭。”

雲李氏見他堅持不肯說,嘟嚷著回了屋子。隔一會兒,就聽見裡面傳來一陣咒罵,物件赫然是一直都不曾讓他們如願的雲柔。

既然打定了主意,雲峰也不敢與任何人說,只是上了門去,請雲姨娘與周瑾到自家去鬆快兩天。

“大姐你與外甥這些日子守孝,規矩多,也沒人上門來拜訪一二,只怕是悶得慌。不如到弟弟那裡去,也不說別的,只是稍稍說說話,我讓媳婦給大姐你做幾樣新鮮菜色嘗一嘗。”

雲姨娘有些心動,雲峰又是一勸,也就答應了下來。

只是卻還記得自己做不了周瑾的主,只是說了自己要去,卻不保證周瑾也去。

雲峰心中想著就是要周瑾去才好,臉上卻堆起笑:“大姐去了也好,終歸是散散心。外甥願意去就去,不去也就算了。”

雲姨娘這時卻連忙道:“你可不要當著他的面叫外甥,他素來最是守規矩的,嫌棄我是妾,卻不肯認雲家這門親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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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峰一聽頓時心中暗恨,想著果然是這樣打算的,若是不讓兩家再成一家,日後說不得就要生疏了,自己仍然是要過那種苦日子去。

心中念頭越發堅定,臉上卻只是陪著笑說好,出門之後,想著這件事卻暗恨,發狠要將事情做成了,將雲柔塞到周家去。

回去之後,與雲李氏說了這件事,雲李氏心中不快,追著問;“如今這手頭無錢,拿什麼來置辦酒席。”

雲峰怒道:“當日周家送過來的年禮中就有幾十兩銀子,什麼酒席置辦不來,如今你卻說什麼沒錢,是不是又將那銀子胡亂花用了?”

雲李氏訕訕道:“那不是攢著給兒子們娶媳婦嗎?”

“短視!”雲峰義正言辭,“若是事情成了,哪裡還擔心兒子們娶不到媳婦。”

怒罵之下,總算是讓雲李氏取了銀子出來,在酒宴之前置辦了一些素菜並點心,又被雲峰趕著去買了兩罈子酒回來。

雲柔這邊看著雲李氏與雲峰動作,心中越發焦急不安,只恨自己託生在了這樣的人家,勞作不休也就罷了,居然還要自己去做那等不知廉恥的事情來。

她從未想過要嫁表哥,見著自家父母豬油蒙了心一般只想將自己塞進周家,她恨不能跳出去告訴了周家表哥,讓他不要上當才是。

只是她如今被兩人關著,出不得門,只能乾著急。

到了那一日,雲李氏卻早早地就就去了雲柔的院子,好說歹說勸著雲柔今日安分些:“你也該多想想你兩個弟弟才是。畢竟他們才是雲家的香火,你也不想見他們日後潦倒不是?”

雲柔低著頭沉默不語,表達出自己的抗拒。

雲李氏勸了半天,見雲柔紋絲不動,臉上也是不好看,恨恨地丟下一句:“你就不搭理我把,今日之事,你不從也要從。”

說著走了出去,刷一下關上了門,外邊清脆一聲響,顯然是鎖上了。

雲柔看著那扇被關上的門,想著自己的處境,頓覺眼淚都要下來了。

雲李氏出了門,想著與雲姨娘約定的時辰快要到了,連忙去了廚房指揮著那雲姨娘買過來的小丫頭做菜。不一會兒,卻聽得外邊有人叫門,連忙讓人去開了門,卻見同在街面上住著的那花鋪子裡的人正在敲門。

朱美娘見雲李氏開了門,手心捏著一把汗,想著那位貴人的吩咐,臉上卻堆起笑臉:“雲家大嬸,我有件事想求您幫個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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